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疏燃看到那個女孩子的第一眼，是心疼。
這家人生的是很多，六個孩子，但是只有第五個是女孩。
最大的已經十九歲了，比溫疏燃還要大一點，最小的卻才兩歲的樣子。
那個女孩子也才一年級的樣子，看上去怯生生的，這么多兄弟在他們前面，只有她一個人躲在樹的后面，看著他們，不敢上前。
她臉黑黑的，好像幾天沒有洗過，即使是冬天穿的也很單薄，和那個大她一歲的哥哥完全沒法比。
“他們的……爸爸媽媽呢？”
孫山笑嘻嘻地開口：“哦，您說的是碩哥吧。他啊上街賣東西去了，碩哥看孩子們想吃烤雞，家里又窮，只好去干活了。”
窮么？溫疏燃望了一眼如今修葺好了的村子，漆重新刷好了，看不出破舊的樣子。
“你叫……小花是吧？”
她蹲下身子，平視著不遠處的小女孩，溫柔地開口問道。
“小花！快過來，怎么這么沒禮貌。”孫山見小花沒有動靜，著急地開口。
溫疏燃不在意地笑了笑：“沒關系，小孩子嘛……他們的媽媽呢？”
說到這個，孫山的臉色明顯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他的臉上立刻又掛起來了笑臉。
“嫂子身體不好，只能躺在床上。”
“哦？那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孫山面露為難。
“這個……”
“帶我們進去。”
林遇秋冷冷開口，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開口，孫山也沒有力氣阻礙。
“呃……也行。浪浪，帶著弟弟們出去玩會兒吧。”
孫浪看了二人一眼，點了點頭。
孫山帶他們進去，林遇秋回頭的時候，發現孫浪根本不是去玩。
他馬上想到了什么。
這種情況孫山應付不過來，就是要喊人了。
他攥緊了手心。
樹后面，小女孩望著他們遠離，進了房子，對著空氣說道：“姐姐，他們好像看不見你誒。”
紅衣“女人”彎下了腰，將頭發別上耳朵，露出那張美艷的臉。
“是呀，小花，你害怕我嘛？”
小花搖了搖頭。
“但是姐姐，為什么他們看不見你呢。”
“我也不知道呀，小花，你媽媽還好嗎。”
小花坐在地上，用樹枝劃著地面。
“一點也不好，媽媽又懷孕了，明明媽媽身體已經很不好了，還是懷孕了。”
“爸爸總是打媽媽，媽媽已經好久沒和我講話了。”
女子道：“那你覺得，孫貴怎么樣？”
小花眨巴著眼睛望著她：“你是說貴叔叔嗎，爸爸說，貴叔叔是我們的大恩人，使整個村子的恩人，沒有他就沒有我和哥哥們。”
“但是我不喜歡他……”
女子問道：“為什么呀，他對你們那么好。”
小花努力想了想。
“可能是因為他丑吧？嗯，應該是這樣，我看到他就覺得不喜歡，而且媽媽也不喜歡他，他還一直要到媽媽面前。”
“啊，貴叔叔來了，姐姐我不能和你說話了，上次都被他發現了。”
小花跑出院子，孫貴看到她笑著喊了句：“小花，注意安全啊。”
小花邊跑邊喊：“知道啦。”
孫貴臉上不復剛剛的慈祥，沉著臉問道：“小山把他們帶進去了？”
孫浪點點頭：“我看他們都不是想來捐錢的，貴哥，不會是什么媒體吧……”
孫貴冷哼一聲：“別操這個心，就算是媒體又怎么樣？國家可是要求扶貧的，我們只是落后了點而已。再說了，這邊山路不平，發生點‘意外’也很正常。”
孫浪道：“也是，不過是兩個年輕人而已，如果他們真這么不識好歹……貴叔，那個女孩子就留下來給我當老婆吧。”
孫貴爽快地答應了。
女子站在樹下，看著他們丑惡的嘴臉。
她是大山中極少數出去讀書的女孩，母親正是那位山上的老人。
她在小的時候，媽媽就沉默寡言，爸爸死了，媽媽搬出了村子。
媽媽不知道從哪里找來很多書，給她看，告訴她一定要努力考出去，但不能被別人發現。
她很奇怪，媽媽為什么要搬出來，明明村子里的人都對她很好，又為什么不能被人發現，但她還是答應了。
后來她讀了大學，忘不掉拿到通知書后村里人知道跑來她家的神情。媽媽買的桌子差點被砸爛。
她看著孫浪的幾個弟弟親切地叫她姐姐，想著山里教育還很落后，于是幾年后又回來了，打算教孩子讀書。
孫貴問了她一句：“就待在山里了？不走了？”
她隨口說了句“嗯。”于是一切不幸開始。
才知道母親是被拐賣而來，孫浪小花的媽媽也是。生不出兒子就打掉繼續生，媽媽拼死拼活生下了她。
爸爸想要打她，她像瘋了一樣，頭發被拽掉了，卻死死咬住他。
被拉開時，她陰測測對爸爸說：“敢再動我和我女兒一下，我就把你殺了。”
因為她瘋子一樣的性格，爸爸在村子中又算“脾氣好”的，竟相安無事待了這么多年。
孫書嵐現在只想冷笑。
國家要求扶貧和人販子生意可完全是兩回事，但凡這些來打卡的人發現點什么，這邊早就被端了。
可惜。
正如他們所說，山里出意外太正常了。
之前那個正義的男生，不就是這樣死的嗎？
幸好他是男的，死的比較痛快。
如果是女的，就會過上和她媽媽一樣的日子。
正義什么時候會來臨呢？
她祈禱溫疏燃和林遇秋千萬別出事。
她相信總有一天掃黑除惡的風會刮到這邊，會帶來正義的風，為小花媽媽，為她媽媽，為在這里生子，死去的人申冤。
溫疏燃應該已經注意到她了，希望能發現這個村子的不對。
不……還是別發現了，能活著出去，也挺好。
“姐姐，你還在這！”
小花又跑了過來。
“姐姐，你手上有一個圖案誒。”
小花抓住她的手。
孫書嵐本來沒什么反應，但她發現小花手上有血。
她聲音有些顫抖：“小花……這是，血嗎？”
小花看了下：“對呀，我剛剛不小心摔倒了……姐姐你怎么了？？！！”
她看到圖案將她手上一小絲血給吸了進去，孫書嵐的臉變得青紫，眼眶中流下血淚來，是她死的模樣。
再也不復剛剛的美艷，同時失去的，是她的理智。
腦海里只有了殺人的欲望，她用快要掉出來的眼睛看了一眼小花，小花被嚇得不清。
但她卻憑著最后一絲殘存的記憶放過了小花。
她走向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