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陸玉春陪著香姨娘聊天正聊到了開心處,忽而一瞥,見到了正站在她身后的陸飲春,陸玉春心里頭沒來由的閃過一絲害怕,片刻后又覺得自己的念頭可笑,鎮定的對著陸飲春道:“四妹妹,好久不見了?!?p> 陸飲春這才從回憶里頭驚醒:“大姐妝安,香姨娘妝安。”
陸玉春見到陸飲春這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四妹妹像什么這么出神?”
陸飲春也笑:“只是見到春風襲來,花園里面百花盛開的妙景,頓時有些感慨罷了?!?p> 陸玉春走上前幾步,看著陸飲春意味不明道:“春光無限好,只是花期短暫,用不了多久,就都會枯敗,妹妹且珍惜花開的時光吧?!?p> 陸飲春眉眼低垂,并不言語。
香姨娘轉頭看了一眼陸飲春,眼神卻沒有多和善,又拉著陸玉春道:“走吧,我們上那頭去看看?!?p> 陸玉春眼神頗有些玩味,嘴角帶著一抹笑意,卻不是以前一貫以來帶在她臉上的虛偽的溫柔笑意,她仿佛被剝開了面具,現在展露在陸飲春面前這個臉帶嘲諷的才是真正的陸玉春。
陸玉春一轉身,又恢復了一貫以來溫柔大方的長姐形象,笑道:“也好,姨娘,那邊有上好的牡丹,去那邊吧。”
陸飲春見到香姨娘的眼神,心頭就明白過來,香姨娘和吳氏斗了一輩子,若是自己過去向香姨娘訴說,陸玉春會害她,香姨娘必定不會相信,并且還會認為是自己香挑撥她和陸玉春的關系,但若是不說,她肚子里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陸飲春心急如焚,倒不是為了香姨娘,而是為了她母親。
若是如前世一般,香姨娘落了胎,父親乃至全府的人都會懷疑是自己母親下的手。
陸飲春看著香姨娘的背影,心里頭卻開始愈發堅定。
她只不過是幾天沒出院門,陸玉春就能直接搭上香姨娘這條線,若是她再因為懼怕費祁而意志消沉下去,恐怕將來她娘,她弟弟的性命早晚都會斷送在陸玉春手上。
陸飲春一念及此,立即就抬起腳步往后走去,關于這一胎,既然它前世讓母親受盡冤屈,那么這輩子,只有母親能決定她是不是要救下這個孩子。
若是不用救下孩子,只需要揭破陸玉春的手段,那么對于現在的陸飲春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陸飲春想畢,立刻就往大夫人居住的墨香閣去了。
陸飲春才剛進墨香閣,就聽到了陸執的讀書聲。
紫蘇聽見了笑道:“小公子真是用功,這還沒到上族學的年紀,竟然就開始念唐詩了,四姑娘你聽,這可不是李清照的詩句嗎?”
陸飲春聽了心底喜憂參半,人人都說陸溫乃是陸府不世出的才子,只有她才知道,陸執在念書上面的天賦才是真正的如有神助。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才惹得了陸玉春的注目,讓她痛下毒手硬是要將陸執除去。
而后母親抑郁重病,后來她又代替陸玉春進宮,在進宮的前夜,被費祁從府中劫走。
她只知道新帝殘暴,能不待在新帝身邊,就能少一分掉腦袋的可能。
只是她不知道,她身邊這個人,是比新帝更加可怕的存在。
陸飲春想起這些痛苦的回憶,不由得暗下眸子,輕輕推開房門,見著了母親和陸執,這才將心底的情緒平復了。
吳氏見到陸飲春,立即笑道:“來來,飲兒,你來看看,這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是何意?人怎么會比黃花更瘦呢?”
陸執嘟起嘴巴道:“姐姐,母親非要說這句詩寫的不好。”
陸飲春見著兩人爭執不下的樣子,不由得失笑道:“這人比黃花瘦,自然不是真的,只是說對夫君思念之盛,導致日漸消瘦罷了。”
吳氏笑道:“飲兒,你養在郊外,竟也對這些詩詞有所研究?這可真是奇了?!?p> 陸飲春內心頗有些感慨,前世她自然是不懂詩詞,甚至于,有人在她面前談論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她都會覺得旁人是在嘲笑自己無知。
若是放在前世,吳氏如此問自己,她會直接拍桌而起大發脾氣,而后怒氣沖沖走出墨香閣。
前世她認不清人心,將真心待她的吳氏拒之門外,卻將心懷鬼胎的陸玉春當作是最值得信賴的人。
吳氏得了陸飲春的答案,笑著對陸執道:“原是我錯了,只是執哥兒,你才剛剛接觸詩詞,怎么就咬著這一首不放呢?”
陸執搖搖頭,頗有些小大人模樣道:“娘親有所不知,前幾日我讀唐詩宋詞,覺得這首詩實在是有韻味。”
吳氏見了陸執這幅模樣,又笑著看向陸飲春道:“原是這樣,原來執哥兒看了兩日唐詩宋詞就已經懂得了里頭的奧妙?!?p> 陸執嚴肅道:“娘親,我已經六歲啦,我識字啦,為什么不能懂呀?”
陸執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逗得陸飲春和吳氏忍俊不禁,兩人對視一眼,陸飲春連忙道:“好好好,等開春就將你送去族學,省得你同母親爭吵?!?p> 吳氏也笑道:“執哥兒若是進了族學,那定是第一等的勤奮好學。”
陸飲春聞言頓時心底一痛,連帶著剛才的輕松喜悅的心情也沒了,前世就是因為陸執天賦太過,有勤學好問,才會被陸玉春記恨,生怕他搶了陸溫的風頭,這才將陸執推下水,導致陸執溺水而死。
可憐陸執當年才六歲,生命就這么活活送在了陸玉春手里頭。
陸飲春想著,手不自主握成了拳頭,勉強笑道:“那是自然,小執兒是一等一的勤奮好學的?!?p> 吳氏這才牽了陸飲春往房內走,笑道:“飲兒,你可是好幾天沒有來看娘親了,娘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陸飲春反握住吳氏的手,聲音輕柔道:“不管什么時候,飲兒都不會忘了娘親?!?p> 吳氏沒聽清女兒聲音里頭充滿著怎樣的堅定,聞言只是笑道:“好好,你有此心,娘親就知足了,你幼時養在京郊,我總是害怕你回來怨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