從費標那兒出來，竇江又去了趟后勤部主任武華辦公室。找費標是提前計劃好的，而安排武華不過是臨時起意。

　　員工私底下對公司的議論，對集團來說也是一種樹立口碑的途徑。而他們在議論時是夸贊、中立還是抹黑，取決于他們對公司的認可度。

　　另外，員工在工作中的積極性和辦事效率高不高，也跟其個人對公司的認可度有關。

　　而能影響員工對公司認可度的因素，食堂的飯菜絕對算一個，雖然它沒有薪水那么重要。

　　一個食材不新鮮、飯菜讓人倒胃口的食堂，能讓員工對公司的抱怨情緒，上升一個檔次。公司一些其它優渥度不太高的條件，可能因此被員工無視。

　　所以，竇江讓武華在采購食材的時候，盡可能挑那些價格低勉強符合標準的，然后再在里面摻雜少許過期的。

　　或者，降一降標準也無妨。

　　讓武華這么做，竇江給出的理由，自然是節省開支。

　　等竇江一走，武華迅速到監控室調出竇江今天在大廈的行蹤，然后一溜煙兒跑去跟費標商議對策。

　　本來，武華以為竇江是針對他一個人，一看還去找了費標，也就好受了些。有個同病相憐的人，他也就沒那么慌。

　　竇江的提議，費標那邊是剛開始實施，而武華這邊則已經進行了五六年。

　　不過武華也很收斂，不敢做得太過火。而且公司高層跟員工的用餐地點是分開的，食堂的小問題，倒也一直沒受到上面重視。

　　見費標一個人在辦公室，武華進屋后反身鎖上門，火急火燎問：“竇少下午跟你說什么了？”

　　“嗯？你怎么知道竇少來過的？”費標很是意外。

　　武華解釋說：“竇少也來找我了，然后我查了監控，發現他今天只找了咱們兩個。”

　　“竇少也去敲打你了？”費標心中一動，留了個心眼兒，沒直接把竇江找他談的話說出來。

　　武華雖然為人奸詐，但是一直把費標當成一棵樹上的烏鴉，所以也沒有隱瞞，直接把竇江讓他挑低質量食材購入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此前，費標對竇江的目的還有些許拿不準，現在聽武華這么一說，便認定竇江想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疑有他。

　　你說一個準老板，讓食堂買便宜食材還能理解，可是再讓往里面摻過期劣質的米面，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哪能有這么一股老氣橫秋的摳餿勁兒。

　　頓了頓，費標將竇江交待自己的任務，以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沒看出來嘿，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比他爹還難對付。”武華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埋怨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還沒上任呢，就給咱們下馬威。”

　　費標往后一仰，“我的觀點，跟你有點兒不大一樣。”

　　“哦？”

　　費標目光灼灼道：“你不覺得，竇少比董事長更有人情味兒嗎？給董事長發現咱們的行徑，能饒得了咱們？要是被董事長夫人知道了，弄不好還得找律師把咱們送去蹲大獄。”

　　一聽這話，武華不由后脊一涼。想到自己要是進去了，剛娶沒半年的小媳婦，不出一個月就得單方面提出離婚，然后找到下家。

　　那樣的話，他武華費盡心思得來的油水，可就便宜了別人。

　　想到這兒，武華霍地站起身，然后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片刻后。他雙掌摁到辦公桌上問費標：“會不會是巧合呢？”

　　“竇少都提示得這么明顯了，你還想心存僥幸嗎？”

　　將雙肘墊到辦公桌上，費標瞇了瞇眼睛，“我這邊才剛開始，馬上停了倒也沒什么影響。你那邊撈得太久，要是食材一下提高了檔次，進貨價格又沒什么變動，有可能會被董事長察覺到的。所以……”

　　“我知道該怎么做。”一聽費標看輕自己的智商，武華心中有些不忿。

　　“這樣最好……”

　　……

　　就在兩個人以為揣測到了竇江的意圖，開始著手挽回的時候，竇江已經打車回到了紫竹小區。

　　一下車，在小區大門外的人行道上東張西望的尤迢，就匆匆跑了過來。

　　“怎么了？”竇江問道。

　　尤迢急道：“鮑筱雨家出事兒了，早上的時候……”

　　“鮑筱雨？”

　　聽到這個名字，竇江開始回憶這是哪一位。

　　兩千年的時光，早就漂淡了絕大多數人在竇江記憶中的形象。

　　比如，租游艇帶大家去銀月島游玩的班長，竇江只記得有這么個人，但是這個人長什么樣，他已經完全沒了印象。

　　哪怕是這個人現在站在他面前，沒有人給介紹，竇江也完全認不出。

　　別說別人，哪怕是竇江他媽，因為見面時間遠少于姥姥，要是在大街上遇上，他都認不出來。也只有在別墅和汝南大廈等一些特殊的場合碰見，然后根據別人對他媽的態度，他才敢確定他媽是他媽。

　　整個藍星，還能讓竇江腦海中浮現出未完全模糊形象的人，寥寥無幾。

　　見竇江神游物外，眼中透著疑惑，尤迢伸手在竇江面前晃了晃道：“你在聽嗎？”

　　“你接著說，接著說。”追憶無果，竇江干脆放棄了在記憶中尋找鮑筱雨這個人。

　　“我看你剛才走神了，我就從頭說吧。”

　　就這樣，尤迢又把說過的話從頭說起。

　　聽完之后，竇江還是沒弄明白這位鮑筱雨是哪一個。不過從尤迢的言語中，他可以推斷出來，這是高中班里的一個女生。

　　尤迢之所以緊張，是因為這位鮑筱雨家先是發生了火災，然后一家三口在接到鄰居電話往家里趕的時候，又出了車禍。

　　上午的時候，一家三口已經被救護車拉到了醫院。不幸的是，鮑筱雨正在搶救，而她的父母，已經駕鶴西去了。

　　“鮑筱雨家里沒別的親人了，現在搶救、住院需要一大筆錢，正是困難的時候，你看你能不能幫幫她。你喜歡人家這么多年，一直沒表白，現在正是拉近關系的良機。”

　　尤迢注視著竇江，想先看看竇江是個什么態度，再決定說不說一些其它事。

　　因為聽見鮑筱雨出事兒，竇江臉上沒有半點兒焦灼之色，所以尤迢不能確定，現在的竇江是不是還暗戀著鮑筱雨。

　　手術費高達數十萬，不是一般人家短時間能湊出來的。竇江倒是不缺這點兒錢，但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大學四年，移情別戀再正常不過。

　　“原來她是我暗戀過的女生。”竇江不由恍然，然后看向尤迢說道：“她出車禍毀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