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官道旁隱秘的莊稼地中,各色的蚊蟲叫個不停。景月?lián)]袖驅(qū)(qū)趕著吵鬧的蟲子,輕輕拔出了齊銘蘊(yùn)身上的劍,趕忙替他包扎傷口。
“哼,武當(dāng)(dāng)?shù)哪昵嘁淮舳際沁@般城府,武當(dāng)(dāng)也真是快玩完了?!本霸潞摜F不成鋼地斥道,拿起齊銘蘊(yùn)的長劍割開自己手心,將自己的血喂到他嘴邊,來不及去深思廖心明的突然離去,欣慰一笑便一頭栽倒在旁邊,兩人一起不省人事。
官道上,來往的馬車并不多,清一色繡春短刀隱秘出擊,齊刷刷出竅,衣繡飛魚的精干小伙們?nèi)緇認(rèn)x般涌了過來。唐三亭見這趟渾水太渾,早已不敢貪功,跟在自己的頂頭上司百戶肖任川身后一路進(jìn)(jìn)入莊稼地中。
唐三亭有著自己的小算盤,自己是肖任川最得力的助手,若是抓住景月使上司榮升千戶,自己必然是要坐他現(xiàn)(xiàn)在的位置的。帶著內(nèi)(nèi)心的竊喜,步伐卻不浮躁,一雙凌厲的目光掃視四周。
忽然有嘆氣聲發(fā)(fā)出,眾錦衣衛(wèi)(wèi)一驚,一個剛剛加入錦衣衛(wèi)(wèi)不久的錦衣校尉手一抖,一支弩箭如流星般飛射而出。箭入人影,人影一動不動,那個失手的校尉冷汗直冒,看著帶著責(zé)(zé)怪目光的肖百戶和唐總旗,心中暗嘆,自己的前途沒了。
“嘿,敢裝神弄鬼?俗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景月,你今日逃不了了?!斃と未ㄗ允鹽涔Ω邚?qiáng),提刀沖進(jìn)(jìn)了前方因大片莊稼傾倒而出現(xiàn)(xiàn)的空地。
他終于瞧清了那個身影的裝束,白衣內(nèi)(nèi)襯,外披深色青羽錦衣,肩繡蟒紋,袖藏青麟,腰間掛著一塊不大不小的鐵質(zhì)(zhì)令牌,令牌旁墜著塊小幾分的金牌,風(fēng)(fēng)起,令牌隨風(fēng)(fēng)搖曳,撞在一起煞是好聽。肖任川卻是沒有心情去傾聽了,他偷偷用左手袖子擦了擦右手手心的冷汗,將左手刀交于右手。
“你們是螳螂之后的黃雀?”一字一字如同驚雷在眾人耳中炸開?!安緩靡饉?,我是養(yǎng)(yǎng)雀人?!?p> 肖仁川退后幾步,躬身一禮。“下官錦衣衛(wèi)(wèi)京東百戶肖仁川,敢問閣下是四大金牌名捕的哪一位?”
唐三亭沒有想到景月的事情,六扇門也會插手,而且只有一個人出現(xiàn)(xiàn)。前幾日自己數(shù)(shù)十人被一個老頭兒喝住,今日這百余人眼前的功勞也要交于他人之手?
“六扇門,韓星風(fēng)(fēng)?!蹦僑蘇f完,慢慢轉(zhuǎn)(zhuǎn)過身子,目光逐一掃過周圍的每一位錦衣衛(wèi)(wèi),一張無比年輕的堅毅面龐微微皺眉,似是永遠(yuǎn)(yuǎn)不會微笑。
帶著幾分譏諷之意的韓星風(fēng)(fēng)將目光鎖定在肖任川的臉上,肖任川冷汗直冒。韓星風(fēng)(fēng)是四大名捕中最年輕的一人,負(fù)(fù)責(zé)(zé)追蹤逮捕,執(zhí)(zhí)掌天下六扇門暗探和一干追命捕快,輕功冠絕京城,不知與這位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景月相比,孰強(qiáng)孰弱。
但落在眼前的功勞,拱手送人,以后自己在錦衣衛(wèi)(wèi)中怕是再無威信,想到這里,他開口道:“原來是六扇門的韓爺,可是弟兄們都在這兒了。耗費(fèi)了不少功夫才在這里抓到景月,您把人帶走,肖某回去不好交代呀!”
“景月是實(shí)打?qū)嵉慕耍噬顯O(shè)立六扇門監(jiān)(jiān)管江湖事務(wù)(wù)。捉拿景月,是六扇門職責(zé)(zé),韓某比你們先到一步,帶走他想來理所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吧!”韓星風(fēng)(fēng)回頭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兩人,接著道:“這里還有個武當(dāng)(dāng)大弟子,我可以交給你們。朝廷和武當(dāng)(dāng)?shù)年P(guān)(guān)系想來你們心中有數(shù)(shù)。你們救了武當(dāng)(dāng)大弟子,明年派去武當(dāng)(dāng)進(jìn)(jìn)修武藝的名額想來會落在你們頭上幾個?!?p> 肖任川和唐三亭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錦衣衛(wèi)(wèi)是皇家的親衛(wèi)(wèi)軍,有拱衛(wèi)(wèi)京師,監(jiān)(jiān)管百官之職,對朝廷官員有先行緝拿,后續(xù)(xù)稟報的特權(quán)(quán),但六扇門這個衙門有些特殊,曾作為戰(zhàn)(zhàn)時朱家軍情報搜集機(jī)器的六扇門,如今負(fù)(fù)責(zé)(zé)溝通的是朝廷和令朝廷最為頭疼的江湖,若說到權(quán)(quán)限,二者同為朝廷的重要機(jī)關(guān)(guān),除了錦衣衛(wèi)(wèi)人數(shù)(shù)占優(yōu)(yōu),二者不相上下。
但對方畢竟是皇上賜了金牌的四大名捕之一,朝廷從四品的官員,若是強(qiáng)行阻攔,以下犯上之罪必然坐實(shí),到時候是賞是罰還真是說不準(zhǔn)(zhǔn)。
肖任川思索再三,一臉為難道:“韓爺已經(jīng)(jīng)說得這么清楚了,那肖某人便退一步。”他裝作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躬身一禮。
風(fēng)(fēng)起,韓星風(fēng)(fēng)沒有再費(fèi)過多口舌,提起景月扛在肩上,提步快速離去。
肖任川看韓星風(fēng)(fēng)走遠(yuǎn)(yuǎn),大聲喝道:“還愣著干嘛,還不快把這位武當(dāng)(dāng)山的爺給我抬回去,救不活他,你們也別想好過?!?p> 錦衣衛(wèi)(wèi)們立刻收刀,爭先恐后上前忙碌起來。
魔兵妖魂和君無言出現(xiàn)(xiàn)在十里官道殺傷十?dāng)?shù)人的消息迅速在江湖上傳開,已經(jīng)(jīng)有幾個江湖大家族帶著自家子弟的尸體去西南君家討個公道。西嵐軍派出孟州巡防使蔣天贏帶領(lǐng)(lǐng)一千精兵在君家附近維護(hù)(hù)治安,君家在西嵐軍的庇佑下關(guān)(guān)門謝客已經(jīng)(jīng)半月之久。
距離京城不過十?dāng)?shù)里的徐州桑海鏢局,如今該說是桑??棽揀^,迎來了他們的少東家王鑫。自護(hù)(hù)送青龍壁前往萬劍山莊,路上遭遇襲擊,一干鏢師不幸殞命,老少東家王正林和王鑫同時失蹤,回來報信的也只是一個身受重傷的老奴,回來不久便重病而死。
唐小白看著自己雙目茫然的兒子,心中十分心痛,她也曾也過就這樣結(jié)(jié)束自己的人生,可散盡家財賠償了那些死去的鏢師的家屬,還有自己的一大家子需要養(yǎng)(yǎng)活,她不能死,王鑫的歸來更給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鑫兒,你看看娘,你到家了,孩子?!碧菩“子米約捍植詰氖謸崦鴥鶴擁念^,眼淚在眼中打轉(zhuǎn)(zhuǎn)。她實(shí)在想不出,孩子這般狀態(tài)(tài)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娘?”王鑫一臉茫然地看著唐小白,歪了歪頭,忽然驚喜道:“娘?!?p> 唐小白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眼淚,“哎,娘在,不怕,娘在?!?p> 桑??棽揀^從此多了許多瘋瘋癲癲的吵鬧和一張吃飯的嘴,而昔日桑海鏢局的總鏢頭王正林躲在暗處辛酸地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纏繞的射子槍,碎碎念道:“既然恩人救了我,又給了兒子的下落,這大概就是我命不該絕。慕雨閣將我的家變成這樣,那我就把你們攪個天翻地覆?!閉f著,他不自覺咧嘴笑著,臉上的新疤好像不疼了,身上的,也不疼了。
京城,五百步的宮道上。上楚楚寧手托“云木端”,步伐堅定地走向皇宮大殿,今天就要看看制作這個匣子的陸逢春所說的大明“開鎖匠”怎么打開這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