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年輕,意氣用事啊。楊老暗暗搖頭,不過覺得王觀吃點虧也是好事,畢竟吸取了教訓,以后就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了。
“王觀,你終于也有看走眼的時候?!?p> 關(guān)系比較熟了,俞飛白也沒有開口安慰,反而往王觀傷口撒鹽似的,笑呵呵道:“這才是正常的事情嘛,不然,天天看著你揀漏,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地球人?!?p> 楊老和俞飛白,你一言,我一語,否定了王觀的判斷,他卻沒有生氣的意思,臉上依然帶著笑容,拿起墨竹圖仔細觀賞起來。
旁邊兩人見狀,心里難免開始嘀咕起來,是不是王觀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神態(tài)失常了?
“王觀,別太在意了?!?p> 這時,俞飛白收斂了笑意,連忙勸導道:“你看我,經(jīng)常打眼,也沒少交學費……”
“我沒事,不用你來安慰?!蓖跤^微笑搖頭,忽然問道:“飛白,你還記得,前些時候,錢老提過的一葉障目的圖畫嗎?”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庇犸w白一愣,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聲道:“王觀,你別告訴我,這又是一件用障眼法掩飾的東西?!?p> “難說?!蓖跤^輕笑道:“你不覺得,這幅畫的紙,有些厚嗎?”
“紙厚?”
俞飛白連忙用手觸摸墨竹圖,仔細的摩挲,卻茫然搖頭道:“沒感覺有多厚啊,我還見過齊白石的真跡,足足用了十七八層宣紙疊合成的呢?!?p> “好的宣紙,是分層制作的。一張普通的宣紙可劈為兩三層,而上品的宣紙,甚至可劈為十數(shù)層。所以才會有揭裱,竊取別人的書畫的事情?!?p> 王觀笑著說道:“不過,我記得,流行用宣紙作畫,那應該是元明以后的事情了。但是在宋代的時候,書畫用紙,一般是棉紙,或者麻紙。當然,也有其他的品種。不過,薄厚的程度,應該是沒有多少差異的吧?!?p> “不一定。”楊老搖頭道:“古代用紙,每個地方的情況,都不太一樣。比如說在北宋時期,最受世人推崇的紙,就是南唐的澄心堂紙。南唐被北宋滅了之后,這種澄心堂紙,就成為了北宋宮廷專用之物?!?p> “我們知道?!?p> 俞飛白古怪笑道:“在宋太宗淳化年間,匯集各家書法墨跡的淳化閣帖,就是用這種澄心堂紙,以及李廷珪墨摹勒的?!?p> “小哥說得沒錯?!?p> 楊老笑道:“不過,南唐滅了以后,澄心堂紙的技術(shù),好像也失傳了,導致了這種紙越來越少。到了北宋中期,澄心堂紙已是非常珍貴,重金難求。比如說,像蔡襄、歐陽修、梅堯臣之類的大名人,得到了幾張澄心堂紙,都要非常高興的提詩臨貼,作為紀念。”
“到了蘇東坡的時候,那種澄心堂紙基本上已經(jīng)絕跡了?!?p> 楊老沉吟說道:“似乎,當時有個叫潘谷的人,不僅擅長制墨,而且也懂造紙。他仿南唐李廷珪墨與澄心堂紙,研制出一種新墨與新紙來,倍受蘇東坡的親睞。潘谷死后,蘇東坡還特意寫詩為他悼念呢。”
“所以說,古代的文人雅士,并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樣輕視技術(shù)?!睏罾衔⑿Φ溃骸爸辽?,對于文房器物,不僅士大夫重視,就連皇帝也十分喜歡。只不過,由于戰(zhàn)火頻繁,大部分的技術(shù),才失傳了。所以讓我們現(xiàn)在的人覺得,古人輕蔑技術(shù),視之為奇技淫巧!”
作為古代手工藝的傳承人,楊老在這方面比較有發(fā)言權(quán),不過,他也意識到,說的話好像有些偏了,連忙拉了回來,不好意思笑道:“我是想說,每個地方的技術(shù)不一樣,那么造出來的紙,也是薄厚不同?!?p> “王觀,你是想說,在這幅圖畫上,被人敷了一層薄紙,把文同的墨竹圖的重要特征掩飾起來了?”這時,俞飛白有些明白王觀的意思,遲疑道:“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是,可能性非常低微。不過,你想驗證的話,倒是可以找高手,幫你揭裱?!?p> “如果沒有把握,最好不要去試。”
楊老顯然不太相信什么障眼法,好心奉勸道:“要知道,揭裱很考較功力的,稍不小心,整幅畫就毀了?!?p> 俞飛白也贊同點頭道:“錢老告訴過我,書畫除非到了蝴蝶翩翩舞的破爛程度,不然千萬不要去揭裱。如果,一定要去揭裱的話,也要請經(jīng)驗豐富的名工名手。要不然,遇上了技術(shù)拙劣的人,就成殺畫劊子手了?!?p> “我明白?!?p> 王觀點頭,發(fā)現(xiàn)兩人還在擔憂,干脆說道:“我有十成的把握?!?p> “什么十成把握?!庇犸w白搖頭,嘆氣道:“你不要忘了德叔的叮囑,他還讓你來監(jiān)視我不要亂來呢。誰知道,你更加鉆牛角尖?!?p> “這不同,我是想讓真跡重見天日,不是毀了這幅畫?!蓖跤^無奈笑道:“你們不信,我可以做個小小的驗證?!?p> “怎么驗證?”
俞飛白與楊老,都十分的好奇。
王觀指著墨竹圖的左下方,微笑說道:“按照一般的繪圖布局,畫成之后,作者的款名,或者鈐印,就會蓋在這里?!?p> 其實,王觀通過特殊能力,早就已經(jīng)了然于胸,在說話之間,手指頭沾了滴水,輕輕的按滴在墨竹圖的空白地方。
一瞬間,水滴滲透到紙中,向四方彌漫開了。
與此同時,一方的微紅朱泥鈐印,就浮現(xiàn)了出來。鈐文字跡模糊,但是文同與可四字,卻能讓人勉強的識別清楚。
“不是吧!”
俞飛白驚愕,瞠目結(jié)舌,徹底呆了。
旁邊的楊老,情況也差不多,渾濁的眼睛定定的望著鈐印,充滿了不可置信之色。
一會兒之后,俞飛白率先回過神來,眼神復雜的望著王觀,一邊苦笑,一邊感嘆道:“你小子,又揀了一個大漏。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麻木了,不知道是該祝賀你,還是該嫉妒的揍你一頓。對了,有這層薄紙敷著,你怎么能這樣肯定,這幅畫就是文同的真跡?”
“呵呵……”王觀干笑起來,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好解釋。
就在王觀琢磨著合理借口之時,楊老站了起來,一把揪住他,急切道:“小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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