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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靈自由

第六十四章:魔狼降世

生靈自由 邪惡的江狼豺盡 17952 2025-07-30 10:30:06

  轟——!!!

  冰冷的絕望迅速如潮水般退去,靈魂深處那場(chǎng)燃燒著背叛與犧牲的走馬燈畫面隨即被狠狠撕裂了。一聲沉悶的巨響,混合著骨骼碎裂的觸感,將她從記憶的深淵中狠狠拽回了現(xiàn)(xiàn)實(shí)!

  紫葡萄猛地一個(gè)激靈,劇痛瞬間從四肢百骸傳來,一種有節(jié)(jié)奏的晃動(dòng)感包裹著她,耳邊不再是記憶中的烈火燃燒與惡毒詛咒,而是真實(shí)且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骨刺撕裂空氣的尖嘯、以及……粗重而急促的喘息聲。

  她艱難睜開沉重的眼皮,烈焰燃燒的城堡主廳不見了,燭顏冰冷的身體也消失了。模糊視野中取而代之的,是快速向后掠過、布滿裂痕和污血的焦黑地面,不斷從視野兩側(cè)閃過、如同黑暗森林般瘋狂突刺的猙獰魔刺,以及——眼前自己所緊抱著的,那個(gè)瘦削而堅(jiān)實(shí)的后背。

  她這是……正被人背著?!

  不錯(cuò),映入眼簾的后背伴隨著行進(jìn)而不斷顛簸、起伏,半損的皮夾克沾滿了灰塵和血污,原本梳理整齊的短發(fā)(fā)也變得凌亂不堪,一股混合著汗味、血腥味和硝煙的熟悉氣息撲面而來——是格林。灰狼參謀卸去了全身一切冗余的裝備,此刻正咬緊牙關(guān)背著她在瘋狂舞動(dòng)的魔刺叢林間急速穿行,他的動(dòng)作不算敏捷,每一次的變向、每一次的跳躍,都是險(xiǎn)之又險(xiǎn)地避開那些從地面、側(cè)身甚至是頭頂襲來的魔刺。

  “拜托你能不能跑再快點(diǎn)啊,格林!咱老姐才多重,你有必要表現(xiàn)(xiàn)得這么費(fèi)勁嗎?”白狼布蘭卡同樣奔跑著掩護(hù)在旁,左手從后方輕扶住她的身體,右手的銀槍寒芒點(diǎn)點(diǎn),精準(zhǔn)無比地刺穿、擊退那些從刁鉆角度襲來的魔刺,帶起一連串火星和飛濺的黑泥。“平時(shí)一直督促你多鍛煉多健身,別一天到晚泡在房間里看書下棋睡大覺,你就是不聽勸……這下后悔了不?”

  “都這種時(shí)候了就……少埋汰我了吧,白子!”格林的呼吸明顯急促,額角布滿汗珠,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我本來就只是個(gè)搞后勤的,哪能想到有一天還能派上這種用場(chǎng)……所以洛波那小子跑哪兒去了?最需要他一身蠻勁的時(shí)候卻找不著他的蹤影了!”

  “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靠近廢墟那邊,他應(yīng)該是去保護(hù)愛麗絲小姐了吧,恐怕也一起被棘刺包圍了……”游走在格林左側(cè)的灰滿回應(yīng)著,同時(shí)將手中刺劍化作一片模糊的寒光。他的劍尖精準(zhǔn)地點(diǎn)刺在荊棘相對(duì)脆弱的連接處,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魔刺崩裂的脆響,但那堅(jiān)毅的神情也難掩其中閃爍著的疲憊。“怎么辦,我們還要去找他們嗎?”

  “暫時(shí)顧不了那么多了,但愿他們還能堅(jiān)持住……”格林的喘息中透露著一絲焦急,他又是一個(gè)猛然抽身,背著紫葡萄險(xiǎn)險(xiǎn)躲過一根從頭頂橫掃而過的巨大魔刺,“總之,我們的任務(wù)只有一個(gè)——先把咱姐安全送出去,不惜一切代價(jià)……就算拼掉我們?nèi)齻€(gè),也在所不惜!”

  “說的對(duì)!帕雅丁不能沒有女王,我們更不能沒有老姐!”布蘭卡再次以銀槍劃過一道凌厲的弧光,將數(shù)(shù)根阻擋去路的魔刺齊根掃斷:“番茄兄麾下的若爾蓋部曲都還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外圍待命,一定要把老姐及時(shí)送出污染區(qū)(qū)!”

  “保護(hù)好她,帕雅丁的女王就由我們來守護(hù)!”刺劍接連閃擊,灰滿的聲音在清冷中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堅(jiān)定,“她的力量……是唯一有能力對(duì)抗闇的希望!只要有她在,我們就一定能贏!”

  保護(hù)好她……

  她是唯一的希望……

  只要有她在……就一定能贏……

  她的意識(shí)還有些恍惚,卻并不影響耳邊發(fā)(fā)生的對(duì)話油然流進(jìn)心里,這是一股混雜著酸澀、震撼、以及近乎灼燒靈魂的滾燙暖流,融化了那片冰冷而絕望的塵封心湖,在她近乎枯竭的意識(shí)深處掀起了些許的波瀾。他們身上都帶著傷,體力都在透支,處境也同樣九死一生。但他們眼中燃燒著的,卻是好似信仰般的不容置疑,是將所有希望都毫無保留地托付于她的……義無反顧的信任!

  原來在他們心中……

  我……并非一無是處?

  我……竟然如此重要?

  我……甚至是……他們戰(zhàn)(zhàn)斗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你們……”她哽咽著用手攥緊了格林的肩頭,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為什么……”

  “姐你醒了?”格林帶著一絲驚喜轉(zhuǎn)(zhuǎn)頭看向她,臉上沾滿了灰泥和血污,可他那兩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沒有為什么,畢竟——老姐就是老姐,也是我們所有人的女王啊!”

  這個(gè)平日里總愛插科打諢的家伙,語氣竟是如此的理所當(dāng)然,仿佛這簡(jiǎn)單兩句話,就是所有答案的總和。

  紫葡萄的眼眶突然有些發(fā)(fā)熱。原來那些沉甸甸的期待,那些無聲的信任,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它們只是化作了此刻格林心領(lǐng)神會(huì)的微笑,化作了布蘭卡緊握銀槍的力量,化作了灰滿低沉而堅(jiān)定的怒吼,在這片充斥著死亡與絕望的戰(zhàn)(zhàn)場(chǎng)上,為她撐起了一條通往希望的生路。

  前方突然傳來清晰的脆響,數(shù)(shù)十根破土而出的魔刺瘋狂生長(zhǎng),眼看就要徹底封死去路。“該死,它們又要來了……抓緊了老姐!”格林隨即毫不猶豫地俯下身子,將紫葡萄的身體護(hù)得更緊,“灰滿白子,掩護(hù)我!!!”

  “得嘞!!!”

  灰滿和布蘭卡齊聲答復(fù),迅速超越格林沖到隊(duì)伍最前方,以各自的武器朝魔刺旋轉(zhuǎn)(zhuǎn)出花哨的弧光,紫葡萄也用力點(diǎn)頭,將臉輕輕貼在了格林背上。遠(yuǎn)處肉瘤生殖的咆哮依舊刺耳,身旁魔刺滋生的聲音響徹耳畔,但她的心卻不再是墜落時(shí)的那般冰冷。

  因?yàn)樗潰約簭膩磯疾皇且粋€(gè)人在戰(zhàn)(zhàn)斗。

  銀槍與刺劍交織出密集的寒光,布蘭卡挑飛最后一根攔路的魔刺,灰滿的劍鋒則順勢(shì)劈開兩側(cè)合攏的倒鉤,硬生生在荊棘般的魔刺集群中撕開一道可供通行的豁口。格林沉重的腳步帶起勁風(fēng),強(qiáng)行擠開殘留的倒刺,帶著紫葡萄沖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魔刺叢林。

  前方視野驟然開闊!雖然依舊彌漫著硝煙和黑霧,但已不再是那片魔刺無處不在的黑暗森林。數(shù)(shù)十米開外一片地勢(shì)相對(duì)較高的焦土上,若爾蓋部曲的盾墻層層疊疊,防線之后隱約可見臨時(shí)搭建的簡(jiǎn)陋帳篷與醫(yī)(yī)療隊(duì)忙碌的身影,番茄正站在隊(duì)伍最前朝他們焦急地?fù)]舞著手臂:“這邊格林!快過來!!”木戶堡領(lǐng)主的聲音穿透戰(zhàn)(zhàn)場(chǎng)的喧囂,能聽得出轉(zhuǎn)(zhuǎn)危為安后如釋重負(fù)般的欣慰。

  “注意接應(yīng),老姐跟我們?cè)諞黃穡。。 ?p>  格林精神一振,腳下再次發(fā)(fā)力,布蘭卡和灰滿也立刻收縮陣型護(hù)在兩側(cè),三狼在掩護(hù)紫葡萄的同時(shí)將自己化作離弦之箭,徑直朝向安全區(qū)(qū)域全速進(jìn)發(fā)(fā)!

  然而……還未邁出三步,腳下又一次發(fā)(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轟隆——!!!

  大地,毫無征兆地——驟然撕裂!仿佛一張閃爍著不祥黑光的貪婪的巨口,在距離前方不足兩米處赫然展開,并且還在以驚人的速度朝兩側(cè)瘋狂蔓延!伴隨著地塊間劇烈的斷裂、塌陷與抬升,眼前頓時(shí)形成了一道高達(dá)數(shù)(shù)米、布滿嶙峋碎石和尖銳斷茬的斷層階梯,徹底阻斷了去路!

  “小心——!!!”布蘭卡和灰滿的驚呼同時(shí)響起!

  劇烈的震蕩與傾斜令格林猝不及防間腳底一滑,帶著巨大的慣性重重地向前撲倒,而他背上的紫葡萄也隨即毫無防備地被甩飛了出去,一口氣重重摔向布滿碎石的斷層邊緣。劇痛讓她沉重地悶哼一聲,恍惚的意識(shí)在半空中頓時(shí)清醒了大半,卻又在掙扎抬眼的瞬間見證到了更恐怖的事情——無數(shù)(shù)粘稠污穢的黑泥從裂縫深處洶涌而出,同時(shí)還有更多、更密集的猙獰魔刺朝她肆意突刺而來,距離之近、速度之快,她甚至都能看清魔刺尖端滴落著的黑色粘液。

  懸空狀態(tài)(tài)下的身體沒有任何可供發(fā)(fā)力的落腳點(diǎn),無從抵擋、無從躲閃,死亡的氣息凍結(jié)了她的血液。

  完了……

  她本能地緊縮起腦袋,只待魔刺的致命一擊將自己擊穿,然而就在這個(gè)瞬間,腦海深處卻又忽的回蕩起意料之外的聲音——低沉、沙啞,卻恰似承諾般矢志不渝:

  ——帕雅丁的女王……

  ——就由我們來……

  ——守護(hù)!

  “不準(zhǔn)你……傷害她——!!”

  帶著決絕的厲喝幾乎與腦海中的聲音同步響起,千鈞一發(fā)(fā)之際,一道漆黑的身影,毫無預(yù)兆地閃現(xiàn)(xiàn)在眼前……沒有任何猶豫,甚至都沒有試圖格擋,而是用自己的身體——全力張開雙臂,硬生生地?fù)踉諏慫c魔刺之間!

  令人心悸的血肉撕裂聲清晰傳入耳中——布滿倒鉤的魔刺猛烈貫穿了灰狼的右腿,鮮血混合著黑色的粘液瞬間噴濺而出,染紅了整片視野!

  奮不顧身的……

  染血的守護(hù)……

  我曾經(jīng)(jīng)……見過這樣的事情……

  “灰……灰滿?!!”

  “呃啊——!!”

  來自灰滿難以抑制的痛吼,聲音因劇痛而嘶啞變形,可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是將手中的刺劍閃電般擊出——鏘!鏘!鏘!數(shù)(shù)道寒光閃過!貫穿他大腿的魔刺被他硬生生斬?cái)啵瑤е吵淼暮諮湍酀裘撾x視野。

  “抱緊我!走——!!”

  紫葡萄一怔,幾乎是下意識(shí)地伸出手,灰滿也全然根本不顧牽扯到自己大腿上的貫穿傷,隨即以傷殘的右臂攬住她的腰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側(cè)面翻滾——就在他們翻滾離開原地的剎那,又有數(shù)(shù)根更加粗大的魔刺再度襲來,在他們先前的位置激起一大片碎石飛濺!

  他們就這么狼狽地滾出數(shù)(shù)米開外,直到撞上另一邊凸出于地表的斷層,總算勉強(qiáng)避開了魔刺的攻擊范圍。紫葡萄被灰滿緊緊護(hù)在懷里,除了落地時(shí)的磕絆與擦碰外再未受到任何傷害。深紫色的眼眸清晰倒映著灰滿因劇痛而略顯猙獰的面孔,冷汗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黝黑的臉龐在嚴(yán)重失血中仿若死灰。咬牙拔出腿上殘存的魔刺,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失血過多而再次摔倒在地,只能無力地在她身上推搡了一下:“別管我了,快走啊……”

  “你……你的腿……”

  她終于鼓起勇氣將視線移向他的傷口。右大腿貫穿傷口處的肌肉外翻觸目驚心,汩汩涌出的不只有鮮血,真正讓她感到徹骨冰寒的還有那些粘稠的黑泥——它們正沿著傷口邊緣緩慢向外蠕動(dòng),所過之處皮革與布料紛紛被燒灼出刺鼻的白煙,而周圍完好的肌肉與皮膚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吞沒……這些黑泥簡(jiǎn)直酷似貪婪無比的寄生蟲,想要把灰滿的血肉侵蝕后與自身同化!

  紫葡萄的瞳孔驟然收縮,無能為力的絕望感油然而生,如同毒蛇般兇狠噬咬著她的靈魂。自責(zé)、愧疚、無力……那些沉淀多年的自卑與恐懼,如同眼前骯臟翻涌著的黑泥,幾乎要將她溺斃其間。恍惚間,記憶最深處的走馬燈與眼前的景象轟然重疊——在那燃燒中的城堡主廳,燭顏在她懷中漸漸冰冷的觸感,耳畔還響徹著一連串最惡毒、最赤裸裸的嘲笑:

  ——你只能依靠別人!除了躲在別人身后,讓別人為你流血犧牲……你還會(huì)什么?!

  ——你連眼前的人都保護(hù)不了!你有什么資格守護(hù)這個(gè)國家?你有什么資格守護(hù)萬千子民?!

  前所未有的洶涌情緒在她體內(nèi)(nèi)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fā)(fā),混合著劇痛、憤怒、自責(zé)的洪流,沖垮了那道由自卑與恐懼沉積多年構(gòu)筑的堤壩:

  我到底……

  還要重復(fù)……

  多少次——

  ——同樣的悲劇呢!

  強(qiáng)忍著身體撕裂般的劇痛和眩暈,她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撐地,掙扎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冰冷堅(jiān)硬、布滿碎石和斷茬的地面——緩緩爬起。守護(hù)……責(zé)任……這兩個(gè)被回憶塵封了太久的詞匯,如同投入了熔爐的干柴,在這一刻,被眼前同伴的鮮血和犧牲,被那不斷蔓延的、象征毀滅的闇之污染——徹底點(diǎn)燃。

  “不可饒恕……絕對(duì)絕對(duì)……不能原諒——!!!”

  一聲帶著痛苦與決絕的怒吼猛地從喉中迸發(fā)(fā),她無視了身體的疲倦與透支,無視了肝臟肺腑撕裂般的劇痛,一股慘烈而決絕的意志如同燃燒靈魂的火焰,執(zhí)(zhí)意強(qiáng)行榨取著體內(nèi)(nèi)最后一絲力量!

  紊亂狂暴的氣流在她周身瞬間爆發(fā)(fā),無數(shù)(shù)道凌亂的微型風(fēng)刃狂亂舞動(dòng)——沒有章法,沒有準(zhǔn)頭,只有一種不顧一切的、玉石俱焚的癲狂!四面八方襲來的魔刺集群,在撞入這道氣流的瞬間就被瘋狂切割、攪碎,骨屑和腐肉如同雨點(diǎn)般四下飛濺。紫葡萄的身體也在劇烈顫栗著,她清晰察覺著自己生命在流逝的速度,意識(shí)在劇痛中搖曳,但確實(shí)是硬生生在這片魔刺的狂潮中暫時(shí)開辟出了一小塊安全區(qū)(qū)域,為身后的伙伴們爭(zhēng)取到了極其寶貴的喘息時(shí)機(jī)。

  “灰滿!你怎么樣了?!”布蘭卡也已沖到近前,她在看到灰滿腿上血淋淋的傷口后臉色瞬間劇變,緊跟在后的格林也趕忙從腰間掏出了最后一枚儲(chǔ)存魔力的水晶,低聲吟唱治愈禱文的同時(shí)將水晶捏碎:“以流蜜的磐石為基,編織安撫創(chuàng)(chuàng)傷的塵羽……”可飄揚(yáng)而出的碧綠色光芒方一接觸到黑泥,便忽的連帶著水晶的碎屑一起被腐蝕成黑色灰燼。灰滿的哀嚎也愈發(fā)(fā)慘痛,傷口處的黑泥仿佛被激怒了一般,蔓延的速度驟然加快,更加瘋狂地啃噬著他的血肉!

  “沒用的!”不遠(yuǎn)處,番茄與幾名部下正沿著陡峭的斜坡艱難靠攏過來,“來自闇的本源侵蝕是超越常規(guī)(guī)法則的存在,它不僅腐蝕生命,更會(huì)吞噬一切觸手可及的元素力,常規(guī)(guī)的治愈魔法……只會(huì)成為它的養(yǎng)(yǎng)料,加速它的擴(kuò)散!”

  番茄看著灰滿因劇痛而扭曲的臉,看著那已蔓延到膝蓋部位加速腐敗的黑色泥濘,又轉(zhuǎn)(zhuǎn)頭看向布蘭卡和格林,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忍的決斷。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吐出了那唯一可行的方案:

  “不能再拖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在被闇侵蝕到軀干之前,剝離掉污染的部分,也就是將那條腿……從被腐蝕的部位以上……徹底截?cái)啵 ?p>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魔刺撕裂空氣和風(fēng)刃切割的尖銳噪音,殘酷的現(xiàn)(xiàn)實(shí)如同實(shí)質(zhì)(zhì)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所有人都清楚這究竟意味著什么——灰滿本就是一只右手傷殘的狼,他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上那一系列快如閃電、刁鉆致命的劍法……全部都是用他僅存的左手完成的!他雖是一匹殘狼,卻比很多四肢健全的狼更加迅捷兇猛,失去一條手的他依舊是令人膽寒的狼中豪杰!但是……

  倘若他還要再失去一條腿……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徹底失去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上立足的能力!意味著那僅憑左手劍技就能傲視群雄的戰(zhàn)(zhàn)鬼之狼將永遠(yuǎn)成為絕響!更意味著……

  他將……不再是一名驕傲的戰(zhàn)(zhàn)士……

  他將徹底成為一只……比殘狼更卑微、更屈辱的……

  賤狼。

  在意識(shí)到這一事實(shí)后,灰滿的身體似乎也僵硬了一下。他低頭盯著自己腿上不斷蔓延的恐怖黑泥,沉默……但只持續(xù)(xù)了短短一瞬。

  “呵呵,都在替我瞎操心啊……”他突然發(fā)(fā)出一聲短促的鼻息,蒼白的嘴角勾勒著一個(gè)帶著幾分狂氣、幾分不羈,卻又無比平靜的冷笑。

  “就這樣吧。”

  他抬起頭,深沉的眼眸逐一掃過身邊的伙伴,沒有任何的畏懼與猶豫,又帶著一種戰(zhàn)(zhàn)士獨(dú)有的、直面殘酷現(xiàn)(xiàn)實(shí)后的釋懷與坦然。

  “一條腿而已,老子還怕疼不成?總比……變成那鬼東西……強(qiáng)……”

  黑泥又一次加速蔓延了,不斷蠕動(dòng)中的污染已然靠近骨盆。強(qiáng)行忍耐下這更進(jìn)一步的痛苦,灰滿以左手死死攥緊地面的碎石,牙齒雖咯咯作響,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傳到了伙伴們的耳中:

  “動(dòng)作快點(diǎn)……別磨蹭……如果到時(shí)候……老子要是真變成了金氅那樣的怪物……你們記得動(dòng)手的時(shí)候……干脆利落點(diǎn)……”

  看著灰滿那副寫滿催促的神情,格林眼中忽的閃過了一絲決絕的淚光……嗆啷——!他以顫抖的手拔出佩劍,劍身在落日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凜冽的寒芒。

  “止血就交給我。”幾乎與此同時(shí),番茄亦是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翻涌,雙掌虛合于胸前,一股清澈的魔力波動(dòng)瞬間涌現(xiàn)(xiàn),清澈的液態(tài)(tài)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zhuǎn)化為散發(fā)(fā)著刺骨寒氣的冰元素。

  “以純凈之水,化永恒之寒……”

  ……

  青紫色的風(fēng)場(chǎng)在腳下劇烈震顫,而身后的魔刺如影隨形,它們似乎都有著優(yōu)(yōu)先追蹤魔力濃度更高目標(biāo)的本能。倒鉤與荊棘層層疊疊肆意滋生,不斷劃破屏障,在裙角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跡。紫葡萄在呼嘯的狂風(fēng)中艱難維持著懸浮,皮膚表面甚至因魔力激蕩而出現(xiàn)(xiàn)了細(xì)微的龜裂,魔道回路的每一次運(yùn)作,都在伴隨著體內(nèi)(nèi)魔力的加速流失,但她沒有回頭——只要她能拖住更多魔刺,下方救治灰滿的伙伴們就能多一線生機(jī)。

  不能再失去任何伙伴了……

  這一次……就換我來守護(hù)他們!

  周身盤踞的風(fēng)刃迅速化作高速旋轉(zhuǎn)(zhuǎn)的毀滅磨盤,將追襲而來的魔刺紛紛絞碎,骨屑、腐肉與黑泥的混合物如同骯臟的雨點(diǎn)在眼前簌簌落下……但是,這還不夠!

  利用這短暫的喘息,她的視野穿透混亂的風(fēng)暴與新一輪滋生的魔刺叢林,最終死死鎖定住戰(zhàn)(zhàn)場(chǎng)中央——那個(gè)如同活體山脈般不斷膨脹、蠕動(dòng),散發(fā)(fā)著毀滅與腐朽氣息的恐怖肉瘤聚合體。它如同一個(gè)永不枯竭的污染源,體內(nèi)(nèi)翻涌的闇之力以沸騰黑泥的形式具象化,瘋狂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各處催生出新的魔刺!地面如同被犁過般不斷翻涌、撕裂,來自深淵的荊棘叢林向著戰(zhàn)(zhàn)場(chǎng)各處瘋狂蔓延,洛波、愛麗絲、劍齒虎、瑪莎四姐妹……所有伙伴苦苦支撐的身影都被淹沒在這一片污染的狂潮中,整個(gè)戰(zhàn)(zhàn)場(chǎng)正在滑向徹底毀滅的終局!

  不能再拖下去了!

  心念電轉(zhuǎn)(zhuǎn)之間,紫葡萄的心臟顫動(dòng)得愈發(fā)(fā)急促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這具透支過度的身體也已瀕臨極限,強(qiáng)行凝聚的魔力沸騰著在回路中橫沖直撞,隨時(shí)都可能將她徹底撕裂。可背靠肉瘤本體提供的豐富能源,魔刺的生長(zhǎng)卻是永無止境的,倘若再這么持續(xù)(xù)對(duì)拼魔力的消耗,最后被率先拖垮的只能是自己!

  唯一的勝算……就只有……

  ——孤注一擲攻擊本體,摧毀那不斷噴吐混沌的肉瘤核心!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打斷魔刺的瘋狂增殖,為伙伴們爭(zhēng)取撤離的時(shí)間!

  主意已定。

  紫葡萄眼中寒光爆射,猛地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血腥與硝煙的空氣仿佛帶著灼燒靈魂的刺痛。她不再試圖清除襲向自己的荊棘,而是將體內(nèi)(nèi)瀕臨失控的魔力強(qiáng)行壓縮、引導(dǎo)。環(huán)(huán)繞周身的風(fēng)場(chǎng)瞬間向外擴(kuò)張、爆發(fā)(fā),如同在咆哮蓄勢(shì)待發(fā)(fā)的巨龍,在她掌心前方凝聚成型!裹挾其中的除了數(shù)(shù)不清的風(fēng)刃,還有更多鋒利的魔刺骨屑、粘稠的黑泥以及腐敗的肉塊。

  下一秒,這些致命的殘骸在颶風(fēng)的加持下,仿佛億萬顆高速旋轉(zhuǎn)(zhuǎn)的、淬毒的子彈撕裂長(zhǎng)空,從四面八方的各個(gè)刁鉆角度,遠(yuǎn)遠(yuǎn)朝著戰(zhàn)(zhàn)場(chǎng)中央那龐大肉瘤聚合體——悍然轟擊而去!

  沒有驚天動(dòng)地的爆炸,耳畔響徹的只有酷似億萬把砂輪同時(shí)摩擦鋼材時(shí)高頻的切割與撕裂聲。

  颶風(fēng)所過之處,覆蓋在肉瘤表面的、粘稠蠕動(dòng)的黑泥被瞬間剝離、攪碎,如同腐敗的肌身組織般被層層削為肉糜。密集的穿刺聲此起彼伏。裹挾著魔刺殘骸的氣旋如同旋轉(zhuǎn)(zhuǎn)的刮刀,僅僅一個(gè)呼吸間便在魔物布滿黏液的體表切割出無數(shù)(shù)條縱橫交錯(cuò)的傷口,漆黑的腐血混合著黑泥飛濺而出,在空中散成腥臭的霧靄。

  但這還不是全部!

  肉瘤聚合體那靠近頂部的位置——被層層腐敗爛肉和粘稠黑泥包裹著的、相對(duì)“完整”的部位暴露了出來,那是一片布滿漆黑的扭曲血管,被層層腐爛血肉包裹的核心區(qū)(qū)域,伴隨著風(fēng)暴的猛烈切割,一個(gè)人形的輪廓竟硬生生浮現(xiàn)(xiàn)于眼前。

  正是叛軍主帥,金氅!陷入某種詭異沉睡的他面色灰敗,身體呈現(xiàn)(xiàn)出一種駭人的半融化狀態(tài)(tài),被無數(shù)(shù)蠕動(dòng)的肉芽纏繞、固定在肉塊之間,皮膚表面布滿漆黑的魔紋,仿佛整個(gè)人都成為了肉瘤的一部分,正源源不斷地為它提供著沸騰的燃料。可出人意料的是,在他的腹部的傷口處卻隱隱透出一股異常微弱、異常精純的微弱魔力,散發(fā)(fā)著與周圍闇元素完全格格不入的深紫色光芒!

  她忽的想起了云尾線之前通過水晶緊急送來的情報(bào):

  “金氅體內(nèi)(nèi)……還能偵測(cè)到一股截然不同、卻異常精純強(qiáng)大的能量源……導(dǎo)致其肉身呈現(xiàn)(xiàn)出了一種近乎‘法則’層面的極高抗性……元素魔法會(huì)被中和、削弱,常規(guī)(guī)手段幾乎無法徹底殺死它!”

  記憶突然被喚醒,紫葡萄的心臟砰砰狂跳——就是它!就是那股不明能量源!!那股中和、削弱她法術(shù)傷害的力量……是被闇強(qiáng)行禁錮在他體內(nèi)(nèi)的?!

  必須分離它……必須分離這股力量,否則無法真正傷害到闇的核心!

  可就在紫葡萄準(zhǔn)備凝聚最后的魔力,試圖鎖定金氅發(fā)(fā)動(dòng)更精準(zhǔn)攻擊的瞬間——異變?cè)俁榷干?p>  “吼——嗚——!!!”

  龐大肉瘤聚合體仿佛被徹底激怒了,傷痕累累的軀體猛地劇烈震顫,濃郁到近乎實(shí)質(zhì)(zhì)化的的漆黑霧氣化作沸騰的熔巖,從它全身深處的每一個(gè)毛孔、每一道傷口中瘋狂噴涌而出。那些深不見底的恐怖傷口,在接觸到這濃郁黑霧的瞬間——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愈合!腐敗的眼球與口器蠕動(dòng)、交織,破碎的棘刺被黑霧重塑、連接,甚至就連那些剝離的黑泥和爛肉,也在如同活物般重新蠕動(dòng)、再生,完全覆蓋傷口!

  魔物體內(nèi)(nèi)的闇元素……太龐大、太純粹了!已經(jīng)(jīng)足以做到無視自身腐蝕、進(jìn)行超速再生的地步!

  而那暴露在創(chuàng)(chuàng)口深處、被肉芽纏繞的金氅,以及他胸口那微弱的深紫色光芒,也被四周瘋狂涌來的黑泥和腐肉——迅速覆蓋、淹沒。

  它……正在愈合!

  已經(jīng)(jīng)來不及了……

  冰冷的絕望再次勒緊了她的心臟,風(fēng)場(chǎng)已經(jīng)(jīng)瀕臨潰散,精疲力竭的她甚至連凝聚一片細(xì)小的風(fēng)刃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片蠕動(dòng)的爛肉即將完成最后的愈合,身體因透支與恐懼而顫抖,意識(shí)在劇痛與眩暈的邊緣瘋狂閃爍——她榨干了最后一絲力量,卻依舊……無法阻止!

  難道……真的要功虧一簣?!

  就在這萬念俱灰、連呼吸都仿佛凍結(jié)的瞬間——

  這就不行了嗎……

  親愛的表姐……

  平靜、溫和、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穿透力的陌生男聲,如同清風(fēng)拂過耳畔,毫無征兆、卻又清晰無比地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既然如此……

  那就讓我來助你們……

  一臂之力吧……

  話音落下的剎那——仿佛來自萬古冰原深處的極致寒意,突如其來、降臨戰(zhàn)(zhàn)場(chǎng)。紫葡萄只覺眼前的視野驟然扭曲!冰冷到極致、純粹到極致的蒼藍(lán)色光芒瞬間充斥了整個(gè)視野!

  下一秒!

  咔!咔!咔!咔!咔——!!!!

  無數(shù)(shù)道通體狹長(zhǎng)、晶瑩剔透、邊緣鋒利如兵刃的巨大冰棱憑空出現(xiàn)(xiàn),從各個(gè)方向貫穿了肉瘤魔物臃腫的主體!

  這些冰棱如同最堅(jiān)固的錨點(diǎn),將肉瘤聚合體龐大的軀體死死釘牢在原地!它們精確瞄準(zhǔn)著魔物體表剛剛被颶風(fēng)撕裂的巨大創(chuàng)(chuàng)口,并且出現(xiàn)(xiàn)的角度也極其刁鉆,肉瘤體表蠕動(dòng)的血肉、覆蓋的黑泥、甚至那些正在瘋狂分泌霧氣的眼球與口器……無一例外,全部命中。而那些翻涌著的黑泥和蠕動(dòng)的血肉,也紛紛在接觸到冰棱極致寒氣的一瞬間——應(yīng)聲凝結(jié)、僵直!

  傷口愈合的趨勢(shì)……被強(qiáng)行凍結(jié)、遲滯!

  “嗚——呼——!!!”

  整個(gè)戰(zhàn)(zhàn)場(chǎng)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冰棱凍結(jié)血肉的“滋滋”聲和魔物被強(qiáng)行中斷再生時(shí)如同卡殼般的痛苦嘶鳴。

  “……哥?是你嗎?!!”一聲充滿驚喜的清脆呼喊在廢墟高處響起,是那個(gè)自稱小羽的怪力班達(dá)爾,她正扒著斷墻的邊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激動(dòng):“我就知道……你也一直在!一直在看著我們!!”

  哥?你哥是誰?

  隱藏在幕后生成這些冰棱的施法者?!

  但此刻,紫葡萄的大腦已經(jīng)(jīng)來不及處理這驚天逆轉(zhuǎn)(zhuǎn)所帶來的疑惑與震撼了——眼前的戰(zhàn)(zhàn)場(chǎng)上,肉瘤聚合體的渾身上下被冰棱完全封死,就連恐怖的再生能力都被暫時(shí)凍結(jié),而覆蓋向金氅的肉芽和黑泥也如同被遙控著暫停,停滯在距離他腹部?jī)H差毫厘的位置——那股關(guān)鍵的力量源觸手可及!

  機(jī)會(huì)!!千載難逢的唯一機(jī)會(huì)!!

  沒有絲毫猶豫,意念如同最決絕的命令。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燃燒生命的意志在她眼中轟然爆發(fā)(fā),她猛地抬起右手手背——那里,由拉克莎純粹魔力凝結(jié)而成的最后一瓣薔薇,正烙印在肌膚上散發(fā)(fā)著微弱卻溫暖的光芒。

  “賭上一切,燃盡——最后的希望!!”無聲的吶喊在她心中炸響,深紫色的薔薇如同被點(diǎn)燃的星火,瞬間爆發(fā)(fā)出刺目的光芒!隨即——化作一縷青煙,徹底消散。

  一股豐沛到近乎狂暴、精純到近乎極致的的魔力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河轟然涌入她早已千瘡百孔的魔道回路,遠(yuǎn)超她身體承受極限的劇痛如同億萬把燒紅的利刃,她體內(nèi)(nèi)瘋狂切割、張裂,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徹底撕碎!但她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行將這狂暴的力量約束、引導(dǎo)!

  目標(biāo)只有一個(gè)——核心!金氅!那股魔力源!!

  “為了……大家——!!!”

  她不再試圖懸浮,也不再試圖防御,而是將所有的意志、所有的魔力、所有的生命……全部灌注于一點(diǎn)!青紫色的光芒包裹住她的身體,在半空中拉出一道耀眼的流星軌跡,帶著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shì),撕裂空氣、無視距離,徑直朝那被冰棱釘死、核心區(qū)(qū)域剛剛暴露的肉瘤聚合體——悍然沖去!

  “呃啊——!!!”

  肉瘤聚合體當(dāng)然也察到了這致命的威脅,伴隨著更加狂怒和恐懼的嘶鳴與持續(xù)(xù)不斷的掙脫,那些固定著腐肉的冰棱顆顆崩壞,禁錮的時(shí)限已然所剩無幾。

  就在紫葡萄即將觸碰到金氅的瞬間——

  魔物核心區(qū)(qū)域,無數(shù)(shù)凝固的腐肉和黑泥仿佛受到了本能的驅(qū)(qū)使,隨即回光返照般猛地向內(nèi)(nèi)收縮、翻涌,形成一個(gè)巨大且粘稠的、布滿獠牙般肉芽的——吞噬之口!

  “老姐——!!”身后傳來布蘭卡撕心裂肺的尖叫。

  但紫葡萄——沒有絲毫猶豫,甚至都沒有減速!

  她的眼神,只有一往無前的決絕。

  “就是現(xiàn)(xiàn)在——!!!”

  青紫色的流星,轟然撞入了那深淵般的吞噬之口!

  粘稠、冰冷、帶著強(qiáng)烈腐蝕性的黑泥和腐敗肉塊如同被驚動(dòng)的潮水,帶著腥臭的風(fēng)瞬間將她合攏后吞沒,視野陷入一片絕對(duì)的黑暗與窒息。無數(shù)(shù)蠕動(dòng)的肉芽瘋狂纏繞上肢體,試圖將她同化、腐蝕、吞噬。而就在意識(shí)殘留著的最后瞬間,她不顧一切地伸手抓向黑暗中那唯一的光點(diǎn)——

  近在咫尺,那道微弱的光芒!

  -

  黑暗。

  無邊無際,粘稠如墨的黑暗。

  粘稠、冰冷、帶著腐敗甜腥味的黑暗從她的口鼻、耳朵、每一個(gè)毛孔瘋狂地涌入,沉重地填塞、壓榨著殘存的意識(shí)。她感覺自己被活生生地按進(jìn)了一鍋尚未凝固的、冰冷粘稠的瀝青里,沉淪,下墜,永無止境。

  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這無處不在、令人作嘔的存在本身。它包裹著她,擠壓著她,試圖將她同化,將她變成這無邊腐爛血肉的一部分。每一次徒勞的掙扎,都只是讓那冰冷、沉重的虛無更深地包裹住她。身體像是被碾碎后又胡亂拼湊起來,每一寸骨骼、每一根回路都在發(fā)(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毫無疑問,她失敗了。

  賭上一切,燃燒生命與魔力的最后一擊,終究沒能摧毀那深淵的造物。反而被那貪婪的黑暗吞噬,連同她試圖接觸的那股魔力源一起,沉入了這片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虛無之中,只能像是個(gè)無助的祭品,被這些惡心的肉塊不斷腐蝕、消化。

  伙伴們……格林顫抖的手緊握劍鋒,灰滿平靜接受殘酷現(xiàn)(xiàn)實(shí)的笑容,布蘭卡斜挎銀槍守護(hù)的背影,番茄外化于形的刺骨寒冰,還有那個(gè)在絕望關(guān)頭伸出援手的神秘聲音……他們?cè)諂撲櫚囊庾R(shí)中接連閃過,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遠(yuǎn)比身體的創(chuàng)(chuàng)傷更甚。

  是我……連累了他們……

  是我……太弱小……

  ——你只能依靠別人!除了躲在別人身后,讓別人為你流血犧牲……你還會(huì)什么?!

  ——沒有這些忠誠的蠢貨為你擋刀,你——帕雅丁家的紫葡萄——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波頓大人惡毒的詛咒再次纏繞上她瀕臨崩潰的靈魂,勒得她幾乎無法喘息。燭顏在懷中逐漸冰冷的觸感與灰滿腿上蔓延黑泥的景象也又一次重疊了,化作最致命的鋒芒,狠狠刺入她的心臟。

  守護(hù)……多么可笑又無力的奢望……

  就在這意識(shí)即將被徹底碾碎、沉入永恒黑暗的深淵邊緣——

  你,渴望力量嗎?

  一個(gè)聲音,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腐肉與黑暗,直接在她靈魂最深處震響。那聲音古老、蒼茫,帶著某種非凡的威嚴(yán),卻又奇異地夾雜著一絲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憫的平靜,仿佛并非響在耳畔,而是從時(shí)間的長(zhǎng)河盡頭,從星辰的塵埃里,隔空灌注進(jìn)她瀕臨崩潰的心智。

  她殘存的意識(shí)猛地一顫。仿佛溺水者在徹底沉沒前,指尖觸碰到了一根無形的稻草。

  “……誰……”劇痛和窒息讓她的思維如同一盤散沙,根本無法思考這聲音的來源,只是本能地發(fā)(fā)出疑問:“……你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

  回應(yīng)平靜無波,卻在無邊的黑暗中清晰地如同烙印。

  我和你一樣,都曾是這個(gè)世界上的生靈。只不過……

  聲音里沉淀了萬古歲月的疲憊,似乎還掠過一絲微不可查、幾不可聞的喟嘆:你依舊能感受著生命的溫度,體驗(yàn)著心跳的悸動(dòng),而我……只剩下了一副空虛的軀殼,一縷徘徊在永恒寂靜中的回響。

  是么……

  混亂的意識(shí)捕捉到一系列關(guān)鍵詞匯,仿佛觸碰到了某種超越她理解的、令人心悸的存在本質(zhì)(zhì),卻又無法理解其深意。

  她已經(jīng)(jīng)無暇去思考太多,只覺得胸腔里的無形利口噬咬得愈發(fā)(fā)兇狠了。無數(shù)(shù)冰冷的爪子撕扯著她的四肢百骸,試圖將她最后一點(diǎn)屬于“生靈”的形態(tài)(tài)徹底拆解。她徒勞地想要呼吸,張開嘴,涌入的卻只有更多冰冷、粘稠、帶著腐敗氣息的黑暗,肺部像被塞滿了冰冷的鐵銹,每一次細(xì)微的起伏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身體在人形與狼形的痛苦切換中抽搐得更加劇烈,骨骼變形的脆響在死寂的黑暗里格外清晰。殘存的意念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劇烈的痛苦和窒息的深淵里搖曳。

  我聽到了……那聲音繼續(xù)(xù)宣布道,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聽到了你心底最深處,那如同困獸般絕望的吶喊。你渴望戰(zhàn)(zhàn)斗,渴望以獠牙利爪撕碎眼前的黑暗;你渴望復(fù)仇,渴望向吞噬一切的深淵揮出逆襲之刃;你渴望……守護(hù),守護(hù)那些在你墜入深淵時(shí),依舊用血肉之軀為你筑起屏障的身影。

  那么,我再問你:你,渴望力量嗎?

  “力……量……”

  像是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她思緒中微弱而混亂的回響。

  戰(zhàn)(zhàn)斗的力量……

  復(fù)仇的力量……

  守護(hù)的力量……

  無盡的、可怕的、遠(yuǎn)遠(yuǎn)超乎想象的力量……

  無數(shù)(shù)混亂的念頭、畫面、欲望,在瀕臨崩潰的意識(shí)中轟然炸開。渴望?是的,她渴望!渴望到靈魂都在燃燒!渴望到可以付出一切!但是……渴望如同雙刃劍,一面是沖破黑暗的希望,一面是墜入深淵的代價(jià)。

  “……真的……可以嗎……”意念里充滿了痛苦、茫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絕望逼出的瘋狂希冀。

  是的。那古老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從此刻開始,你的命運(yùn),由你自己做主,不再被所謂的‘天命’束縛,不再被既定的‘極限’定義。

  敬畏天命,使我們安分,使我們自知生命的極限,從而注目于生命所可及之外。命定的局限盡可永在,如同這世界的法則,但……

  聲音陡然一轉(zhuǎn)(zhuǎn),變得激昂而充滿力量,如同撕裂陰云的雷霆:

  ——不屈的挑戰(zhàn)(zhàn),卻須臾不可或缺!那也是生命之火得以延綿、得以進(jìn)化的……

  唯一途徑。

  振聾發(fā)(fā)聵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清泉,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的明悟在痛苦中升起。是啊,敬畏命運(yùn)、知曉極限,但絕不意味著屈服!命定的枷鎖或許沉重,但獨(dú)屬于生靈的意志,卻一刻也不會(huì)熄滅!

  她再次站在了那片命運(yùn)風(fēng)暴的混沌中心,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和壓迫,呼吸依舊困難,身體依舊承受著非人的痛苦。但這一次,面對(duì)著仿佛要將她徹底碾碎的粘稠黑暗,她那因劇痛而扭曲的嘴角,竟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向上揚(yáng)起——一絲近乎瘋狂的、帶著解脫與決絕的笑意,在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xiàn)。

  向命運(yùn)大聲叫罵又有什么用?命運(yùn)只是個(gè)聾子!它聽不見你的控訴,看不見你的掙扎。我們無從選擇命運(yùn)的框架,就像無法選擇自己出生的時(shí)代與血脈,但是……做得到的,那就盡量去做;做不到的,則付之于造化吧!

  至少,我曾為其傾盡所有、問心無愧!

  “我……我需要……”

  她知道自己必須贏,不僅是為了那些因?yàn)樗鵂奚幕鋨椋菫榱慫性諍詘抵羞x擇燃燒自我、照亮光榮與夢(mèng)想的先輩。意念不再混亂,不再微弱,她以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穿透周身的黑暗,向著那古老的存在吶喊:

  “我需要力量——戰(zhàn)(zhàn)斗、復(fù)仇……守護(hù)!我不能……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yōu)槲覡奚瑸槲覓侇^灑血!我不能……永遠(yuǎn)只是被保護(hù)的那一個(gè)!”

  她直視內(nèi)(nèi)心最深處的恐懼,意念坦蕩而熾熱:

  “或許……我會(huì)毀了我所珍視的一切……或許……我會(huì)墮入更深沉的無盡淵底……或許……我將不再是我……”

  她的意識(shí)停頓了一瞬,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在黑暗中化作點(diǎn)點(diǎn)星光。然而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焚盡一切猶疑與恐懼的火焰,在她靈魂深處轟然引燃。

  “但——!”

  “我無所畏懼!”

  她的聲音帶著一抹泣血的悲哀,更帶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決,仿佛那不是祈求恩賜,而是宣告……與征服。所有的意念匯成一股沖破一切的洪流,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轟向那古老聲音的源頭:

  “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也不在乎你出于何種目的!既然命運(yùn)讓我們?cè)詿絲滔嚶觥薔駝?qǐng)——”

  “請(qǐng)賜予我這世界上最強(qiáng)大、最偉大的力量吧!”

  強(qiáng)烈的意念在精神世界回蕩,如同戰(zhàn)(zhàn)鼓擂響。她不再是被動(dòng)接受命運(yùn)的祭品,她要成為主動(dòng)索取利劍的戰(zhàn)(zhàn)士!

  不坐等機(jī)遇的饋贈(zèng),便是征服了命運(yùn)。

  如你所愿,我的孩子……

  那古老的聲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情感,一種跨越了無數(shù)(shù)時(shí)光的深沉復(fù)雜與期許,緊隨其后的,是如同天啟般莊重的神諭,又好似最深沉夜色中的輕柔低語:

  力量越大,責(zé)任越重。或許你的未來,會(huì)因此走向截然不同的全新道路,布滿荊棘險(xiǎn)阻與未知……但我始終希望,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難,你能都在每一個(gè)抉擇命運(yùn)的十字路口……

  永不忘卻此刻的初心。

  黑暗的深處,仿佛無盡的虛空被點(diǎn)燃。

  一點(diǎn)深邃、純粹、帶著無盡神秘與威嚴(yán)的紫色光芒,毫無征兆地亮起——準(zhǔn)確來說并非照亮,而是如同在粘稠的墨汁中暈染開一滴紫色星辰,迅速驅(qū)(qū)散著周圍一整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一個(gè)朦朧的輪廓自其間緩緩凝聚。

  修長(zhǎng)而充滿力量感的四肢,全身覆蓋著仿佛由最深沉夜色編織而成的、閃爍著幽暗光澤的皮毛,如同靜謐的星河在無聲流淌。額頭上有一道月牙形的印記,緩緩睜開的雙眼也并非尋常野獸的兇瞳,而是如同兩輪高懸于無盡虛空的紫色滿月。目光垂落,凝注著她渺小的身影,帶著審視,帶著一絲遙遠(yuǎn)的悲憫與寂寥,更帶著一種跨越了無數(shù)(shù)紀(jì)元的絕對(duì)威嚴(yán)。

  一股源自血脈源頭的威壓無法抗拒,甚至令她殘破的身軀都為之戰(zhàn)(zhàn)栗。她幾乎無法思考,只剩下本能的震撼,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dòng)。

  “您是……遠(yuǎn)古的……魔狼君……”

  殘存的意志尚未凋零,逝去的榮光栩栩如生。

  我的孩子……

  黑桑微微頷首,聲音直接在她的靈魂中響起,宏大而溫和,帶著一種跨越了時(shí)空的滄桑。

  你要成為的是……夜色星空中的……那輪明月。

  紫色的月之狼眸凝視著她,仿佛穿透了靈魂的每一寸角落:

  無論白晝的太陽有多么燦爛輝煌,它終究會(huì)沉入地平線之下。而當(dāng)黑暗籠罩大地,真正能穿透夜幕、撫慰傷痕、指引迷途,給予絕望者以寧靜與希望的……

  魔狼的聲音如同古老的歌謠,帶著不容置疑的真理:

  是那輪,清冷、柔韌、永恒懸掛于天際的……明月。

  -

  “呃……!”

  紅的手臂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冰冷的鎖鏈深深勒進(jìn)掌心,另一端則死死拖拽著懸在地裂深處的天罰。她的姐妹們——白眼、比比、麗絲比——圍繞在她身邊,以早已熄火的重弩、早已卷刃的雙刃與超負(fù)荷運(yùn)載良久的機(jī)關(guān)臂鎧,勉力格擋著從四面八方瘋狂刺來的猙獰魔刺。她們的動(dòng)作不復(fù)之前的凌厲,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和飛濺的汗水,身心瀕臨枯竭。

  視野所及之處,無窮無盡、瘋狂生長(zhǎng)的漆黑魔刺,仿佛一整片永無止境的海嘯,一波強(qiáng)過一波!魔刺集群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蜂擁而來,執(zhí)(zhí)意要將她們徹底吞沒。

  “撐住……就差一點(diǎn)了!”

  紅嘶吼著,試圖將劍齒虎再拉上來一些,但腳下崩裂的地面卻讓她幾乎無法站穩(wěn)(wěn),眼看就要被一根刁鉆角度襲來的粗壯魔刺直取后心窩——

  轟隆隆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如同大地被狠狠攥緊后又猛然釋放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戰(zhàn)(zhàn)場(chǎng)中央方向席卷而來。幾乎與此同時(shí),眼前密密麻麻的魔刺集群驟然僵直,仿佛是接收到了什么無法抗拒的指令,隨即開始劇烈地收縮、退潮。眨眼之間,原本將她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密不透風(fēng)的魔刺叢林竟如同幻覺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了一片滿目瘡痍、遍布孔洞和溝壑的焦黑大地。

  得救了?!

  紅緊繃著的身體猛地一松,踉蹌幾步險(xiǎn)些摔倒,但她顧不上喘息,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拽鎖鏈——“嘿——呀!!!”銀鏈應(yīng)聲回卷,連帶著劍齒虎也被硬生生從地裂邊緣拖了上來,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后,他一口氣仰面摔倒紅腳邊的地面上。

  “咳咳……咳……”天罰匍匐在地劇烈咳嗽著,神情中寫滿了驚魂未定與難以置信的困惑,大腦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發(fā)(fā)生了什么。“咋回事……這些臟東西……退了?”

  還未等他咳盡肺里的塵土,卻突然又聽見了噗通一聲悶響——幾乎與他同步,某個(gè)熟悉的身影同樣重重地摔落在數(shù)(shù)米開外的瓦礫堆上,濺起一大片污濁的泥點(diǎn)。

  天罰定睛看去——叛軍主帥金氅。雖然依舊臉色灰敗昏迷不醒,不過胸口還在微弱起伏,好歹是尚存了一縷氣息。更令人詫異的是,他身上原先那些令人作嘔的魔紋和粘稠黑泥,此刻竟也已經(jīng)(jīng)消失了大半,皮膚盡管依舊蒼白病態(tài)(tài)且布滿裂痕,但那股幾乎令人窒息的闇之污染正在迅速淡化、肅清,只剩下一些干涸的污跡附著在體表。

  “他這是……洗干凈了以后……被吐出來了?”

  “別管他了!天罰你快看看那邊——!!!”

  就在劍齒虎一片茫然之際,身旁的紅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發(fā)(fā)出了驚呼,抬手指向戰(zhàn)(zhàn)場(chǎng)中央——

  轟——!!!!!!!

  一道無法形容其璀璨的紫色光柱,如同破繭而出的天地乖離開辟之星,悍然撕裂了戰(zhàn)(zhàn)場(chǎng)中央那巨大肉瘤聚合體的核心區(qū)(qū)域——爛肉、黑泥、口器、眼球、魔刺……魔物的所有構(gòu)成物質(zhì)(zhì),紛紛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瞬間汽化、湮滅。

  在所有人震撼到失語的注視中!

  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漫長(zhǎng)軌跡沖天而起,在半空中劃出優(yōu)(yōu)雅而致命的弧線,將昏暗的天空染成一片尊貴的紫羅蘭色,無數(shù)(shù)細(xì)碎的紫色光粒正如星辰般在邊緣環(huán)(huán)繞、升騰。噴涌的紫色光柱也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在滑翔的軌跡后方如同擁有生命般延伸、塑形,最終化作一道栩栩如生的魔狼虛影——優(yōu)(yōu)雅、矯健、充滿力量感,昂首向天,姿態(tài)(tài)孤高而威嚴(yán),似乎在宣告著某種古老存在的歸來!

  夕陽的余暉灑落,為這紫光與銀影鍍上了一層神圣的金邊。

  魔狼的身影在距離地面數(shù)(shù)十米的半空中懸停,伴隨著紫色虛影緩緩消散,化作漫天光點(diǎn)灑落戰(zhàn)(zhàn)場(chǎng),漸斂的光芒終于顯露出了真容。

  纖細(xì)、瘦弱,卻散發(fā)(fā)著無上威嚴(yán)的身影,正是——紫葡萄!

  她的眼神透過刺目的光芒,平靜地落在地面的伙伴們身上,神情蘊(yùn)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跨越了無數(shù)(shù)時(shí)空滄桑的……新生之力。黛紫色的長(zhǎng)發(fā)(fā)在能量風(fēng)暴中狂舞,沾染上神秘的銀暈,身前懸浮著一枚流轉(zhuǎn)(zhuǎn)著深邃光芒的紫色魔石——魔狼石英,那枚曾屬于她,此刻又被她親手奪還的神圣法器。

  守護(hù)之道,非為毀滅,乃為照亮。

  既然如此,我便成為那輪明月——撕裂這永夜!

  她伸手輕輕觸碰了懸浮于面前的魔狼石英。

  嗡——!!!

  浩瀚的魔力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fā)(fā),不再只是風(fēng)元素的狂暴,而是某種更古老、更純粹、更接近世界本源的存在。身間殘破的衣物如同燃盡的灰燼般片片剝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月華般靜謐流淌的清冷光輝——

  輕盈飄拂的淡紫色裙擺潔如夜霞,被星芒細(xì)細(xì)勾勒后流轉(zhuǎn)(zhuǎn)著月輝般的清光,隨著不存在的宇宙之風(fēng)自在飛揚(yáng),凝固著夜空中最夢(mèng)幻的那片色彩。露臍的上裝與寬大飄逸的長(zhǎng)裙結(jié)合,既展現(xiàn)(xiàn)著少女的曲線,又流動(dòng)著神明特有的超然。兩片鎏金的護(hù)肩覆蓋香肩,裸露的肌膚浮現(xiàn)(xiàn)著深紫色的風(fēng)元素魔紋,從腳踝一直延伸到脖頸。星軌之核在胸口溫?zé)岬靨鴦?dòng),與體內(nèi)(nèi)奔涌的雙重新力量形成完美的共鳴。腰間垂墜的流蘇每擺動(dòng)一次,都能帶起細(xì)碎的星粒,像是在書寫傳自上古的神諭。

  及腰長(zhǎng)發(fā)(fā)在魔力的極大充盈下呈現(xiàn)(xiàn)出醒目的銀紫色,此刻正以一種近乎莊嚴(yán)的韻律在夜空中舒展、起伏,每一縷發(fā)(fā)絲都仿佛浸染著宇宙初生時(shí)的星屑,在虛空中流淌成一道裹挾著微光的星河,恍若將沉睡的夜穹披拂于身。光潔的額間,那枚精巧的金色額飾如滿月般流淌著溫潤(rùn)的光澤,似一枚烙印,似一顆神格,宣告著她已跨越凡塵界限。視線墜入她那雙深邃的紫瞳,如同墜入一片蘊(yùn)含無窮法則的星云漩渦,上古文明的興衰與萬物生靈的呼吸似乎都在其中明滅流轉(zhuǎn)(zhuǎn)。然而她卻只是平靜地注視,俯瞰下方戰(zhàn)(zhàn)場(chǎng)上的蕓蕓眾生,帶著超越凡世的、洞悉一切的漠然與悲憫,無需只言片語,那無上威儀便足以令眾生俯首。

  月華洗凈污穢,狼影歸于凡塵。

  天罰的嘴巴微微張開,眼前的景象迅速與腦海中某個(gè)塵封已久的記憶碎片重合——那是他在替老軍師搬運(yùn)古籍文獻(xiàn)時(shí)偶然翻閱到的一頁殘卷,晦澀的古語記載著一段幾乎被遺忘的風(fēng)云傳說:

  “黑桑者,上古魔狼君也。其意志歸于虛空,不朽之軀化作夜穹之月,永恒守望。浩瀚魔力,則凝為不滅魔石,散落塵世……”

  “據(jù)(jù)傳……若有后世之人,其心志得蒙魔狼君殘念認(rèn)可……即可喚醒沉睡之偉力……”

  “魔力奔涌,滌蕩凡軀……褪盡塵垢,重塑神形……”

  “其名為——”

  “魔狼天宇!”

  劍齒虎脫口而出這神圣的名諱,不是猜測(cè)、不是臆想,而是被眼前景象徹底點(diǎn)亮的——頓悟!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懸浮于蒼穹之下的身影,她不再是塵世的執(zhí)(zhí)政,不再是浴血的戰(zhàn)(zhàn)士,更不再是需要保護(hù)的小女孩。

  ——她是撕裂暗影的魔狼!

  ——她是統(tǒng)(tǒng)御長(zhǎng)夜的天宇!

  這不是進(jìn)化……

  而是——登神!

  所謂神明,從來不是孤高的俯瞰者,而是愿意為守護(hù)之人,將自己化作永恒月光的踐行者。以凡者之軀,承神明之責(zé)。

  而此時(shí)此刻,屬于他們的月光,正照耀著這片重生的戰(zhàn)(zhàn)場(chǎng)。

  讓傷痛為我加冕。

  讓狂風(fēng)為我慶典。

  蒼穹之下,魔狼——紫葡萄——懸停于紫霞與落日熔金交織的天幕中,背后那威嚴(yán)的魔狼虛影無聲咆哮,主宰天宇的神性威壓籠罩四野。

  “鬧劇……結(jié)束了。”

  魔狼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dòng),仿佛僅僅只是在陳述一個(gè)既定的客觀事實(shí),冰冷的月瞳倒映著下方那團(tuán)因核心被剝離的肉瘤聚合體。失去了金氅和魔狼石英的力量錨點(diǎn),此時(shí)此刻的魔物如同被斬到了七寸的巨蟒,只剩下純粹毀滅本能的最后掙扎!

  伴隨著龐大的身軀劇烈蠕動(dòng),覆蓋其表面的所有口器、眼球同時(shí)張開、充血,瞬間爆發(fā)(fā)出刺目的、粘稠的漆黑光暴,將無數(shù)(shù)道粘稠、污穢、散發(fā)(fā)著毀滅高溫與扭曲力的漆黑能量洪流,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執(zhí)(zhí)念——撕裂空氣,朝著天空中的神圣身影悍然轟擊。

  深淵全功率噴發(fā)(fā)的景象,足以令任何生靈肝膽俱裂!

  然而——

  直面這足以將夷平山巒、蒸盡湖泊的毀滅洪流,魔狼那冰冷的神情中甚至都未曾泛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她只是微微抬起了手,懸浮身前的那枚魔狼石英便即感應(yīng)到了主人的意志,于是驟然爆發(fā)(fā)出更加深邃、更加永恒的光芒,一道清晰的流光從水晶核心迸射而出,迅速在她手中延伸、分叉、塑形——“新月風(fēng)暴”,不再是曾經(jīng)(jīng)那內(nèi)(nèi)斂且優(yōu)(yōu)雅的模樣,與其說是魔杖,倒更不如說是一柄外觀更加充滿原始野性美的權(quán)杖。杖身如同某種古老巨獸的脊椎骨節(jié)(jié),原本那些星辰軌跡流淌般的紫色紋路,此刻卻化作了刺目的、如同凝固鮮血般的暗紅。鋒芒畢露的尖端燃燒著冰冷銀焰的殘?jiān)攏瀋喜輝偈鍬菪L(fēng)紋,而是烙印著無數(shù)(shù)細(xì)小的、如同狼爪撕裂血管般的猙獰符文,每一次搏動(dòng)都噴薄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魔杖入手,魔狼周身流淌的銀色月華,轉(zhuǎn)(zhuǎn)瞬間又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卻無比肅殺的血色光暈——就在那鋪天蓋地的漆黑光暴即將觸及神軀的剎那!

  嗡——!!!

  沒有爆炸、沒有沖擊,也沒有能量對(duì)沖間彼此的抵消。

  所有的瘴氣、所有的污穢、所有的闇元素,都在接觸到那血銀色光暈的瞬間——無聲無息地極速瓦解、消散,徹底湮滅于無形,就仿佛……就從未存在過一般。

  唯有魔狼的身影,在漫天消散的硝煙紋絲未動(dòng),那雙深紫色的眼眸盡頭,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與漠然。

  與之相對(duì)應(yīng)的,則是肉瘤聚合體的無數(shù)(shù)眼球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徹徹底底的恐懼——源自生命本能的、對(duì)更高層次完美存在的絕對(duì)恐懼!

  魔狼以手中的新月風(fēng)暴輕輕向前一點(diǎn),風(fēng)云突變。無數(shù)(shù)道由純粹風(fēng)元素高度壓縮、凝聚而成,散發(fā)(fā)著血銀色光澤的能量箭矢在她身邊憑空生成,每一支箭矢的尖端,都在魔物的視網(wǎng)(wǎng)膜中倒映著跳動(dòng)的血焰。

  “落。”

  毫無感情的冷漠音節(jié)(jié),神諭響徹戰(zhàn)(zhàn)場(chǎng)——散射光雨,傾盆而下!

  噗!噗!噗!噗!噗!噗!

  肉瘤聚合體那副臃腫的軀體,在這輪血銀色光雨的洗禮下如同浸透入強(qiáng)酸中的朽木,無數(shù)(shù)道細(xì)密的孔洞眨眼間便已遍布全身——堅(jiān)韌的腐肉被輕易洞穿!蠕動(dòng)的黑泥被瞬間蒸發(fā)(fā)!銳利的魔刺被攔腰斬?cái)啵∷鋅錐催吘壙M繞著一層熾熱的血焰,將闇原本頑強(qiáng)的自愈能力徹底壓制了。

  “吼嗷嗷嗷嗷嗷——!!!!!”魔物發(fā)(fā)出了更加凄厲且瘋狂的嘶吼!龐大的身軀在劇痛而劇烈痙攣、抽搐,再無任何反抗的余力。

  但……這并非最終一擊!

  魔狼的目光再次一凝,將手中那柄新月風(fēng)暴驟然高舉過頭頂。

  杖尖之上,狂暴的風(fēng)元素迅速向內(nèi)(nèi)坍縮、凝聚,形成了一個(gè)內(nèi)(nèi)部高速旋轉(zhuǎn)(zhuǎn)著恐怖能量的銀紫色龍卷,以冰冷的毀滅意志閃爍出刺目的血色雷光!

  下一秒!

  神圣的身影駕馭著滅世的魔能,如同一顆帶來審判的流星,以超越視覺極限的速度悍然俯沖,目標(biāo)——直指在光雨中持續(xù)(xù)痛苦掙扎的肉瘤聚合體!

  嗡——!!!!

  一種沉悶到極致、如同空間本身被強(qiáng)行抹平的湮滅之音,仿佛二者之間沒有發(fā)(fā)生任何的接觸,但魔狼卻已優(yōu)(yōu)雅地出現(xiàn)(xiàn)在了魔物龐大軀體的另一端。她只是背對(duì)著那團(tuán)扭曲著的爛肉,新月風(fēng)暴斜指地面,杖尖映襯的血色殘陽緩緩收斂。

  時(shí)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然后——

  嗤啦——!!!!

  一道刺眼的白光由核心點(diǎn)迸發(fā)(fā),以燎原之勢(shì)迅速波及魔物的整個(gè)軀體。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魔力,于湮滅中轟然爆發(fā)(fā)——那些爛肉、黑泥、霧氣、魔刺……沒有爆炸,也沒有燃燒,只是一種絕對(duì)的、徹底的、從物質(zhì)(zhì)層面到能量層面的——徹底瓦解!

  連一聲完整的哀嚎都未能發(fā)(fā)出,魔物龐大的身軀便如同被狂風(fēng)吹散的沙丘,從核心處開始層層崩解、潰散。最終,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那看似不可一世的深淵造物,完全化為一片細(xì)密的塵埃。

  一陣微風(fēng)拂過戰(zhàn)(zhàn)場(chǎng),塵埃如同黑色的雪粉,無聲地飄散,消逝在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中。

  -

  如果你選擇了遠(yuǎn)方,你就必須永遠(yuǎn)向前。

  如果你選擇了光明,你就必須掙脫黑暗。

  如果你選擇了榮耀,你就必須戰(zhàn)(zhàn)勝怯弱。

  如果你選擇了信念,你就必須誓死捍衛(wèi)(wèi)。

  你站在那片天空下,

  希望洋溢在你的臉頰旁,

  你置身于高處,不需害怕跌落,

  只需將眼神朝向圣潔的天際。

  時(shí)間也許會(huì)逝去,

  但信仰,于你心中,從未改變。

  -

  喧囂的戰(zhàn)(zhàn)場(chǎng),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殘陽如血,將浸透硝煙與血污的戰(zhàn)(zhàn)場(chǎng)染上一層悲壯的赤金。尸骸枕藉,斷壁殘?jiān)娜輝V說著這場(chǎng)慘烈戰(zhàn)(zhàn)斗的代價(jià)。

  魔狼天宇,這新生的神明,靜靜地懸浮于這片瘡痍之上。戰(zhàn)(zhàn)斗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氣中飄蕩著魔力滌盡深淵后殘留的細(xì)密塵埃。然而不知從何時(shí)起,細(xì)碎的、冰冷的雪花,竟也悄然混入其中,無聲無息地飄落。

  紫葡萄緩緩抬起手,縈繞著淡淡紫色光暈的指尖,輕輕接住了一片飄落的雪花。

  冰涼的觸感帶著一絲濕潤(rùn),清晰地傳遞到她的感知中,仿佛是為了證明——眼前所發(fā)(fā)生的一切,并非一場(chǎng)虛無縹緲的幻夢(mèng)。

  就在這寂靜的瞬間,一個(gè)遙遠(yuǎn)的聲音,如同穿越了時(shí)空的壁壘,毫無征兆地在她意識(shí)深處響起:

  ——我們都相信……

  ——你一定會(huì)成為……

  ——一個(gè)很好的王……

  “很好的……王……”

  她輕輕搖了搖頭,銀紫色的發(fā)(fā)絲在寒風(fēng)中微微拂動(dòng),動(dòng)作輕微得幾乎無法察覺。嘴角向上,牽動(dòng)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那不是喜悅,而是無盡的酸楚、深深的懷念與一絲苦澀,混合著獨(dú)屬于她的蒼涼與釋然。

  或許她永遠(yuǎn)成不了父親那樣威嚴(yán)的主父,也成不了兄長(zhǎng)那樣果決的少狼主,但她可以成為另一種自己想要成為的王。

  一種會(huì)為伙伴落淚的王,一種把“守護(hù)”看得比“統(tǒng)(tǒng)治”與“權(quán)勢(shì)”更重要的王,一種……能無聊到在接住雪花后,自己一個(gè)人神神叨叨聯(lián)(lián)想這么多的王。

  “我好像……還是沒學(xué)會(huì)怎么當(dāng)一個(gè)很好的王啊……”

  掌心微側(cè),與雪花一起落下的,還有一顆純凈的淚珠。

邪惡的江狼豺盡

連過三章,一腳射進(jìn)球門。生靈自由第一卷終于要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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