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

　　剛拿到槍的錢佳閣聲音很大，卻還蓋不住前排小魏的慘叫。

　　“我說，你他媽的開門！”

　　小魏抱著受傷的手臂一邊慘叫一邊掙扎，錢佳閣剛探起頭，對面的劫匪就開了一槍，打在座椅的靠墊上。

　　錢佳閣趴過去，抬起手想抽小魏一巴掌，又放了下來，按下按鈕把后排的車門打開。

　　圍過來的七個人聽見開門的聲音，都停下了腳步，只剩下交替射擊的子彈在嗖嗖響。

　　錢佳閣又把另一側的車門也打開，趁對方換彈的間隙，朝左側丟出那副銀色的手銬，從右側探出身體，稍穩定了一下，然后抬手，瞄準，開槍。

　　兩發子彈，兩個人亡，彈孔正在眉心中央。

　　“找掩體！車上還有第三個人！”

　　帶頭大哥下達指令，其他四個人迅速趴在地上。

　　除了小魏抱著手臂還在慘叫，茹延路上恢復了難得的平靜。

　　背著火箭筒的壯漢，一個翻滾重新進入不怎么茂密的綠化帶，把火箭筒從背上解開，裝填了一發炮彈。

　　旁邊的帶頭大哥，把剛中槍的同伴拖到綠化帶，探了探鼻息，已經掛了。

　　“看小伍死了沒，死了的話，就不用往綠化帶里拖了?！?p>　　錢佳閣終究忍不住，給還在嚎叫的小魏一個大逼兜。

　　慘嚎的小魏被打蒙了，也忘了哀嚎。

　　錢佳閣乘這個空隙，看見綠化帶里人頭涌動，還聽見說話的聲響，爬到另一側，打空了彈匣。

　　劫匪反擊的子彈敲在車身上，擊打起一串火光。

　　抱著手臂的小魏繼續慘嚎，昏倒的烏仕弘沒有動靜，穿著不倫不類的錢佳閣換上第二個彈匣。

　　綠化帶里的壯漢放下了火箭筒，拖著剛中彈的帶頭大哥，又朝著綠化帶里面縮了縮。

　　“大哥，大哥，你不要死，大哥，做完這一票，你不是說要帶著我們一起去休假嗎？”

　　帶頭大哥慘叫一聲，疼出一身冷汗。

　　“快把小六叫過來，給我包扎，說好了會帶你們走，就一定能帶你們走?！?p>　　小六丟下槍，一個滑鏟到了綠化帶。

　　錢佳閣又開了一槍，只是這一槍沒有打中。

　　“子彈先不要取，幫我止血包扎就好，把車上最后那兩個人做掉，我們按照木華先生的預案直接走，車鑰匙在我懷里，幫我取一下?！?p>　　小六解下帶頭大哥的槍，拉開拉鏈，看見帶頭大哥肩膀上和腹部的槍傷。

　　“大哥，你要是穿著避彈衣就好了?！?p>　　“好個屁，穿上的話，我們還能從紅柱碼頭跑過來？”

　　放下火箭筒的壯漢，把中彈的帶頭大哥抱在懷里，讓小六包扎。

　　“大哥，血，止不住啊…”

　　“先包上，有條件了再去治傷，先把車上這兩個人做掉，抓緊走，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p>　　小六多墊了兩層紗布，匆匆忙忙包扎，血還是沒有止住，剛包扎好就滲出來。

　　帶頭大哥有點虛弱地看了看表，仰頭看向身后的壯漢。

　　“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舉著火箭筒的壯漢爬在綠化帶的斜坡上，只露出來一個大大的腦袋，頂著同燃氣公司制服顏色一樣的安全帽，瞄準了不遠處的車子。

　　“砰…”

　　火箭彈從錢佳閣待在的車子前面穿到后玻璃，然后飛到不遠處的路牌旁，轟地一聲爆炸。

　　“大哥，車沒炸？我感覺我打中了啊…”

　　還滲著血的帶頭大哥爬到綠化帶的小坡上，看著沒有成功炸掉的車子，催促起來。

　　“再來一發，再來一發，不是還有一發嗎？”

　　“剩下的這一發，木華先生說要留到上船的時候才……”

　　“你是不是傻？你現在命都要丟在茹延路上了，先活過今晚吧，車上那個狗東西的運氣真好啊，淦！”

　　趴在車上的錢佳閣似乎看見了什么東西從眼前一閃而過，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看到。

　　車后方的爆炸聲很大，引起錢佳閣耳鳴不停，只能看見前排的小魏流著鼻涕和眼淚，大張著嘴巴。

　　錢佳閣搓了搓耳朵，手上是黑紅色快要凝固的血。又揉了揉耳朵，還是嗡嗡的響，什么都沒有聽到。

　　伸出腦袋看了一眼，綠化帶上的壯漢正在裝填第二發。

　　錢佳閣氣極，又沖著慘嚎的小魏打了一巴掌。

　　“你他媽的開門下車！”

　　小魏嗚咽著：“不下，他們有槍，我們的車是防彈的，我們是稽查廳的探員，他們這些人是不敢過來的，你還打我，你還下車，你是不是傻？你一輩子就是個高中生了！艸！你著什么急，槍聲響起，稽查廳的人聽到了，支援馬上就到，你還打我，等我去你們學校……”

　　錢佳閣還在耳鳴當中，把前面的車門打開，從后排跳下車，牢牢抓住小魏的腳腕。

　　小魏單手抱著中控，還是被錢佳閣用力拽了下來。

　　架著胳膊上中槍的小魏，剛挪到車子的側方。

　　“砰……”

　　第二發火箭彈襲來，又是一聲悶響。

　　車子炸裂，爆出一團火光，錢佳閣把受傷的小魏攬在懷里，兩個人都被爆炸掀飛了。

　　“大哥，車炸了，我打中了！”

　　帶頭大哥有點虛弱，失血過多，面色更加蒼白，還是欣慰地笑起來。

　　“還好，總算是炸了……”

　　“小六，老三，你們兩個過去補槍。”

　　“老二，你過來拿鑰匙，去開車，我們抓緊走，稽查廳的支援很快就來，再不走的話，就真的走不掉了…”

　　一直臥倒在地上裝死的老二，看前面的車子燃起熊熊火光，等了一陣也沒有人殺出來，聽見帶頭大哥的呼喚，從地面上爬起來，佝僂著身體，一通小跑到了受傷的帶頭大哥所待的綠化帶。

　　“大哥，鑰匙呢？”

　　“在我懷里。”

　　帶頭大哥廢了很大力氣，終于把鑰匙從兜里掏出來，交到老二手里，鑰匙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

　　“你先去發動車，讓小七過來抬我一把。”

　　“好的，大哥?！?p>　　老二又佝僂著身體，一通小跑到了木華先生預留的車子旁，插入鑰匙把車門打開。

　　一旁的小七靠過來，攙扶起受傷的大哥。

　　“大哥，你看老二那個慫樣子，人都死絕了，還怕有槍手打他，下次的行動，不要再喊他了，我都覺得丟人。”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小七，扶穩一點。”

　　帶頭大哥剛說完，就吐了一口血。

　　“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中了兩槍而已。”

　　帶頭大哥掀開衣服，看包扎好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滲血。

　　遠處的二把手把車門打開，剛打著火，同虛弱的帶頭大哥笑了笑。

　　“大哥，快走，我們一起去休假?！?p>　　燃著大火的車子突然發生了殉爆，把剛走過來的小六和老三掀飛。一直謹小慎微的老二也沒有幸免，被炸飛的發動機砸在座位上。

　　離去的過于倉促，沒有一點點痛苦，臉上還殘留著同帶頭大哥的笑意。

　　“老二！”

　　帶頭大哥不顧身后小七的阻攔，向剛去世的老二沖過去，想把老二的尸體從炸飛的發動機下拔出來，沒有成功，反而把老二的尸體拽得有些扭曲。

　　“大哥，我們再換一輛吧，抓緊走?！?p>　　“老二啊，我說好了要帶你們一起回去的……”

　　“大哥，沒時間傷感了，你先倚在這里，我去看看小六和老三他們兩個，人齊了，馬上救走，不能再拖延了。”

　　“老二啊……”

　　小七向車子靠過來，地面上的老三和小六已經被爆炸的沖擊波震昏過去。

　　“老三，小六，醒醒啊！我們這就走，馬上就能休息了，別在這里睡，我們這就走?！?p>　　仰面躺在地上的老三和小六被帶頭大哥拍醒，看著面前的帶頭大哥，一時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倆怎么昏倒了？”

　　老三晃晃悠悠爬起來，眼前還是車子火光的重影，看到了車后面一動不動的烏仕弘。

　　瞄準地面上的重影，開了一槍。

　　發現重影好像掙扎了一下，又開了一槍。

　　“補槍完成，我們一起走。”

　　老三要搭上小六的肩膀，看著重影搭了上去，差點又摔在地上。

　　“三哥，我扶你走?！?p>　　“沒事，，待會兒讓小六給我吃一劑藥，我就好了。”

　　老三醉酒一般向靠在車旁的帶頭大哥靠過去，看著大哥身下的血，有點慌。

　　“大哥，我們快走，趕緊給你治傷。”

　　“老二死了?！?p>　　老三看向車廂，看到了老二被發動機砸死后還帶著笑意的腦袋。

　　“好像預案的問題很大啊，感覺什么都沒做，小隊的人反而快要死絕了?！?p>　　“狗屁預案，我在也不信木華先生了，下次的計劃，大哥，我們一起來籌劃?！?p>　　“好，你扶我起來，前面還有一輛車，把玻璃砸開，我們開那一輛走，還有把兄弟們的尸首帶上，要把他們一起帶回家?！?p>　　“好的，大哥?！?p>　　老三把沾滿污漬的橙黃色外套脫下，沾著血跡的衣服裹在拳頭上，一拳把車窗玻璃打爛，打開車門，關掉報警器，從前面揪出線，打著了火。

　　中槍后昏迷過去的烏仕弘聽見槍聲響起，還以為是幻覺。

　　努力睜開雙眼，還在燃燒的稽查廳車子就在自己面前。

　　剛打了幾發的自動步槍就握在手里，烏仕弘試了試，虛弱到卻連扳機都扣不動。

　　“怎么支援還沒有來啊，不是讓小魏用電臺請求支援了嗎？人怎么還沒有到啊?！?p>　　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向地面上自己淌的一灘血，不遠處是蹣跚的持槍者。

　　“支援快來啊，不然他們就要走了……”

　　車子從路邊開出來，停在小六和小七身邊，老三把小六攙上車，又去扛死在綠化帶的尸體。

　　烏仕弘殘留的理智在確認持槍者的人數，還有體貌特征。

　　“錢佳閣和小魏呢？”

　　綠化帶里，把小魏壓在身下的錢佳閣最先醒來，摸向后腦勺，上面是炸起的泥沙還有快要干掉的血跡。

　　身下的小魏抱著受傷的手臂剛醒來，又開始掙扎，沒有來得及開口，被身后的錢佳閣裸絞成型，直接昏死過去。

　　“廢物點心，你他媽的還要再害死幾個人？等我把那幾個禍害收拾干凈，再回來料理你?！?p>　　錢佳閣低聲罵了兩句，不再和小魏計較，在懷里掏出硬邦邦的手槍，拉動套筒，在火光下檢查烏仕弘的配槍。

　　“好在，還有烏仕弘，不然都不知道你死幾次，廢物點心，怎么剛才沒炸死你，廢物，廢物，廢物！”

　　錢佳閣在爆炸聲里脫下避彈衣，把襯在里面的毛毯脫掉，又看到毛毯上的血。

　　扭過頭，卻看不到傷口，只覺得背上滲血的傷口疼的要命。

　　“要是變成小八就好了，扭過貓貓頭，肯定能夠看到背上的傷口?！?p>　　錢佳閣稍活動了一下，看向完好無損的避彈衣，拿地上的毛毯擦了擦背上的血跡，把避彈衣重新穿上。

　　“感覺是碼頭上的刀傷崩開了……”

　　“也不知道家里的小八怎么樣，晚上的外賣也忘了給它點，估計餓壞了吧。”

　　錢佳閣看了一眼手表，表蓋已經被綠化帶上的混凝土磕壞了，指針也不轉，錢佳閣解開手上沒什么用的牛皮表帶。

　　從已經被體溫烘干的褲兜里拿出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后放回兜里。

　　看向手中緊握的手槍，還有另一個上滿的彈匣。

　　“五個人，兩個彈匣，應該足夠了?！?p>　　烏仕弘待著車后面，竭盡全力不讓沉重的眼皮落下，然后看到了將長發扎起的錢佳閣，單手拿著自己的配槍，出現在綠化帶邊上。

　　“噠。”

　　行進中的錢佳閣開了一槍，烏仕弘的眼睛不由得瞪大，透過車子的底盤，看向遠處扛著尸體的老三應聲而倒。

　　“噠。”

　　錢佳閣向老三的尸體補了一槍。

　　烏仕弘張大了嘴巴，看向持槍的錢佳閣，可惜只能看到背影。

　　又確認了一遍，的確是錢佳閣，這般持槍射擊的動作，絕對不是行政科的小魏能做出來的，一直在哭嚎的小魏沒有這種身手，也沒有以一敵五的膽色。

　　“行政科的家伙，終究還是些軟蛋啊……”

　　烏仕弘氣上心頭，第一時間不是考究錢佳閣從哪里學來的槍法，而是同房文輝一樣，忍不住吐槽行政科的軟。

　　“你第一次殺人時，手都不都抖的嗎？”

　　錢佳閣非但沒有抖，反而用燃著的車體作掩護，又開了一槍。

　　“噠?！?p>　　“你是在點名嗎？錢佳閣同學？”

　　烏仕弘突然想起來同錢佳閣作筆錄的那個早晨，想起來錢佳閣驚人的飯量，還有丟掉的豆腐腦碗。

　　“大哥說的對，你不僅僅有東西沒說，而且膽子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