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邊是尋讓他答應，一邊又是影子阻止尋做那樣的事，楊否陷入了兩難，不知如何是好。他無奈地把目光投向了影子，想聽他對自己說“不要那樣做”。然而，影子只是眼睜睜看著他，什么話也不說。

　　“我……”楊否說道，目光在尋與影子之間掃視著，想尋求一絲暗示。突然，地面開始震動起來，周圍發出異響。

　　楊否之前在塔里遇到過這種情況，于是看向自身，果然自己的身體開始閃爍，這是要脫離夢境世界的征兆。他感到些許慶幸，正好可以借此擺脫這兩難的境地。

　　然而還沒等他完全消失，尋一下撲了上來：“你先別走！”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撞到了，但是之后他便暈過去了，等他再次醒來，周圍一片漆黑。他站起身來，伸出手去摸周圍的空間，結果什么都沒摸到。

　　他試圖向前走，然而腳像是被泥漿黏住一樣，走起來有些吃力。他記得這種眼前黑漆漆腳又被泥漿裹著的感覺，他已經不止一次來到過這種地方。可是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種地方，楊否想不明白。這次他是因為被尋推了一下，但是上次是因為什么來到這種地方的，他已經不記得了，所以沒有辦法搞明白。

　　他緩慢摸索著前進，一路上什么都沒發生，除了他的腳，他感覺不到其他任何東西的運動。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陷入了沉睡，忽然驚醒，回到了現實世界。

　　2

　　有種念想驅使著楊否去找師爺，他跟爺爺打了聲招呼后就去山上。

　　師爺把椅子搬到房門口坐著，似乎早就料到楊否會來，在那兒等他。

　　“師爺。”楊否打招呼道。

　　“嗯。”師爺點頭應道。

　　“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奇怪的夢。”楊否說道。

　　“說來聽聽。”師爺說道。

　　“我夢見前世的我跟我說他想來現實世界，讓我到夢境世界待著。”楊否說道。

　　“可以，讓他來。”師爺一點都不驚訝，語氣平淡地說道。

　　“你知道他？”楊否問道。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的身體里住著另外一個你。”師爺說道。

　　楊否依舊感到吃驚，但他沉默不語。

　　“你說你失憶了，忘記了星期三的事，其實那天你確實不在。”師爺說道。

　　楊否詫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天是他占用了你的身體。”師爺說道。

　　“他！”楊否更加驚訝了。

　　“是的，那天他來找過我。”師爺解釋道。

　　“他認識你？”楊否問道。

　　“嗯，不但認識，而且很熟。”師爺說道，他的眼神里散發著一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怎么很熟？”楊否問道。

　　師爺眼神中的秘密收了回去，顯現出一種回過神來的意思，問道：“你找我什么事？”

　　楊否的驚訝轉移到了師爺的這個問題上，疑惑道：“你不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嗎？”

　　師爺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說道：“有什么問題你就問吧。”

　　楊否想了想，說道：“我要不要同意他？”

　　師爺從背后掏出一個長桿，又從上衣口袋拿出一盒火柴，劃著火把長桿一端的一個鐵彎頭點冒煙，嘴搭在長桿的另一頭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團白煙，說道：“這得看你，你要是覺得更喜歡里面你就待在里面，你如果更喜歡外面你就留在外面。”

　　楊否覺得這個回答還是不夠明確，沒辦法幫他作出決定。他心里有點小厭煩：為什么每個人給他的回答都這么模棱兩可，感覺一點用都沒有。

　　“問題是……”師爺接著說道，“你要在里面待多久，什么時候能再出來。”

　　關于同不同意，楊否心里一直有種不確定性，師爺這個問題一問，他心里立馬明確了，連忙應道：“對對對……”

　　“你得問問他。”師爺說道。

　　楊否覺得師爺說的有道理，他得問問尋：如果他可以想在夢境世界待多久就多久，隨時都可以回到現實的話，他會同意；如果不能隨時回來的話他就不同意。想到這里，他就想立馬下山回去問他。可是，尋在夢境世界，他剛從夢境中醒來回到現實。想到這里，他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于是問師爺道：“師爺，你知道怎么從現實世界回到夢境世界嗎？”

　　“睡覺做夢，夢到了就有可能進到里面，夢不到就進不去。”師爺回答。

　　楊否思索了一下，問道：“有沒有別的辦法，就是說我現在想回到夢境世界能回去嗎？”

　　師爺又吸了一口長桿，吐出一口白煙，說道：“有是有，不過你現在做不到。”

　　楊否聽到“有”，眼神里充斥著光亮，立馬問道：“什么辦法？”

　　“催眠。”師爺說道。

　　楊否問道：“什么是催眠？”

　　師爺說道：“催眠就是用藥物或者手法強行讓你入睡。”

　　楊否聽得云里霧里，問道：“那……要怎么做？”

　　“這就是問題所在：咱們這地方小，沒有會催眠術的人，也沒有賣催眠藥的地方。”師爺說道，“你如果能找到其中任何一個，你就可以通過催眠入夢，但是你做不到。”

　　楊否想了想，問道：“那哪里可以弄到這些東西？”

　　師爺不自覺地笑了笑，低聲說道：“這畫面似曾相識。”

　　“什么？”楊否沒聽清，問道。

　　“要到大城市里去找。”師爺說道。

　　“大城市……”楊否的第一反應就是之前跟媽媽去看爸爸時去的那個地方，可惜的是當時去的時候他睡著了，所以不知道怎么去。“怎么去大城市？”楊否問師爺道。

　　師爺把長桿帶彎頭的一端往門檻底下墊著的磚頭上磕了磕，然后站起來，一邊把長桿放到身后一邊說道：“回家問你爺爺吧，他知道。”隨后走進了小房子。

　　楊否沒有跟進去，因為師爺進門之前說的是讓他回家，所以他朝山下走去。

　　3

　　他飛奔下山回到家里，一跨過院門就看到爺爺在用斧子砍木頭，于是走到跟前問道：“爺爺，你知道怎么去大城市嗎？”

　　爺爺一臉疑惑，反問道：“你去你師爺那里，他都跟說了些啥？”

　　師爺跟自己說了很多話，楊否沒記住，所以不知道怎么跟爺爺說。“呃……”他在想從什么地方說起。

　　“你咋突然想起來去大城市了？那大城市不是我們能去的地方。不過，說不定等你長大了就自己能去了。”爺爺回答道。

　　“長大了才能去，現在去不了嗎？”楊否問道。

　　“現在去不了，沒錢，去大城市得有錢才能去，你得坐車，你得找地方住，住的話要花錢，吃飯也要花錢，大城市的東西要比咱們這兒貴。”爺爺說道。

　　“爸爸在的那個地方是不是大城市？”楊否問道。

　　爺爺考慮了一下，說道：“算是吧。”“怎么了，你想去看你爸爸？”轉而問道。

　　“沒有，師爺說大城市里有可以讓我睡著的東西。”楊否心不在焉地回答。

　　“師爺？”爺爺疑惑道，“那老頭讓你叫他師爺？”

　　“嗯。”楊否好奇道。

　　“哼……”爺爺哼笑了一聲，“還挺會給自己冠身份。”

　　“什么冠身份啊？”楊否問道。

　　“沒什么。”爺爺說道，然而又問，“找什么讓你睡著的東西，你沒睡好嗎？”

　　見爺爺誤解了，楊否連連搖頭道：“沒沒沒，我睡得很好，我說的是進入夢里面的辦法。”

　　“啥進入夢里的辦法？進什么夢？”爺爺疑惑道。

　　楊否一想，他從沒跟爺爺說過有關他夢境世界的事，爺爺并不知道他要進入夢里的原因，而現在他要跟爺爺說這些已經沒辦法說清楚，況且，出于本能的警覺，他不能把這事告訴爺爺。于是就對爺爺說道：“就是做夢。”

　　“做夢不是晚上睡著就能做嗎？怎么了，你沒做過夢？”爺爺問道。

　　楊否看爺爺說這話的樣子有點好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搖頭道：“做過做過。”然后就跑開了。

　　4

　　奶奶和兩個姑姑上午的時候一直在家，奶奶照常做了午飯。吃過午飯后，楊否就去找于奇奇。他知道于奇奇周末可能會去他姑姑家，但他還是忍不住去找。果然，他今天在家。

　　此時的于奇奇正端坐在他們家主房電視機正前方五六米的地方看著電視。他家電視有很多“臺”，所以會看到很多精彩節目。此時，他正在看一個關于“人睡覺時發生的事”的節目。

　　楊否看到電視里躺下的人突然變成一個黑影，而在黑影的腦袋里有一個粉色的類似于橢圓的有很多皺紋的東西，他很好奇指著它問于奇奇：“這是什么？”

　　“腦子。”于奇奇回答。

　　“腦子？”楊否思忖著，同時他繼續看著這個節目。他雖然沒有完全聽懂電視里的人說的內容，但大致聽懂了這個“腦子”就是頭——也就是腦袋里面裝的東西，就是說，人的腦袋里面是空心的，打開會發現里面裝著腦子。

　　這個知識對楊否來說很新，他突然對這個節目產生了興趣，于是安靜的站在于奇奇旁邊看了起來。

　　看完之后，他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內容，但零零碎碎，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把它們理清楚。

　　他問于奇奇：“這是什么節目？”

　　于奇奇告訴他：“走近科學。”

　　他想在自己家也能看到這種節目，這樣中午就不無聊了，于是問道：“為啥我們家的電視沒有這個‘走近科學’？”

　　“你們家的電視就只有一個1臺，這個節目在10臺。”于奇奇回答。

　　楊否感到可惜。沉靜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是來問于奇奇問題的，于是接著問道：“你知道怎么去大城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