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光嗎?”
“……哈?”
安逸很清楚自己在醒來時或許會遇到些非同尋常的事情,但當他逐漸恢復意識,能夠聆聽到聲音時,他還是被這一句話搞的一愣。
“相信,”安逸沒思索兩秒鐘便如此回答道,“非常相信。”他又補充了一句。
聲音稍顯冷漠,帶著威嚴,聲音的主人似乎身居高位,但這聲音仍顯得清脆悅耳,雖沒太大的情緒起伏,卻會讓人忍不住想去繼續聽她說話。
安逸無法分辨出這道聲音來自哪個方向,或者說就算他能聽出來,他也沒法看到聲音的主人,現在他目光所及都是帶著些淡金色的乳白光芒,他試著抬起手,又低頭看了看——能感覺到肢體存在,用另一只手掐著自己的胳膊也有疼痛傳來,腳下也有踩在地面上的感覺,但他什么也看不見。
伸手不見五指白——這就是他對這地方的想法。
“果然是穿越了嗎……”
安逸在心里嘆了口氣。
沒錯,在幾分鐘……或者幾個小時之前,安逸還是一個因為連著一個禮拜幾乎不休息終于在死線前把論文趕完的苦逼大學生,不過就在他好不容易寫完論文打算好好睡一覺時,他的床卻突然像爆炸一樣被不明力量撕扯成無數碎片,這些碎片又如浪濤般朝他涌來,將他瞬間吞沒。
安逸在那一瞬間還以為陪伴自己四年的鐵架子床終于忍受不了他的諸多改造果斷成精要把他人道毀滅了……
再然后,他就出現在了這個被光芒所充斥的地方。
“那么,你愿意為世界的光明而戰嗎?”那個聲音又問道。
“你是誰?”安逸沒有直接回答。
“我是誰不重要,”聲音的回復并未出乎安逸的意料,“你只需要知道……”
“我拒絕!”安逸直接抬手打斷了她的話,“連自己是誰都不說明,不覺得有些太不禮貌了嗎?求人之前該有個求人的態度好吧?”
“……”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安逸臉上依然掛著有些憤懣的神情,但他的心里卻在刷刷冒著冷汗。
剛剛那個聲音冷漠又威嚴,但安逸總覺得他能聽出些其他的東西,比如……期待和激動。
安逸無法確認自己的感覺是否準確,但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況下,他還是決定驗證一下內心的想法,畢竟自己現在面對的人說不定就是導致他來到這里的“元兇”,如果能憑此威懾住對方或許能讓自己更有底氣一些。
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大不了再被人道毀滅一次你說對吧,說不定還能直接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只不過說是這么說,但如此長久的沉默還是讓他有些發怵。
終于,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而安逸在聽完她開頭的幾個字后就大松了一口氣。
“對……對不起!!!”
一改之前的冷漠,現在對方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慌張。
“我……我還是第一次召喚別人來到這里,沒什么經驗,請……請多擔待!!!”
“沒事,沒事……”
雖然確認對方就是將自己召喚過來的人并且看起來并不是那種有事沒事讓他去送命的主后,安逸的心中松了口氣,但此刻對方突如其來的道歉卻又讓他有些慌張起來。
“我……我試了很久很久才成功這么一次,你是唯一一個出現在這里的人,所以……我就……我就……”
對方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于有些發顫并且帶著哭腔。
于是安逸更慌了。
“那個……不必如此自責,要不你先解釋一下狀況?”安逸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
“狀況?哦……好……好的!”
“我是這個世界的神。”那個聲音的語調轉瞬間又從輕顫變得輕快又激昂,聽得出來她很驕傲。
“嗯嗯……這個世界的神。”安逸點頭。
看過無數異世界題材作品的他并未對此感到多么意外。
“我的名字是希露菲,作為我唯一的信徒,我特別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
希露菲說著,抬起手輕輕揮了揮,四周的光芒便轉瞬間消散一空,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安逸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他的確安穩地站在地板上,這些白色的地板光滑到能夠映出天空之上的云朵,但這個一望無際的地方幾乎除了白色就是金色,就連天空都是猶如被晚霞所渲染而成如夢似幻般的玫金色。
前方擺放著一把高背雕花椅子,上邊坐著一個仿若純白的女孩,金色的瞳孔中滿是好奇和欣喜。
她的樣貌美若精靈,她的氣質高貴出塵,除了笑容有點傻呵呵的以外,她簡直就像是上天最完美的造物。
“嗯嗯……希露菲,知道了……”安逸一邊打量著聲音的正主一邊點著頭說,“等等,你說啥?唯一的信徒???”他又一愣。
“對啊,我把你召喚過來,你不就是我的信徒了嗎?”希露菲有些疑惑,“我剛才不是說了嘛,這么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成功被我召喚過來的,所以你是我唯一一個信徒哦,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你的!”她拍著胸脯像小公雞一樣昂著頭說。
“……行吧,信徒就信徒,”安逸嘆了口氣,“不過你說你是這個世界的神,雖然還不知道你的世界是什么樣子,但難道一整個世界都沒人信仰你?”
“誒?他們難道應該信仰我嗎?”希露菲似乎很震驚。
“你沒搞個教派傳個教什么的?比如找幾個代言人啊,顯現一下神跡之類的,這樣人們就會對你進行祈禱,為你獻上信仰了,大概。”安逸說。
“啊?還能這么干?”希露菲似乎更震驚了。
“眼前這位神明,大概率自己來到異世界以后的上司,腦子似乎相當單純的樣子。”安逸很快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嗯……不得不說,你很聰明呢,我虔誠的信徒呦。”希露菲相當贊許地看著安逸說。
“不不不……這好像單純是因為您老人家不知道多少年以來腦子都沒轉過來沒想到這種方法吧?”安逸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我們不如現在就開始去做這件事吧!”希露菲又開心地說。
“嗯嗯……好……什么?”因為一直打量著希露菲試圖搞明白眼前這位神明到底有哪些特殊之處而有些心不在焉的安逸直接一愣。
“傳教啊,”希露菲抱著胳膊說,“其實在很久之前,我對這個世界還具備著很高的親和力,但最近幾百年來這種親和力卻幾近消散一空,我能感覺到有什么不妙的東西在影響著世界的運行,但我卻無法發現那具體是什么東西,我能感受到的只有一團幽深到仿佛無法驅散的黑暗。”
“黑暗?”安逸眉頭一皺,“你想搞清楚那是由什么造成的?”
“是的,”希露菲想了想回答說,“在最開始發現異常時,我就嘗試過很多方法,但我卻連進入這個世界都做不到,后來我才發現,世界中似乎孕育出了其他神明,而世界本身卻對我產生了排斥,就像是拒絕承認我的身份一樣。”
“你是說,你身為這個世界最初的神明,卻被世界給嫌棄了?”安逸問。
“就是這個意思,可能是因為我太久沒進去過了……”希露菲點點頭說。
“有多久?”
“上次進去的時候某些魚才剛開始嘗試爬上岸。”
“……哦。”
安逸明白了。
敢情這就像是房子的主人太久沒回家,自己家里養的寵物不斷繁殖進化甚至于演變出自己的社會和文明,然后等主人回來時門的密碼鎖只能識別出那些寵物的信息了一樣。
“所以你是想通過傳教的方式擴大自己的影響力,讓自己能夠以某種近乎于概念或者其他的什么不明覺厲的途徑重新取回對世界的親和性和掌控權?雖然聽起來挺玄乎的不過好像確實有些道理,看不出來你這神還挺聰明的。”安逸相當贊許地說。
“并不是,我是覺得這很好玩。”
“哈?”安逸剛剛還一臉欣慰的表情瞬間凝固。
“你不覺得嘛?有很多很多的信徒,走到哪里都萬眾矚目,所過之處山呼海嘯,女神之音不絕于耳,這一直都是我的理想啊,至于對世界的掌控權,從一開始這對我來說就無所謂啦,只要我們能找到異變的源頭并且處理掉就行了。”
“明白了。”安逸選擇迅速接受消化掉希露菲話里的信息。
眼前這位女神……不,或許更應該說是眼前這個小女孩吧,她似乎很喜歡被人關注的感覺,或者說,她大概很希望能有人陪伴她,無論是剛剛自己名義上成為她信徒的那一刻,還是她現在比比劃劃期待著未來舉辦祭典和游行的樣子,都在告訴安逸這一點。
說的也是,希露菲在這里應該只有一個人吧?自己一個人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饒是希露菲時間觀念再怎么和正常人不同,再怎么不諳世事,她大概也會感到難以言表的孤獨。
所以……就算所謂的傳教只是眼前這個小女孩一個覺得好玩的理想而已,但作為希露菲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信徒,而且自己能否回去或者日后能不能生活的順利一些估計還得仰仗著希露菲,安逸在深思熟慮之后還是決定全力幫她實現。
不過,剛才那幾分鐘里他腦海中的想法可不僅僅只是傳教玩玩這么簡單。
“好!那我們現在的主線任務就是搞勢力和調查未知異變?”安逸雙手一拍,興致高昂。
“什么是主線任務?”希露菲歪著腦袋問。
“……就是我們現階段的大目標。”安逸說。
“哦哦,沒錯,就是這樣!不愧是我的信徒,你果然很聰明!”希露菲抱著胳膊十分贊許地看著安逸說。
“是是是,這都是無上神明希露菲的恩賜。”
“……嗚哇!”
希露菲突然捂著臉轉過身跑開了,并且還在來回轉圈像是在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盡管在這片一望無際的地方根本沒有任何遮蔽物可言。
過了好半天她才跑了回來。
“能……能不能再來一遍……”希露菲小臉有點紅。
“什么?”安逸故意裝傻。
“就……就那個……無上……無上神明什么的……”希露菲的臉更紅了。
“這可不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哦,”安逸故作高深地說,“雖然我對宗教什么的了解也不多,但我想,一般來說,這種像是敬語的話都是下意識說出來的,太過刻意反而沒那么有感覺了,不過沒關系,你以后會聽到很多這樣的話的,希露菲大人。”
“……嗚哇!”
安逸這“大人”的稱呼讓希露菲差點又要跑出去,不過她最終還是強行讓自己保持住了鎮定。
這位年齡估計十分恐怖但仍像是個小女孩一樣的神明做了幾個深呼吸,輕咳幾聲又抬頭看向安逸:“咳咳……那好……好吧!確實如此,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去看看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很好奇世界里變成什么樣了呢。”
“另外,你都成為我的信徒了,按道理來說我是不是應該給你賜個名什么的,嗯……根據我召喚你時感知到的信息,你原本的名字叫安逸對吧,既然如此,我便賜予你‘赫爾文’之名,這個名字在我的記憶里代表著希望和新生,至于你原本的名字就放在后綴吧,從此以后你就叫赫爾文·安了,怎么樣,還滿意嗎?”
“我沒意見,希露菲大人。”安逸……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赫爾文了——赫爾文點點頭說。
“那么我們就出發吧,赫爾文!”希露菲說著抬起手一揮,“雖然你是異界之人,但既然能成功將你召喚到這里,就說明你具備著被世界認可的資格,有你擋在前邊,我們應該就能安然進去啦。”
“原來如此,那我們就快……等等,你說什么?擋在前邊?”
赫爾文的話音未落,他的腳下就突然一空。
四周的一切,無論是地板還是那把椅子都驀然消失,而下邊則是緩緩劃過的幾朵白云。
他們所在的地方原來一直都像是處于高空一樣嗎?
赫爾文的心里突然升騰而起一個相當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他便直接開啟進行無規則自由落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