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從南邊回來的路上與蟬認識的。
在南邊的陽光下奮斗多年,到最后卻落得身無分文,只得拿著一口破碗,一邊乞討,一邊向著家的方向蹣跚而行。乞討來到食物有限,終究還是倒在一片荒野里。醒來后已經是第二天了,在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是蟬用樹汁一點一點將我救過來的。自此,兩個原本平行的生命有了交集。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該就走了。”蟬振了振翅膀,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我問道:“你這是要往哪兒呀?”
“北方,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哪里,反正一直往北應該就對了。”蟬回答到。在說起北方的時候它眼中充滿了說不出的向往。
北方?北方哪里好了呀,自小在北方長大,在五年前離開的時候沒有半分留戀,當看著火車轟鳴地從淮河上方穿過的時候,心底突然涌出的解脫敢至今記憶猶新。
我說道:“我也正好要去北方,咱們一起吧。”
“好呀!”
蟬在前面飛著,唱著,時不時再回頭催我走快一些。而我卻有些后悔了,腿走的確實沒有翅膀飛的快。可是現實卻容不得我去后悔。這些天一直都是蟬在用樹汁“資助”我活下去,作為報答,我為蟬驅趕一些想要欺負它的鳥兒。每到此時,我就不由地感慨,幸好蟬遇見了我,不然這一路肯定不會如此平安。去忘記若不是遇見了蟬,自己早已餓死在荒野里。
在一起前行有半個月的時候,我們到達了淮河南岸。
看著滔滔不絕的河水,我對蟬說:“過了這條河,就是北方了。”
“啊?”蟬有些難以置信,“北方也那么熱嗎?”蟬明顯有些失望,結果與它想象的差異太大。
我問道:“過了河就到北方了,你為什么會不高興?”
“這不是我要去的北方。”蟬搖了搖腦袋,接著說道:“我想去有雪的北方!”
“雪?”
“對,就是雪,那種白白的,從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自從那天我電視中看見它一眼,我就知道,我要花盡一生去追尋。”說著說著,蟬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了起來,“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呀?”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它,世間有太多的感情起源于莫名其妙,但捫心自問,我做不到像它這樣把短暫的生命全部投入到莫名其妙的感情中。
“值嗎?”問出后我便后悔了,對于感情而言,質疑便是侮辱。
好在蟬沒有介意,道:“這與值不值無關。我也從未拿生命去衡量過對雪的喜歡。生命的長與短不是我能左右的,我所能做到只有努力往北飛,去靠近她。”
過了淮河以后,我盡可能的趕上蟬的速度,我不想它的喜歡被我拖延。可是時間還是沒能饒過蟬,在樹葉一點一點由綠變黃,吹過的風由熱變涼,我知道,秋來了。
蟬也知道,此時的它已經快飛不動了,也無法透過干燥的樹皮吸到樹汁。最終有一天的早晨,它沒有像往常那樣催我醒來。它躺在地上,望著天上那朵跟了很久的云,道:“我終究還是沒能夠看見她。”
“你已經看見她了。”
“是她嗎?”
“是她。”
蟬走了。我將它埋在一個小土坑內,避免它被四處找食物的鳥雀啄去。
在天上飄起第一片雪花的時候,我趕回到了家里面。父親似乎忘記了他曾經說的那句“走了就別回來,回來把你腿給打折。”,在廚房忙前忙后地準備飯菜。母親則是盯著我不住說著“黑了,瘦了。”之類的話。
出于對形象的擔心,我站到鏡子前想要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如母親說的那樣,卻突然看見鏡子上趴著一只蒼蠅,黑瘦黑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