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shù)日后。
“終于……”客船船頭，歌特的臉上浮現(xiàn)(xiàn)笑容。漫長的旅途，即將在前方迎來終點(diǎn)。
“我還是第一次來泰勒斯城。”朱利安說，“歌特先生您……”
“我曾經(jīng)(jīng)在這里生活過一年。”歌特感慨的說，“充滿了回憶的地方。”他一邊說，一邊觀賞著沿岸的風(fēng)景。和上游的荒蕪大相徑庭，此刻的劍河兩岸人流往來如織，一派繁華氣象。
“泰勒斯城是一座美麗的城市，歌特先生。說不定是大陸上最美麗的城市。”羅伊說。這位索利達(dá)爾學(xué)(xué)院的學(xué)(xué)生和大多數(shù)(shù)土生土長的埃里奧斯人一樣，對(duì)泰勒斯城充滿了崇敬之情。
“對(duì)了，那個(gè)木偶呢？”朱利安問道。
“它什么都不肯對(duì)我說。”歌特嘆息道，“我就把它丟到箱子里去了。量它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來。”
“說的也是。”朱利安聳肩。
“時(shí)間快到了。”歌特說，“我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準(zhǔn)備下船吧。”
“不去幫女士們搬東西嗎？”羅伊問道。
“我想不需要。”歌特說，瞥了一眼羅伊，“至少，你是幫不上什么忙。她們比你想象的干練許多。”
年輕的法師頭也不回的走開了。在他身后，朱利安和羅伊面面相覷。
“他只是在逃避問題罷了。”半晌，朱利安說道，“幸福的煩惱。”
……
“他們?yōu)槭裁床話迅劭讜O(shè)在方便一點(diǎn)的地方？為什么不直接建在城里？”下船的時(shí)候，林娜抱怨道。她剛剛才知道，下船后需要再走一段路才能真正到達(dá)泰勒斯城。
“這你要去問偉大的埃里奧斯先生。”歌特說，“泰勒斯，這座偉大的純白之城的一切都出自他的手筆。他設(shè)(shè)計(jì)的城墻距離劍河有段距離……”
“擴(kuò)建就好了嘛。”林娜滿不在乎的說，無趣的玩著手里的行李箱，看上去好像在擺弄一個(gè)空箱子……
“雖然時(shí)代在進(jìn)步，但我們始終無法建設(shè)(shè)出和埃里奧斯先生完全一樣的城墻。”歌特解釋道，和蕾妮一樣選擇了把所有的東西都裝進(jìn)次元袋，“不知道偉大的埃里奧斯先生施展了什么法術(shù)(shù)，才能建造出那般堅(jiān)固又美觀的城墻來。”
“還有一個(gè)原因。”羅伊說，正在施展法師之手輔助自己搬箱子，“劍河入海。你應(yīng)(yīng)該知道，瑟厄蘭的每一條河流在匯入云海的時(shí)候……”
“我不知道。”索菲干脆的說。
“好吧……”羅伊無可奈何的說明道，羨慕的看著兩手空空的女招待（她的行李早在熱氣球上就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大陸的每一條河流在匯入云海前，水流都會(huì)逐漸轉(zhuǎn)(zhuǎn)化為云霧，直至完全和云海融為一體。這個(gè)開始轉(zhuǎn)(zhuǎn)換的點(diǎn)是隨季節(jié)(jié)變化的……因此，為了安全起見，港口必須距離入海口有一段距離。而純白之城泰勒斯是一座六邊形的城市，其中一邊正好與一段海岸線平行……最后，只好把港口建在稍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
小耶戈叫了馬車。沿著寬闊平坦的大道，馬車向泰勒斯城前進(jìn)。眾人分乘兩輛馬車：男人們一輛，女孩子們一輛。
“讓索菲呆在那邊沒關(guān)(guān)系嗎？”馬車上，朱利安悄聲對(duì)歌特說，“你不想讓她知道你是個(gè)……”
“我想沒有關(guān)(guān)系。”歌特疲憊的說，“我已經(jīng)(jīng)對(duì)林娜和蕾妮說明過了。”
“那……城門口的‘那個(gè)’您告訴她們了嗎？”羅伊忽道，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沒有。”歌特簡單的說。
“可……”
“問題不大。反正這也是埃里奧斯的傳統(tǒng)(tǒng)不是嗎？就讓偉大的純白之城，給她們一個(gè)足夠熱烈的歡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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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好奇的小耶戈倒吸一口冷氣，險(xiǎn)些摔倒在地。跟在他身后下馬車朱利安及時(shí)扶住了他，可目光飄移，他自己也變得臉色煞白。
“我和羅伊提醒過你們。”歌特?zé)o奈道，“不要直視那東西的眼睛。看看你們……再看看女士們，你們不覺得羞愧嗎？哎……林娜你瞪我干啥？”
“歌特。”林娜氣呼呼的說，“請(qǐng)給我一個(gè)合理的解釋。這東西……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就算是她再怎么意志堅(jiān)定，突然間在城門口看到那東西也不覺產(chǎn)(chǎn)生了一瞬間的失態(tài)(tài)。
“這是埃里奧斯的待客傳統(tǒng)(tǒng)。”歌特優(yōu)(yōu)哉游哉的說，“面對(duì)那些遠(yuǎn)道而來一無所知的客人，一位禮貌的埃里奧斯紳士是不會(huì)告訴他們這東西的存在的。這才是這座純白之城的待客之道呀。”
“你這家伙——”
“好了好了……”索菲勸解道，“反正對(duì)我們也沒什么影響不是嗎？歌特先生他肯定只是想對(duì)我們開個(gè)玩笑而已……”
“我知道啦……”林娜撇嘴道，“話說回來，你怎么一點(diǎn)事都沒有？”
“我下馬車的時(shí)候發(fā)(fā)現(xiàn)(xiàn)地上掉了一枚銅幣。我伸手去撿，還沒等抬起頭來，就聽見羅伊‘不要看’的叫聲……”索菲一臉無辜的攤手，“所以，我就沒看嘍。”
“你呢？蕾妮。”林娜又看向一旁的半精靈少女。
“我來過。”蕾妮輕輕的說。
……
“好吧……我就知道。”林娜黑著臉說。
“抱歉，克萊門斯小姐，這是埃里奧斯永遠(yuǎn)的榮耀，每一個(gè)埃里奧斯人都希望來客銘記住它的存在……”羅伊說。
“我能理解。”林娜點(diǎn)頭，“真是不可思議。”
她再次將目光投向面前巍峨的純白之城。高聳的白色城墻，即使一個(gè)巨人踩在另一個(gè)的肩膀上也夠不到頂端；城墻上繪有復(fù)(fù)雜的浮雕，各式各樣的人物和怪物，看得人眼花繚亂；即使經(jīng)(jīng)過千年的歲月洗禮，巨大的城墻仍舊像新建的一樣，沒有一絲破損，連一星半點(diǎn)的污漬都不存在。
但讓林娜等人驚愕失態(tài)(tài)卻不是城墻。而是高高的那“站”在城墻之上的東西。
龍。
白城的城墻上，居高臨下的站著一只長著暗紅色鱗片的巨龍。向后長出的角超過脖子，臉頰、下顎、眉毛和形狀似喙的鼻子上也生著小角，從頭后到尾端有一排灰藍(lán)色的皺邊，兩只眼睛宛如兩個(gè)巨大的熔巖球。
然而，這只巨龍卻只是呆在城墻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好像已經(jīng)(jīng)死了。
“埃里奧斯人是這般炫耀他們的榮光的。”林娜自言自語，“把一頭死掉的紅龍做成標(biāo)本，讓每一個(gè)來客沐浴在龍尸的余威之下。”自幼接觸帝國尚武文化的她，倒是對(duì)這種做法理解的很快。
可歌特卻搖了搖頭。
“你錯(cuò)了，林娜。”
“什么？”
“首先，不是一頭，而是五頭。”
“……”
“泰勒斯城的五大城門，每道門都有一頭不同的龍。我們現(xiàn)(xiàn)在走的是泰勒斯城最南方的‘榮譽(yù)門’。從南至北的五道城門，‘榮譽(yù)門’是紅龍，‘美德門’是藍(lán)龍，‘智慧門’是綠龍，‘時(shí)光門’是白龍，‘靈魂門’是黑龍，五頭五色巨龍就宛如衛(wèi)(wèi)兵，從五個(gè)方向保衛(wèi)(wèi)著這座偉大的純白之城。”
“……”
“以及——這算是個(gè)公開的秘密——這五頭龍也不是死的。”歌特輕聲道。
“這不可能！”林娜條件反射的叫道，但看到歌特嚴(yán)肅的表情，她意識(shí)到歌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是說、那個(gè)還，活著……”
“是的。”歌特說，“它還活著。”
歌特悠遠(yuǎn)的目光掠過蔚藍(lán)色的天空：“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偉大的埃里奧斯建立了‘埃里奧斯王國’，為了展示自己的無盡法力，他將這五頭巨龍抓到五道城門旁，分別施展他所發(fā)(fā)明的禁錮法術(shù)(shù)……可憐啊，這五頭巨龍個(gè)個(gè)都是在云上時(shí)代之前出生的，威勢(shì)無盡，但在偉大的埃里奧斯面前，卻也毫無還手之力。”
年輕的法師看著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的眾人：“這五頭龍雖然被禁錮住了，但偉大的埃里奧斯并沒有停止它們的思考……它們就只能呆在這里，睜著自己的眼睛，看著城門處來來往往的人流。想想吧，它們?nèi)諒?fù)一日的看著城門處的一切，想要休息也無法入睡，連想要閉一會(huì)眼睛都做不到……只能一動(dòng)不動(dòng)站在那里，接受永恒的折磨。這五龍就是……反抗埃里奧斯的……可悲下場(chǎng)。”
林娜完全呆住了。而歌特卻還沒有講完。
“看。那行寫在城門頂端的字。是埃里奧斯親筆寫的哦。”
“那是……”被巨龍分散了注意力的眾人，這才注意到門楣上的亮金色文字。
【血統(tǒng)(tǒng)中的榮耀終將灰飛煙滅，唯有智慧的力量永世長存。】
“在云上時(shí)代之前，巨龍叱咤風(fēng)云，人類的國度完全不是對(duì)手。然而，到了云上時(shí)代，巨龍的力量和其他古老種族一樣，一點(diǎn)點(diǎn)的走向衰退……如果是全盛時(shí)期的五色巨龍，想必也不會(huì)如此輕易就被埃里奧斯先生降服吧。埃里奧斯先生念及這點(diǎn)，心有感慨，在門楣上留下了這句格言警示自己的后代。其它四門之上也有不同的格言。”
“但是……”林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雖然我知道的不多……可、可偉大的埃里奧斯的后代已經(jīng)(jīng)……”
“斷絕了。”歌特面無表情的說，“埃里奧斯家族的榮耀，就像這五色巨龍的榮耀一樣，灰飛煙滅了。”
“埃里奧斯家族到了第四代，便沒有再產(chǎn)(chǎn)生過施法者了。埃里奧斯王國變得名存實(shí)亡。到五百年前，埃里奧斯的血脈就斷絕，偉大的法師們重新在王國的基礎(chǔ)(chǔ)上成立了埃里奧斯法權(quán)(quán)國。現(xiàn)(xiàn)在埃里奧斯的古老家族，除了南部三領(lǐng)(lǐng)‘費(fèi)奧多羅維奇家族’等三大家族，泰勒斯城‘拉曼塔森尼斯家族’和最近復(fù)(fù)興的‘索利達(dá)爾家族’，幾乎完全消滅殆盡……那些新興的法師家族，少則三五代，多不過百年，便因無法產(chǎn)(chǎn)生新的施法者走向滅亡。”
歌特所說的事眾人大多本有所聽聞，只是沒有這般詳盡而已。此時(shí)此刻眾人就在純白之城泰勒斯城下，聽到這番話，心中不禁別有一番滋味。
“血統(tǒng)(tǒng)中的榮耀終將灰飛煙滅，唯有智慧的力量永世長存。”歌特反復(fù)(fù)念叨著這句話，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師，以及那座大陸歷史上唯一一座可以和這座純白之城媲美的黑色浮空城，“其實(shí)不僅埃里奧斯如此，瑟厄蘭三大國的另外兩個(gè)又不也是如此？帝國的數(shù)(shù)百年前幾乎亡國，今日的帝國皇室已經(jīng)(jīng)不是當(dāng)年葛雷克熙亞大人的直系血脈了；倒是奧卡德，自建國以來內(nèi)(nèi)戰(zhàn)(zhàn)不斷，反而始終存在。”
“我們?cè)谶@談?wù)撨@個(gè)，不會(huì)有什么問題？”朱利安擔(dān)心的問。
“不會(huì)。”歌特滿不在乎的說，“這里可是埃里奧斯的自由之都泰勒斯呀。現(xiàn)(xiàn)在偉大的法師議員們或是隱居在家鄉(xiāng)(xiāng)，或是在那座內(nèi)(nèi)陸小城恩培多克勒，這座純白之城反而純粹像是埃里奧斯世俗意義的首都了。我們談的不過是史書上有的……”
“我不是指這個(gè)……”朱利安尷尬的說，“我是說，索菲婭她……”
“呃……”
歌特一滯。回到久違的白城泰勒斯，自己似乎有點(diǎn)興奮過頭了……他心驚膽戰(zhàn)(zhàn)的向索菲婭望去，后者向盯著兔子的野狼一樣盯著自己。
“哦不——索菲，你聽我說，這些都是我聽一個(gè)旅法師講的……哎？”
索菲并沒有如自己所想的一樣立即開始大聲質(zhì)(zhì)問自己。相反，她露出一個(gè)美好的笑容。
“我知道。”索菲輕快的說，“那么，我們現(xiàn)(xiàn)在可以進(jìn)城了嗎？”
撇下發(fā)(fā)愣的歌特，索菲第一個(gè)走進(jìn)了白城。眾人都跟在后面，反把歌特落在了隊(duì)伍最后。
“真是……”半晌，歌特?fù)u頭，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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