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正規的國內貿易公司在招聘駐海外員工的時候都會有一定的要求。

　　特別像是李言們這種年輕人，更是要學歷有學歷。

　　要工作經驗有工資經驗，再加上經過一系列的企業文化培訓，不敢說多儀表堂堂，至少在卡拉姆巴市場還是比較正式和合乎一般公認標準的。

　　雖然偶爾遇到有移民局或者各種市場部門來店里檢查，但畢竟有這么大的一個公司在背后撐腰，還設有專職安哥拉律師解決公司在這里遇到的問題，所以員工們在外說話都要氣壯三分。

　　更不要說公司一直以來都在頻繁地和安哥拉的政界有所互動，就是期望能在這里長治久安地呆下去。

　　但除了類似李言所在的中國公司，還有很多來自福建、浙江、廣東的個體戶。

　　相比較公司規模化的店鋪以及駐地經營，他們的流程就簡單得多。

　　一般來到安哥拉都是老鄉或者親戚介紹帶領，在市場里找房租住在一起，店鋪也租在一起，剛來的時候老鄉會帶著新來的老鄉去各個店鋪進貨、賣貨等。

　　等自己摸清楚了，再琢磨出自己的銷售風格和客戶渠道，但是總的來說大家像是一個大家族團結抱窩在一起。

　　因為這種組織很難像正規公司那樣能對抗治安風險和政府檢查，所以抱團取暖共同面對是在羅安達生存下去的不二選擇。

　　市場里的福建人多來自福清。“這個世界上只要能賺錢的地方就會有福清人”。

　　這句話不夠準確，應該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福清人。

　　據不完全統計，福清市海外華人華僑人口約160萬，可以說每個國家都有福清人的身影。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福清人在安哥拉是出了名的吃苦耐勞，只要能成功什么都肯干，只要能賺錢，多苦都不怕。

　　李言甚至在羅安達看到有的福建人，獨自一個人背著包，穿行在羅安達的大街小巷里，給黑人推銷藥品，且不說安全與否，這樣敢闖蕩的精神就讓人心生佩服。

　　不要小看市場里貌不驚人，不修邊幅的福建人，他們在海外賣命一賺到錢就會在老家蓋一棟豪華別墅。

　　雖然一年住不了幾天，甚至好幾年才回去一次，但是那是他們在外打拼的奮斗目標，是以后落葉歸根的心靈歸宿。

　　福清人十分講究團隊協作精神，他們知道讓別人賺錢不如和老鄉親戚朋友一起賺，所以他們通常有自己的商幫。然后大家一起做大做強。

　　李言來安哥拉一段時間后也逐漸熟悉了市場里的福建人。

　　她發現雖然彼此是老鄉，但是區別還是很大的。

　　有的福建人禮貌客氣，生意不在情意在，會說話能溝通。

　　有些則斤斤計較，一點點事情要嘮叨半天，寸步不讓。

　　更有一些蠻橫無理，粗鄙不堪，兩句不對就先問候對方祖宗，三句不對就準備擼袖子干架。

　　李言對后兩種人簡直避之不及，一看見他們來店里頭就大。

　　不過福建人和市場上的大倒娘一樣，是消化店內庫存的好手，他們也可以包下整個款式，甚至能消化一些倒娘們消費不起的高貨值款式，所以福建人客戶對于公司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客戶。

　　這天店里來了兩個福建人何平和陳龍宇，他們兩家人在卡拉姆巴市場里合租了一個柜臺。

　　生意不忙的時候，他們倆就會來店里坐會兒，和何加帆一起討論要開發的款式。

　　不過大部分時候他們并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閑聊上，畢竟和旱澇保收的何加帆們相比，生意好壞可是自己一腳一拳在市場拼出來的。

　　幾個人在辦公室談論著最近市場上好賣的款式，以及黑人們的購買趨勢等。

　　福建人甚至可以通過李言們的公司下單自己喜歡的款式，這樣自己也不用找工廠或檔口，省去了國內采購這個環節。

　　不過有時他們也會嘗試回國自己去找工廠，開發屬于自己的獨特款式。甚至大家還會一起合伙發柜過來。

　　在廣東、浙江這些外貿發達的地區，自己發條柜子到海外并不是一件難事，從裝貨發貨到國內外海關手續都有很多物流公司一手幫你操辦所有的流程，只不過自己多操心點罷了。

　　福清人在做生意上舍得出力，似乎天生血液里就含著拼搏的因子，這一點讓李言自愧不如。

　　何平和陳龍宇這次來，主要是想包下即將到貨的一些款式，他們自己也有城區和外省的客戶。

　　送走兩人，李言的電話響了，是同一個駐地但是屬于機電部的余文宏。

　　他所在的店鋪離卡拉姆巴店也就兩三公里的樣子。

　　因為不是同一個部門，所以只是在駐地時會見面，平時工作上并沒有什么來往。

　　不過因為兩家店挨得近，所以有時他們部門的車調配不開時，也會順路去接他一起回家。

　　余文宏打電話來是想借小馬里奧和車送他去辦個事，下班之前肯定能辦好，絕不耽誤李言們下班。

　　這不過是個舉手之勞而已，平時小馬里奧也就上班下班接送他們外加給駐地跑腿買東西，沒什么事的時候，就在犄角旮旯里補覺，或者找人侃大山。

　　李言抓住正從外面買午餐回來的弗朗西斯，讓他把小馬里奧找出來來辦公室，有事找他。

　　沒多會，小馬里奧搖晃找車鑰匙，趿拉著一雙皮鞋垮塌垮塌地走進來。

　　李言告訴他Mr Yu找他有事，現在去他店里一趟，下班前回來接李言們就行。

　　小馬里奧點點頭，慢悠悠里走了。

　　過了幾天，余文宏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還是一樣的需要借小馬里奧，李言正忙著和倒娘們周旋，匆匆答應了。

　　等小馬里奧回來，李言正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看著風景，小馬里奧欲言又止，李言注意到他欲說還休的古怪樣子，就好奇地問他怎么了。

　　小馬里奧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說：“Ms Li，知道Mr Yu這兩次找我干什么嗎？”

　　“辦事啊，他給我說了呀。”

　　“我這兩次去都是讓我帶他去找一個年輕的中國女人，那個女人好像是別的公司的，我沒見過，然后他們倆上樓讓我在樓下等著，一兩個小時后以后再送他回店里。”

　　“兩次都是這樣？”

　　“嗯，是的。”

　　李言看著一本正經的小馬里奧，雖然表面裝得若無其事，但是心里的小人嘴巴已經張出一個大大的“哇喔”。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小馬里奧議論這個事情。

　　只好假裝輕描淡寫地說：“哦，誰知道呢，我和他也不熟。”

　　小馬里奧點點頭，若有所思地低頭離開了。

　　李言知道余文宏再過一個月就要回去休假結婚了，據說新娘是談了好幾年的大學同學，好幾次都碰到他在駐地二樓大廳里和準媳婦嘻嘻哈哈地聊天，QQ空間里也都時常秀著恩愛的照片。

　　其實這種事李言在采購部的時候已經見怪不怪了。

　　甚至還有男同事放言：只要還沒領到那個證，彼此都是自由身。

　　好在就那兩次以后，余文宏沒再借過小馬里奧。

　　沒多久他就回去結婚了，看著著他朋友圈里那甜蜜依偎的新郎新娘照片，李言心里不禁默默嘆氣。

　　愛情如水，自知冷暖。

　　枕邊人是什么樣的，其實自己不會不清楚，也許有時只是假裝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