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然像一具尸體。
事實上,她也把自己當做了一具尸體,麻木,冷漠,不堪。
突然間,船身劇烈搖晃。
她從躺椅上掉下來,疼痛蔓延了全身,感官的放大讓她突然明白,玫瑰詛咒還在。
自己聽見了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
“親愛的,不要離開這座島?!?p> 這個聲音似乎是勸誡,船身的搖晃好比如警告,而弗然卻選擇了應對詛咒和即將要來的災難。
她向一位小姐借了一頂女士禮帽。
然后用禮帽壓住眼睛,只能看到腳底很小一部分的視線。
弗然走到船邊看海浪,海風吹著她的紗巾,她用禮帽把自己的眼睛遮的死死的,低頭緊緊的盯著海面。
“小姐,您好?!?p> 一個士兵來到她身后。
“因為剛剛的風浪,現在很危險,還請您不要在此處。”
這艘船上都是貴族或者聲望極高的人,士兵的語氣極為恭敬,弗然也不想為難他,道了聲謝假裝離開,去另一邊的甲板上繼續看海面。
她的手摩挲著船桿。
許久許久,弗然眼前渲起一層霧。
剛行船一日,礁石區還沒有行出,原來沒有霧時便已經足夠費力,如今起霧,寸步難行。
不僅是霧,海面上緊接起了大風。
弗然被吹的東倒西歪。
她很輕,再加上玫瑰詛咒,耳邊全是呼嘯的風夾雜海浪聲,不是一般的刺耳,刺激著她的神經。
有人從她身后扶了她一下。
幫助她好好站穩。
“公主,您確定還要繼續在這站著嗎?”西奧緩慢的開口,他的視線在海面,抬頭看向遠處。
弗然心里一驚。
不知道他怎么認出自己的。
但是現在來不及想太多,弗然轉身踉踉蹌蹌的回到了船艙。
斯科和扶達正在喝酒。
兩個人脖子梗紅,指著對方互罵,醉的不省人事。
弗然直接忽略他們。
西奧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沒有施舍兩個老酒鬼半個眼神,但這倒是惹得扶達不開心了:“以后……出了島……一定要他好看……敢這么甩臉色……”
說著,他捧起一杯酒。
斯科和他碰杯:“對……讓他好看!隔~”
西奧冷笑一聲。
等到他們能活著上島再說吧。
原本海上的行程至少要一個月,現在這種情況,一個月之內回到海上根本不可能。
船上的人幾乎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還處于蜜罐中。
如今要擔心的不僅是眾人安全問題,還有海上的補給問題。
弗然頓足,拿下禮帽,轉身死死的盯著他:“你怎么認出我的?”
“海上驚濤駭涌,誰會看海?!?p> 西奧看著她笑,摘下自己的白色手套,他的手修長干凈,宛如雕刻家的完美作品。
一個士兵跑過來低聲在西奧耳邊說了些話,他眼里毫無波動,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玫瑰詛咒還在,你盡量不要出艙?!蔽鲓W轉身準備離開。
艙外的這種情況,海聲和風聲,一定會刺穿她的耳膜。
弗然知道他不簡單,但還不放心。
“能告訴我發生什么了嗎?
弗然覺得自己有知道的權利,她也是孤島上的公主,扶達和斯科不管的,她可以接手。
西奧摩挲著自己的食指。
許久才開口:“艙上剛剛發生了一命案,死者是一個小男孩?!?p> 弗然瞳孔微縮。
“對,就是你遇到那個。”
她覺得自己選擇性失聰,但是西奧的話直接讓她清醒:“公主,您要面對事實,玫瑰詛咒帶來的后果不是您害怕的借口?!?p> 弗然死死的抿著唇。
西奧:“現在這件事還不能處理,我們需要保證船上所有人的安全。”
弗然心里自然分得孰輕孰重。
但是他仍然看得出她心有不甘。
西奧靠近她,想要用自己的藍色眼眸誘惑她:“親愛的,不要想太多?!?p> 親愛的,不要想太多,還有我呢。
很顯然,他成功了。
——
西奧安撫她睡下,心里裝著事情的人很難睡著,那么讓她自己好好想想也是可以的。
“具體什么情況?”
士兵:“聽船長說,來來回回一直在同一個地方,但是航行的是我們來時的路線,因為這件命案,那艘船上的人已經亂遭了。”
西奧深吸一口氣。
“給那艘船傳令:誰都不得踏出各自的艙門半步,每日派人補給。”
“是?!?p> “另外,把地形圖送到艙室?!?p> 西奧吩咐后剛讓士兵去傳令,他的口袋里就有什么東西輕顫。
那是一個懷表。
他提開表蓋,看向指針轉動。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滴答——”
他觀察了好一會,確定了表的走向:重復,循環,折返。
人是會生老病死的,時間卻在不停的反復,環境也是;這就是說,此刻的時間和生命是完全分開的兩個對立體,想要兩者平衡,就要一方壓下肆虐的另一方,從而達成目的。
但是反復的突破口在哪兒呢?
這是玫瑰詛咒應效的第一面。
西奧看向遠處的海面,想要找出答案,可惜連思路都沒有。
這種現象是不規律的。
想要用眼睛或者單純的思考去找出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折返——”他意味深長的念。
結束折返的最好辦法是什么呢?
停止。
這不可能。
停止就是再次回到島上,把弗然留在那,他不會這么選擇。
西奧走到傳遍,盯著海面。
金發閉眼……
他自己——
對!
海面就像鏡子,而鏡子也正好是虛實相應的結合體,想要不被鏡子映出面影,有兩個辦法:打碎鏡子,或者離開范圍。
打碎鏡子相當于停止。
那么剩下的唯一的辦法離開范圍,該怎么處理。
西奧覺得頭疼。
海面上漂著這么多人,一個抉擇錯誤全都要命喪于此,況且出了事,哈斯國王那邊就難以處理。
“原路返回孤島?!?p> 弗然戴著禮帽站在他身后不遠處,風在他耳邊呼嘯,她看著他剛轉過來的眼眸,深陷于內。
束腰的禮服彰顯著她的自由。
以及價值。
“結束折返的最好辦法,就是自己選擇重復,推進之后依然是同樣的場景,折返慢慢就會崩潰?!?p> 西奧不得不再次打量一下眼前的人。
開口說的話被埋沒到風里。
“親愛的,有風,我聽不清?!?p> 他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耳邊說:“您讓我另眼相看?!?p> 其實他說的是:公主,玫瑰開了。
玫瑰的花期過了,怎么還會盛開呢?
西奧說的不是這個,而是眼前的人,在陽光之下,綻放。
“嗯?”弗然依舊沒聽清。
玫瑰詛咒一直在呼嘯。
“公主,玫瑰開了。”
弗然突然間聽的很清楚,兩手一顫,抿了抿唇,轉身就回船艙里了。
是,玫瑰開了;它只是綻放的時候比較晚而已,是花期是一樣的,時間到了,依舊會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