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點整。

　　重慶科技大樓。

　　“不行！還是不行！為什么還是不行！”

　　某一棟樓的辦公室內(nèi)，林昌棟眉頭微皺，撂下了筆，不在繼續(xù)計算。

　　此時此刻他表現(xiàn)的非常暴躁，整張臉上郁悶不已。

　　劉禹給他提供的這一條路確實是一條可行的方法，并且自己也已經(jīng)通過計算證明完成了很多步驟，但是單單憑借林昌棟自己，要想完成如此龐大的計算，恐怕比劉禹花的時間還要多上好幾倍不止。

　　而且劉禹提供的方法有一部分涉及計算機的算法問題，自己是學(xué)物理的，對于計算機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如果上面早點授權(quán)就好了........”

　　林昌棟嘴里呢喃一聲，只要上面授權(quán)成功，自己就可以動用自己的科研團隊朝著這個方向進行研究。

　　他不懂計算機沒關(guān)系，團隊里面有人懂就可以了。

　　但關(guān)鍵是已經(jīng)好幾天過去了，上面還是杳無音信，之前來聽自己演講的幾位領(lǐng)導(dǎo)回去以后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沒有任何回音。

　　林昌棟開始走神，辦公室里面只剩下白如死灰一樣的墻壁上掛著的一顆大笨鐘正在“嘀嗒”“嘀嗒”地走著。

　　像是在倒數(shù)，又像是在計時。

　　“咚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來。

　　林昌棟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和表情隨后說道：“請進。”

　　進來的是另一位東風(fēng)三系列設(shè)計師負責(zé)人，姓馬，馬北錫。

　　挺著一個大肚皮，頭發(fā)已經(jīng)禿完，只剩下一個地中海在茍延殘喘，他微微笑著，他總是微微笑著，對誰的表情都是一樣的，沒人能從他的表情之中看出他的喜怒哀樂。

　　“林總設(shè)計師，上面來消息了。”

　　這句話是馬北錫進來的第一句話，但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林昌棟的腦海之中的宛如炸雷一般。

　　轟隆！

　　林昌棟顫抖著站起身來，滿臉的希冀，看著眼前的馬北錫，他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

　　但是他更害怕沒有結(jié)果。

　　“結(jié)果........怎么樣？”

　　“很抱歉，林總設(shè)計師，上面沒有通過您的提議，他們給出的建議是繼續(xù)保持以往的研究方向.........”

　　“什么？沒有通過？”

　　這句話一出，林昌棟臉色忽然巨變，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林總設(shè)計師，其實您也不用這么費心，說點實在的，我知道您現(xiàn)在年輕，三十多歲的科學(xué)家.........我知道您想要做出一點什么貢獻青史留名。”

　　馬北錫仍舊是那一副笑臉：“但是您能折騰得起，可我折騰不起啊，您有失敗的權(quán)利，我沒有啊！我已經(jīng)是快要退休的年紀了，我不想在我的履歷上添加上什么科研失敗的項目........”

　　林昌棟微微一愣，不敢相信這種話竟然是從馬北錫的嘴巴里面說出來的：“你........果真如此想的？”

　　馬北錫嘆了一口氣，不敢直視林昌棟，只能撂下一句話：“如果林總設(shè)計師一意孤行，那我便辭職。”

　　說完以后，馬北錫就從辦公室里面退了出去，關(guān)門的聲音很輕，但有時候，離開的決心越是堅定，表現(xiàn)出來就越是平淡。

　　林昌棟有些頹廢的坐在椅子上。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急忙打過去一個電話。

　　伴隨著電話接通，林昌棟說道：“老李.........”

　　“老林啊，最近工作怎么樣？有什么進展嗎？”

　　“這次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你關(guān)于我工作的事情。”

　　“你是說你上次提的導(dǎo)彈變軌技術(shù)的研究方向問題嗎？你先不用考慮這方面的事情了，上面已經(jīng)知道了，最近就會展開專項工作進行考察，也沒有說完全否定，只是需要時間嘛.........”

　　“時間.........需要時間.........可我們卻的就是時間啊.........”

　　林昌棟強忍著心中的急躁與不滿，努力用心平氣和的語氣說道：“我今天將這個問題的可行性又計算了一遍..........是沒問題.........”

　　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忽然打斷說道：“那你計算出結(jié)果了嗎？有百分百的把握能研究出來嗎？”

　　林昌棟一時語塞。

　　半晌之后才說道：“我很快就能拿結(jié)果出來.........”

　　電話那頭再次打斷說道：“那就是沒有把握咯。”

　　林昌棟頓時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說才好。

　　電話那頭聽見林昌棟沒有說話，于是勸慰說道：“老林啊，我知道你報國心切，但你也不能急于求成啊，你現(xiàn)在的研究方向都有一定成果了，為什么會突然想要改變研究方向呢？”

　　“我們暫且不提新的研究方向需要多久的研究周期，就算時間長，那你也要證明出來它一定是可以成功的呀！你不能只有一個想法就要幾千號人陪著你一起走冤枉路啊！”

　　“說到底，咱都是為了科技的穩(wěn)步前進..........”

　　林昌棟聽著電話那一頭傳來的聲音，臉上頓時一片落寞。

　　是啊，自己連導(dǎo)彈變軌技術(shù)的能否成功都不知道.........

　　但........原來的方向就一定可以成功嗎？就算可以成功，最終也是要等待全球定位系統(tǒng)的問世，全球定位系統(tǒng)的研究小組又要等待航空航天的衛(wèi)星升天.........

　　一切都仿佛進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

　　林昌棟落寞的掛斷了電話。

　　這個時候，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伴隨著的還有一陣喧囂。

　　有人推門而入，是另外幾個負責(zé)人，他們一個個陰沉著臉走進來。

　　“林總設(shè)計師，你想要玩，我不攔著，但是你想要拉著幾千上萬號人陪著你一起玩，我想問您是有多大的能耐啊！”

　　“幸好上面考察還需要一段時間！不然這科技大樓恐怕就要姓林了吧！”

　　“林總設(shè)計師！我人老了！玩不動了！你要研究你的導(dǎo)彈變軌技術(shù)你自個兒玩去吧！”

　　“你要是還不撤銷提案，老頭子我辭職不干了！”

　　“我也不干了！”

　　“還有我！”

　　“........”

　　林昌棟只感覺大腦里面像是有一個巨大的虛影一樣，好幾個大喇叭圍著自己，巨大的喧囂讓他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眼前的幾位負責(zé)人圍在一起擋住了他的視線，就像是擋住了未來的路，他看不清國的未來，也看不清自己的未來。

　　喧囂不斷，就像是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水泡里，無邊無際的窒息感將他吞沒。

　　..........

　　傍晚，林昌棟癱坐在街角巷尾，一夜之間，他的頭發(fā)變白了許多，他長出了些許胡渣，拿著半瓶啤酒，過往人煙稀少，他眼中的最后一絲光芒也逐漸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