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在網(wǎng)紅視頻上看到妹妹。
游紫珊恢復(fù)速度驚人，還有種可能，她暫時恢復(fù)了，或是說假裝恢復(fù)了。總之去自己喜歡作家的墓地旅游，凌雨是做不到滿臉笑意的。凌霜完全不恐鏡頭，還是說視頻只有三分鐘來不及讓她反應(yīng)。游紫珊事后會刪除記憶嗎？還是說家屬有資格知道一些事情？家屬知不知道她不明白，但是作為某兩位緝毒警的女兒，父母從未跟她科普過關(guān)于聞川澤的事情。
她不明白這件事，由于她是凌青凌宏的孩子，所以她更偏向是聞川澤警告了父母，而不是父母故意不告訴他們。哦，還有那個寫作特異科讀作恩赫里婭的機構(gòu)。
所以今天聞川澤說特意要找她聊天，可能應(yīng)該大概肯定……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好事。
可能她想多了，這畢竟是養(yǎng)大她父母的人。話說她一直沒追究一件事，她父母既然能正常通婚登記，在體制內(nèi)工作，他們應(yīng)該不是什么……親生兄妹吧？但他們卻一個姓。
可以今天晚上問問。
如果說初中已經(jīng)很忙了，那高中就是忙上加忙。凌雨所在的高中算當(dāng)?shù)氐闹攸c，她也不懂當(dāng)初自己怎么考進(jìn)去的。記得中考前一天她還在發(fā)燒，爸爸考前帶她放松出去玩，然后好死不死給她買了根冰淇淋。第一天起床時還覺得眼冒金星，結(jié)果第一場反而是她考的最好的一門。她原本以為想起這些記憶時會悲痛萬分，但沒想到是，有股淡淡的，憂傷的溫暖。
進(jìn)入高中后她可沒時間想這么多，她該做題了。
很多同學(xué)都說凌雨最近變冷淡了好多，不那么活潑了，就有點假。怎么會呢？她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式生活，只不過要考慮的事情變多了，還是說，其實原本同學(xué)們不懂凌雨，還是說，凌雨也不懂她自己？
凌雨不想去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她只想專心做題。
每當(dāng)做題時凌雨便會后悔自己為什么要上重點高中，她跟不上的，一次爆發(fā)不代表著她能應(yīng)付其他問題。車有點顛簸，聽凌云說杜鳴鴛喜歡飆車，不過在接送他們五個時，杜先生明顯克制了很多，加上森林里本來就是泥地，只是稍稍開得有點讓人想吐而已。“我說我們可以跟那個……特異科提議……”凌風(fēng)靠在凌雨耳朵旁悄悄說，他明顯并不能適應(yīng)這種車速，扶著樹干都快吐出來了。
“其實我還以為這片森林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杜鳴鴛有點驚訝凌雨的小小思考，只不過因為他是中年人，所以沒表現(xiàn)太驚訝。“就是……我還以為進(jìn)入森林就是入夢這樣，進(jìn)入聞川澤的夢境，然后超能力啥啥……”她看起來有些手舞足蹈。
“首先，他是你叔叔，你怎么講都得叫他一聲聞先生，這是禮貌。另外超能力一般是不允許使用的。”
“他不是編外成員嗎？”
“編外只是相對編外。”
“那我不能……我不能————”凌霜搶上話來，一副快要哭的表情。“我不能下雨嗎？”
“你是不是想逃體育課？”
“我，我……”這回輪到凌霜語無倫次了：“你怎么老想到這些有的沒的？”
“你應(yīng)該跟我兒子很投緣，好了。”杜鳴鴛打開車門：“你們該回家了，如果覺得我開得太快我就叫我下屬來開？你見過的。”這句話是對凌雨說的，奇怪了，難道不該跟聞川澤說嗎？
“坐車的是你們，然后你比較大容易。”
杜鳴鴛拍了拍凌雨肩膀，然后消失在霧氣中。
“所以我們今天吃什么？”凌風(fēng)還是沒怎么緩過來：“我想吃點咱們天朝人吃的，牛排好老……”
“你就想吃生的吧？”
凌雨當(dāng)然不相信杜鳴鴛的說辭，呃，至少杜鳴鴛消失在霧氣中是按照特異科的指令吧！她不相信不用那個奇怪的能力就能在大山里變出山珍海味，改編房子形狀，還有隨意修復(fù)整座城市，最后那一條好像看起來也不像個人職務(wù)。凌雨今天想吃什么？凌雨其實還蠻喜歡西餐的，什么烤肉烤牛排，還有那種流著好幾斤奶酪的披薩，配著清甜的番茄醬加肉醬。但為了凌風(fēng)，為了她的家人她必須放棄喜歡的東西。為什么她老是把事情想得這么嚴(yán)重？
凌雨回到宿舍放下書包，然后直奔聞川澤房間。
聞川澤正在讀報，恩赫里婭的人有沒有跟他科普互聯(lián)網(wǎng)？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幾個人相信紙媒的鬼話了，盡管記者們只是換了個地盤繼續(xù)蠱惑人心。他很明顯專心致志，完全沒發(fā)現(xiàn)凌雨的到來。哦，原來他看的不是一般的報紙，報紙是泛黃的，凌雨一把拽走他的報紙，發(fā)脆的紙立刻化為齏粉。
“你還記得這件事，我很欣慰。”或是為了拉近他們本就有點僵硬的親子關(guān)系，聞川澤大度地原諒了她的失禮。
”其實你可以上網(wǎng)，就是用手機。”凌雨頓了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說廢話，不過人一生中有幾句不是廢話呢？憋出一句良言得透支三輩子的福氣。“手機速度快。”
“山里信號不通。”
“我知道凌霜天天躺在被窩里看游紫珊。”
“我不擅長這東西。”
“你為什么要老是撒謊呢。”是你，不是您。“裝逼犯。”
那三個字凌雨實在心里說的。
“我不是撒謊，我就是……”和杜鳴鴛不一樣，杜鳴鴛也是中年人，聽凌云說他今年已經(jīng)五十歲了，正在跟兒子鬧高考問題，盡管看起來像快三十的人。“我確實有點忘了怎么跟你們這一代的說話……我甚至有時候沒反應(yīng)過來今年幾幾年。”
“你是社恐嗎？還是裝逼裝習(xí)慣了？（后半句也是在心里說的）還是說你的事都是女仆幫忙操辦的？”
“女仆？”
“夢里那個啊？”
聞川澤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去書架上取了一本書，這是在干什么？先要接過那本書才知道他的算盤，凌雨看了一眼封面：
“《民國簡史》？”
“我不需要這個，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
“好。”聞川澤也不避諱，重新坐在椅子上，并給凌雨變還是拉出來一把。“阿禾不在這，想說什么都可以。”
“我父母是親兄妹嗎？”
“你父母并沒有姓氏，不過我有位貴人。”這又是什么全新設(shè)定，凌雨這個月接受的垃圾信息已經(jīng)夠多了，她的腦袋除了習(xí)題還要裝這么多超乎常理的玩意，沒人考慮過她的心情。“我有位貴人姓凌，她把我介紹到了恩赫里婭，她是位小姐。”“艷福不淺啊……”“談不上，恩赫里婭給我提供了吃住行，然后我決定收養(yǎng)兩個孩子。”
“做善事積陰德然后……”凌雨簡單地回憶了下有言情風(fēng)味的夢境：“自我感動嗎？”
“我知道感動，自我感動是什么。”
“沒事。”凌雨意識到自己又說了聽不懂的話。“是我說了不對的話。”
“只不過我的時間過得很慢，凌云有沒有跟你講過因子的事情。”“嗯，我也想要。”“在一般人聽來肯定是個好東西，但對我來說是種無用的折磨，【神之因子】會放大持有者的時間體驗。比如說……”看見凌雨并不需要那本書，聞川澤將他們收了回來。“你們一周去上學(xué)的時間對我來說，就像拿本書一樣快。”
“所以你一生只能愛一人？”
“這是什么梗嗎？”
“梗？”這回輪到凌雨大吃一驚：“連手機都不會用的人知道梗？”
“我會用手機，我只是不擅長用手機。葉琳娜會跟我講一些外界的事情。”
“我覺得葉琳娜挺漂亮的，你要不要試試接受她？”
“那是對葉琳娜的不負(fù)責(zé)。”
還挺有道理的。
“那你是怎么做到跟我正常對話的？按理來說我的嘴巴應(yīng)該是……”凌雨長大嘴巴，再努力緩慢地合攏。“這樣的，畢竟你放慢了時間。”
“所以我覺得它是種活物，在我需要累積情感時默不作聲，等我反應(yīng)過來再折磨我。總之等我遇見你們父母已經(jīng)是上世紀(jì)80年代了，你知道凌霜在恩赫里婭的老師嗎？”
“那個叫葉萬寶的詩人？”據(jù)說是自殺死的，聽凌霜的概述挺倒霉的。
“比那時候再往前一點點，我在孤兒院撿回了凌青凌宏，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是那個時間了。我把他們養(yǎng)大，然后可能是我真的話講太多了，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們就結(jié)婚生子，然后我見到了你們。你可能有印象，我不敢講太絕對……我抱過你。”
“我？”凌雨指著自己：“出生打嗝的時候還是小時候？”
“出生的時候。”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記得了？”
“啊？”
凌雨非常想沖上去拽住聞川澤的衣領(lǐng)，然后像電視劇那樣不停地?fù)u他的肩膀，問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尚存的理智，和需要考慮的更多東西沒讓她這么沖動，就算不使用超能力，聞川澤估計也能把她拎起來，再從這層樓扔下去。“怎么不記得了？你是被消除記憶了嗎？”凌雨用了一種更挑撥離間的方法問，她完全沒想到另一種可能，也就是聞川澤接下來說的：
“聽恩赫里婭的人說，他們要求刪除我對他們的記憶。”
“那肯定是他們騙你的！我爸媽才不會做這種事！”
能為人民犧牲的好公仆怎會是忘恩負(fù)義之人？
”你先下來。”聞川澤伸出雙臂，走到凌雨后面。她怎么站在桌子上了？聞川澤把兩手抄在她臂上把她弄了下來。“你為什么會想到那個層面？有沒有可能因為他們是緝毒警怕仇家找上門？”
“不可能！恩赫里婭的人都認(rèn)識我爸我媽！而且你比那些毒販子厲害多了！”
“你為什么總把事情想的那么悲觀……我養(yǎng)大的小孩也不可能是那種人。”他把凌雨抱在凳子上：“你先聽我講完好不好。”
“因為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很莫名其妙啊！”
“我這個月，我這個月……”凌雨越說越急，一是好像在重新認(rèn)識自己，二是聞川澤永遠(yuǎn)不急不慢的樣子。“我父母意外去世，然后你告訴我這世界上有人有超能力，然后我兩個妹妹都有奇怪的能力，然后我妹妹差點就沒了，然后她有莫名其妙做了什么警察。所有人都……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別哭了。”他的語氣很正經(jīng)，話卻有點油膩：“女孩子眼睛哭腫了不好看。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要不要我們這周末出去走走？正好是節(jié)假日”
“走？”想到恩赫里婭，還有聞川澤逆天的能力。“你能出去嗎？”
“跟恩赫里婭批示后，如果允許是可以的，你想去哪里？”
“我……”凌雨接過聞川澤的手絹。“你換個紙巾啥吧，手絹真挺不方便的。”
“你想去哪里？”
“瓊崖。”
“你想游泳嗎？不過快到夏天了，可能南方會很熱。”
“不。”
她只是單純地想吃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