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棲霞湖畔。
睡夢(mèng)中,碧小泉忽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節(jié)(jié)奏,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果然聽到了雨點(diǎn)熱烈地敲擊屋瓦的聲音。起身到外間起居室推窗而望,只見平時(shí)總是明朗平靜的湖面已被擊打的萬花激騰,仿佛有無數(shù)(shù)的水精靈在上面跳舞,湖畔的樹林也被朦朦的雨霧遮掩的若隱若現(xiàn)(xiàn),空氣里滿是濕潤(rùn)的味道。
下雨了,她來到這個(gè)世界這么多天,還是第一次看見下雨,真是好難得。
碧小泉欣喜地緊了緊外袍,快步走出門口來到廊下,開心地伸手讓掌心承接著從天而降的清涼,感受著那密集如不絕絲線的清涼液體癢癢的打在手上,然后任其從指縫中滑落,和其他的雨水一起墜入到底下的草地中。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她從小就是個(gè)旱鴨子,卻絲毫也沒有影響到她喜歡下雨的心情。記得在那個(gè)世界的夏天里,她常常故意忘記帶雨傘,即便帶了傘也刻意遺失,好趁著大雨傾盆的時(shí)候在雨中跑個(gè)歡暢,仿佛這樣就可以彌補(bǔ)(bǔ)不會(huì)游泳的遺憾一般。當(dāng)(dāng)然,她這樣任性,每次回家自然也少不了被媽媽又心疼又好氣的嘮叨。
現(xiàn)(xiàn)在想想,能聽到那樣的嘮叨是多么的幸福呀!
不覺地,碧小泉移動(dòng)著腳步邁向通往水上陽(yáng)臺(tái)的走廊。不過,才剛踏出兩步,身子就突然被人拉住,一個(gè)聲音驚訝地低呼:“哎呀,雨下這么大,你怎么傘也不帶地就往雨里走啊?趕快回屋去,你身上還有傷,小心淋濕了傷口。”
恍惚中,那溫柔的口吻以及略帶責(zé)(zé)備的聲音仿佛異常地熟悉。
“媽……”碧小泉驚喜地猛然轉(zhuǎn)(zhuǎn)身,待看清來人,漂移的神智一下子回到腦中,不由地又是失望又是低落,勉強(qiáng)(qiáng)地笑了笑,喚道,“芳姑,是你呀?”
“是啊,是我。”芳姑一邊將她拉回到有遮頂?shù)淖呃認(rèn)攏賄吶〕讎磷訛樗潦媚樕系撓甑危戀潰澳氵@孩子,天才剛亮呢,怎么起得這么早,還出來淋雨?”
“我是聽到雨聲才醒來的。”碧小泉溫順地任她擦拭,柔柔地笑笑,“沒事的,芳姑,我喜歡下雨,以前就常常淋雨的,那時(shí)我媽媽也總是像您一樣責(zé)(zé)備我。”
說著,情緒不免地又低落起來。
芳姑怔了怔,隨即伸手將她攬?jiān)趹牙錚劾餄M是疼惜的慈愛,柔聲道:“既然你也知道你娘……嗯,你媽媽……她會(huì)擔(dān)(dān)心,那你就更應(yīng)(yīng)該保重自己的身子,好健健康康地早日回去,怎能還這么任性呢?你已經(jīng)(jīng)受傷了,萬一再病了多不好。”
“芳姑……我好想我媽媽……”
“可憐的孩子……你媽媽也一定很想你。”被她的情緒感染,芳姑的眼眶也紅了起來,加重了力道抱著她,哽咽道,“如果你不嫌棄,在找到回家的方法之前,就暫時(shí)把芳姑當(dāng)(dāng)成你媽媽吧?要是我那苦命的孩子還在世,一定也像你這么大了。”
“芳姑……那您也把我當(dāng)(dāng)成您的女兒吧!”碧小泉依戀地張開雙手緊緊地回抱著她,視野仿佛被雨霧飄進(jìn)(jìn)般一下子朦朧起來。
自從第一次見到芳姑開始,這個(gè)溫柔和藹的中年婦女就一直十分細(xì)(xì)心關(guān)(guān)懷地照顧自己。四天前,自己被木清華抱到他屋子里的時(shí)候,芳姑正好也在,看到她那樣子,差點(diǎn)嚇得當(dāng)(dāng)場(chǎng)就暈倒。后來回過神來就立即要求親自替她清理傷口,誰來也不換,眼淚更是一個(gè)落個(gè)沒停,就好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傷一般著急和擔(dān)(dān)憂,讓她由衷地動(dòng)容和感激。而且,這幾天來為了照顧自己,她幾乎一直呆在水榭里,簡(jiǎn)直是無微不至,甚至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害的煙波煙嵐兩姐妹都開玩笑地說芳姑搶去了她們的工作,害的她們幾乎都沒事情做了。
“好……好……”芳姑顫著聲,不住地廝磨著她的耳鬢,又是開心又是傷感復(fù)(fù)雜地一塌糊涂,難免又勾起碧小泉的思念之情,也看的聞聲而來的兩姐妹不住地低頭拭淚。
最后,還是碧小泉先冷靜下來,和芳姑相互攙扶著回到了屋中。兩姐妹忙端上了熱水,擰了帕子讓兩人凈臉,又奉上了茶水,然后去準(zhǔn)(zhǔn)備早點(diǎn)。
“芳姑,我能問問,您的女兒是怎么不在的嗎?是因?yàn)檣∶矗俊貝椒脊玫那榫w穩(wěn)(wěn)定了些,碧小泉望著她輕聲地問。之前,芳姑對(duì)她雖然很好,可總還是隔著一層距離,現(xiàn)(xiàn)在兩人這樣默默地低泣了一會(huì),感覺心頓時(shí)近了許多,下意識(shí)地想要多關(guān)(guān)心一些眼前這個(gè)可憐的婦人。因?yàn)椋F(xiàn)(xiàn)在也好希望能有一個(gè)人這樣地關(guān)(guān)心自己的媽媽,陪伴自己的媽媽,聽她說說被深埋在心底的心里話。
“她……”
芳姑只說了一個(gè)字,淚就又流了下來,碧小泉慌忙道歉:“對(duì)不起芳姑,如果您不愿意再提,那我就什么都不問。”
“沒事……”芳姑用試了試眼淚,臉上露出凄婉的笑容,“我那孩子……她……她并不是病逝的,而是……而是還在襁褓里的時(shí)候就被人擄走了。”
“什么,擄走了?”碧小泉一驚,“怎么會(huì)?是誰干的?”
“我出身普通,也素來沒有和別人結(jié)(jié)怨,所以,直到今日,我也不知道是誰帶走我的孩子。為了此事,靈主大人也曾多次派人去尋找,還在其他四族發(fā)(fā)了不少尋人告示。可惜……可惜就是一直都沒結(jié)(jié)果。”芳姑悲傷地道,“后來一年年的慢慢過去,我也只好就漸漸地死心了。可是每當(dāng)(dāng)午夜夢(mèng)回,我還是常常能夢(mèng)見我的寶貝女兒,夢(mèng)見她哭著叫我娘,夢(mèng)見她一個(gè)勁地沖我揮手,我卻無法抓到她,夢(mèng)見她一忽兒已經(jīng)(jīng)長(zhǎng)大了,卻朦朦朧朧地總不看清臉。但更多的時(shí)候,我卻總是夢(mèng)見我的孩子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上次看見你被清華少爺抱著,我還以為是噩夢(mèng)成真……”
“噓,沒事了,芳姑,我已經(jīng)(jīng)沒事了……”終于明白為什么那天芳姑看見她的時(shí)候臉色白成那個(gè)樣子,碧小泉又是一陣感動(dòng)和難過,忙柔聲安慰她,“人家都說,夢(mèng)和現(xiàn)(xiàn)實(shí)是相反的,芳姑您夢(mèng)見女兒不在了,就代表她現(xiàn)(xiàn)在一定還活著,而且說不定還活的好好的。芳姑您告訴我,您女兒可有什么明顯的特征,將來要是有機(jī)(jī)會(huì),我一定會(huì)幫你找找的。”
“要是真的那樣的話就好了。”芳姑擦干了眼淚,努力地想要揚(yáng)起微笑,聲音里卻滿是苦澀,“我女兒身上是有個(gè)明顯的特征,便是胸口正中有一小圈紅色的胎記,只是這胎記不是長(zhǎng)在人人可見的面上而是在如此私密之處,可是又有哪個(gè)女孩兒愿意隨便讓人查看自己的身子呢?所以這么多年來,我們也只能等,等著我那可能活著的苦命女兒自己看到告示聽到消息來找我。”
話未說完,碧小泉已如遭雷擊,心臟一下子遽跳起來,嘭嘭嘭地快要沖撞出胸口,身子卻反而僵硬無比,耳膜更是嗡嗡作響,只聽到自己的聲音飄渺一般地問道:“您說什么?胸口的紅色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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