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背后都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你？”

　　李哨點燃火把，一支接一支，直到火把照亮宮殿，“黑夜的王國抵達白晝，國王交出權杖，天命之子登上白塔，開啟屬于他的統治。”李哨舉高火把，照亮石壁角落。

　　“庸俗乏味的故事。”克里斯始終站在宮殿正門外，任憑火光拉長或轉動他的影子，李哨的宮殿令他感到不安，“我耗費二十年，了結七位裔拉，分裂之主現在就給我看這個？”

　　“只用二十年，還是不夠隱蔽。”李哨又照亮另一幅壁畫，繼續講述：“黑夜的國王壽終正寢，天命之子正在宇宙某個角落降生，待他登上白塔，繼承屬于他的王國。”

　　“還不如上一個。”克里斯謹慎觀察李哨邁出每一步，全身肌肉繃緊，隨時準備發起致命攻擊或逃亡。

　　“類似故事還有很多，畫滿圣殿每一面墻。”李哨將火把插在架子上，朝克里斯望去，“知道他們象征什么嗎？”

　　“文明。”克里斯很清楚每幅壁畫都象征著一個文明落幕，另一個文明崛起。

　　“我是人類，你呢？”李哨靠近克里斯，克里斯下意識想后退，身體不自覺出現小幅微動，這是多年獵殺活動造就的肌肉本能。

　　“我，艦盟中尉。”

　　“曾經是，現在還是嗎？”李哨閉目傾聽體內的聲音，“沒有梁世旗的艦盟還是艦盟嗎？”

　　克里斯盯著李哨消瘦的雙夾，玩味的活動下顎，他不屑于再聽腦子里那些文明故事和思想教誨，他要用他的方法走出他的道路，“沒錯，是我改變地球的命運，也是我改變艦盟的命運。我改變了全人類。”

　　“那是你的計劃嗎？”李哨做出請的手勢，讓克里斯站到一旁，揮動手臂狂風四作，卷起殿前雜草灰塵，瓢潑大雨傾斜而下，沖走泥沙雜物，十分鐘后，偌大殿前被沖洗的一塵不染，刻滿派洛斯文的青灰色石板重見天日，“去看看吧！”

　　符號，全是符號！克里斯掃了眼第一塊石板，夾在中間石板刻些什么他毫無興趣，直奔最后一塊。

　　“你比我更愚蠢，也比我更聰明，我們中的每一個人，愚蠢又聰明——”李哨靠仰在殿前石階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哼起小曲，那是他年輕時地球流行過的一首歌曲，節奏舒緩，每句最后一個字都要拉長尾音。

　　克里斯蹲在最后一塊石板上，放聲大笑。

　　“很好笑嗎？”李哨冷著臉忍不住也跟著笑。

　　“不好笑，但是想笑。”克里斯整理情緒，深呼吸憋住笑意，“他們說你在圣殿，從事最偉大最艱巨的工作。他們還說畢其一生未必能完成這項工作，若我去到圣殿，便要繼承你的意志，困在圣殿完成你的使命。”

　　“他們知道，能找齊他們，就能找到我。我們都是一體，只是經歷不同的手被創造……”李哨恍然大悟，手肘撐臺階上手掌托著頭，盯著克里斯傻笑，“二十年，太慢，太晚了！”

　　“我比它更好笑嗎？”克里斯指著石板碩大的圓圈不解問道。

　　“都很好，都很好！如果是那樣。”李哨爬起，深一步淺一步靠近克里斯，捏住他的肩膀，粗魯地撕扯他的領口，“我需要確認！”

　　克里斯身體再次微動，他只需動動手指就可以要了李哨性命，不過他再次忍住。他的目的不僅是生命方程式和裔拉，還有未來。

　　“沒錯，沒有錯！”李哨笑的前仰后合，躺在石板上打滾。

　　克里斯甚是不解，他脖子上有什么，讓李哨笑成這樣。抬手去摸后頸，一塊小小的凸起，他許多年前就有摸到，雖然不知道怎么來的，但絕不該是什么大問題。

　　“摸到了嗎？那就是證據。”李哨躺平指著克里斯說道。

　　“什么證據？”

　　“你就是我，我們融為一體的證據。”

　　“什么意思？”

　　“宇宙對人類而言就是一座沒有邊界的監獄，我們朝一個方向不論前行多久，走出多遠都無法離開它。”李哨輕撫石板，“這一塊是我從回歸人類手中偷來的。”

　　“你繼續。”李哨的話令克里斯摸不到頭腦。

　　“‘諸神饋贈’的生命方程式。”李哨又點了點第一塊石板，“看上去只有七行，實際只是七行縮略的符號。它就像我們所在的宇宙無窮無盡，用理性的符號永遠寫不完寫不盡。”

　　“所以，沒有答案。”克里斯看著腳下石板碩大的圓圈，這個零并不是答案。

　　“不。”李哨又去撫摸后面的石板，“它有答案。只不過不能靠理性的推導獲得。只能感性的去思考，去尋找。”

　　“所以，零是你猜想得到的解。”

　　“零就是解。”李哨指尖落在最后一塊石板上，俯下身，趴在上面，“我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

　　“一切歸零。那些壁畫也是你的作品。”克里斯大膽推測道。

　　“那些是文明，只有大裔拉才能提起畫筆描述，如果你是大裔拉，我的畫將由你來完成。”李哨撫摸石板，腦子里各種聲音吵作一團，他疲憊了，接受了不完整的現實。

　　“還沒有回答我，為什么說我們融為一體？”克里斯追問道。

　　“無邊無盡的空間，揪出七個復制人，抵達圣殿，真的是運氣嗎？”李哨翻過身，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插在腹部，血水如微凸的泉眼緩緩溢出。

　　“我——”克里斯大驚，雙手按住傷口。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哨雙唇顫抖，“總要死一個，現在你就是完整的我！”

　　“什么意思？”克里斯現在需要醫生的指引，但是他的腦子空空如也，什么也聽不到。

　　“快！太他媽的疼——”李哨握住匕首，呻吟著拖動匕首，想盡快結束痛苦，克里斯注視著因痛苦抽搐的面部肌肉，眉頭緊鎖，二十年，他第一次感受到痛——那些屬于他的記憶重新回到他的腦中，監獄、老人、派洛斯語、皇莆田……

　　克里斯拔出匕首同時，李哨低聲沉吟：“我不是大裔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