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月抓住大嘴雀的這個失誤,忍著腳上的疼痛,用手捂著腰部傷口,動用全身力氣,迅速往大嘴雀方向移動。
有那么一刻,想要趁著這個機會逃跑,大嘴雀不可能會夾著一個蛋來追他,但可惡的是,腳上被那道熾熱的空氣力刃灼傷了。
有這個灼傷在,跑也跑不遠,而且就算沒有這個傷,等大嘴雀生下蛋恢復精氣時,伏月能逃出這個森林嗎?
到了那個時候,就真如同老鷹捕食的兔子一樣,完全處于被動。
大嘴雀和拉達一樣,非常記仇,同時飛行能力十分出眾,可以用大大的翅膀持續地在空中翱翔,就算一直不降落也沒問題。
想到這里,伏月決定不逃了,下了狠心,要乘著大嘴雀失血虛弱,做了它。
卡蒂狗也在快速奔跑,千辛萬苦,才順著伏月在天上滴下來的血跡找到了這里。
腳上的肉墊在爬懸崖時,被鋒利邊角割的血肉模糊,每一步都踏在血印之上。
如果伏月有時間去觀察,定能發現那斷崖至巢穴,蜿蜒著一道觸目的血線。
在爆炸的一瞬間,伏月迅速命令卡蒂狗從右側繞到大嘴雀左后側。
大嘴雀的位置在這個巨大鳥窩正中,而伏月和卡蒂狗背靠著一處不高的峭壁,大嘴雀正面對著峭壁,正在生著蛋的菊部對著懸崖。
伏月現在要往大嘴雀的右側突進,他是看出來了,大嘴雀這幾次使用空氣利刃,速度越來越慢,威力也小了不少。
他往前突進著,同時也在心里叫苦,雖然空氣利刃威力越來越小,可也不是他能承受的,這么一直被動挨打,鬼知道什么時候就沒躲開挨了一下呢。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冒險一搏,逼進去,用匕首給它來一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大嘴雀的菊部一直在流血,如果是一個人這么流血早就暈厥過去,也就是大嘴雀身體強悍血又多才能撐得住。
伏月也是看中了這一點,預估大嘴雀的體力快不行了,之前大嘴雀抓他時那身體素質,記憶猶新。
抓著他還能飛那么快,那么靈活,如果不用空氣利刃,而是直接跑過來使出鳥喙啄擊,無論如何,伏月也躲不過去。
現在伏月就是欺負它菊部卡了一個蛋,行動不便。
大嘴雀不是嘟嘟利,就一個腦袋。
卡蒂狗繞道它的左后側,一人一狗,兩個方向,讓它首尾不能相顧,分散注意力,再伺機而動。
飛起的樹枝很快落下,大嘴雀也發現了伏月的企圖,想再發出一道空氣利刃,但因為體力逐漸不支,只能慌忙甩出一道速度和威力較小的氣旋攻擊。
和最初的空氣利刃相比,這道氣旋攻擊不論是體積還是氣勢,都要弱上很多。
咻~
氣旋攻擊的速度慢了許多,伏月離得更近,心中已然沒有最初的慌亂。
哼,他在心中暗笑一聲,果然如他所想,大嘴雀的體力一直在下降。
一個漂亮翻滾,順利躲過。
腳踝的灼傷處猛地一抽,整條腿的筋肉瞬間背叛了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伏月單手撐著地,重新扶起身子,咬著牙,拼盡全力,加快腳步。
這兩個小東西怎么這么難纏?
看到自己的攻擊再次失利,原本持傲慢的大嘴雀,這下真的慌了。
揮動翅膀,一左一右揮出兩道股猛烈狂風吹向前方。
狂風席卷殘枝砸向伏月和卡蒂狗。
如此大面積的攻擊,伏月和卡蒂狗躲不開,只能硬著頭皮強行硬抗。
高速飛行的樹枝打在身上,噼里啪啦,一陣悶響。
樹枝看著唬人,但傷害不大,伏月和卡蒂狗只是受了些皮外傷,雖沒傷及筋骨,可卻嚴重阻緩了他們的行動。
伏月甚至被樹枝絆倒,腳踝上的灼傷處更是被粗糙樹枝劃破,粘稠的液體從破口處流出。
“呃啊——!”一聲嘶吼卡在喉嚨,化作窒息般的抽氣。
伏月嘴巴大咧著,脖頸青筋暴突,下頜咬得咯咯作響,卻發不出半點慘叫。
劇烈疼痛和死亡的逼近,讓伏月腎上腺素再次大量分泌,心跳和呼吸加速、血流量加大、血糖量升高。
腎上腺素激發了伏月潛在的力量,也讓他忘記腳踝上流著液體的破口,和腰上流著鮮血的傷口。
神經傳輸痛苦的通道被關閉,腦子里的文明被屏蔽,暴虐,無盡的暴虐占據他的大腦。
“嗷~~”
歇斯底里般的怒吼從喉嚨中擠出。
伏月從來就不是自甘毀滅的人。
我要活下去!
在腎上激素的刺激下,他進入極度亢奮狀態,頭漲,眼睛充血,身體發揮極限潛能。
多數人都只能牽動三分之一的肌纖維,不管是否已經盡了全力。
現在想要活命就必須突破極限。
腎上腺素作為一種受情緒影響而分泌的激素,效果極其霸道,大劑量下,觸發出一種強大生化反應,刺激下,這具身體已然突破極限。
神經系統處于亢奮狀態壓制理智,從內心中生出一種無法描述的情緒。
生和死是什么?
伏月已經不知道了。
現在的他,猶如一個沒有痛感的野獸,心里只想著奮力一搏。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現在只想要干死這只大嘴雀。
伏月從地上爬了起來,緊緊握著手上的匕首,奮不顧身朝著大嘴雀沖了過去。
腰間流出的鮮血和腿部燒傷處流出的組織液撒了一地。
狂風給大嘴雀爭取了一點時間,良好的戰斗素養,讓它迅速從慌亂中恢復了理智。
這樣卡著蛋讓,完全處于被動狀態,無法移動,只能成為固定炮臺一樣攻擊。
狠辣眼神死死盯住伏月,藐視天下的它,居然能從眼前這個小東西身上感受到致命的氣息。
這太讓鳥驚訝了。
“嚦嚦~”
大嘴雀相信自己的判斷,一聲鳥鳴后,也要開始拼命了。
首先就是卸下累贅,輕裝上陣。
沒有停頓,集中精神,全身力氣放在括約肌上,菊部被擴張到最大。
原本被卡住的蛋像是抹了潤滑油一樣,隨著菊部紋路抽動而往外蠕動。
噗通~
一顆比鴕鳥蛋還大的鳥蛋從菊部落下,掉在鳥窩上,殘留的熾熱血液快速蒸發,冒出了白色的煙霧。
“嚦嚦嚦嚦~”
天空中響起了嘹亮的鳥鳴聲,聲音中帶著解脫后愉悅的情緒。
就像是在告知伏月和卡蒂狗,他們的末日來了。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大嘴雀身體狀況并沒有好轉,生下蛋后,像是把所有體力都抽走一般,只感覺全身乏力,虛脫感包圍。
心慌,一股涼意襲來,籠罩心神,明明感到陰冷,可身體卻一直在出汗。
眼前畫面恍恍惚惚,叫它看不清。
粗暴的方法,強行將蛋生下,菊部撐裂出數道口子,鮮血止不住往下流。
“嚦~”
又是一聲鳥鳴,聲音中蘊含的愉悅已經轉變為哀傷。
它沒有搞明白,為什么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只不過是抓了一個弱不禁風的人類訓練家當食物而已。
正準備享用這個可口的人類時,卻被突如其來的宮縮打亂了節奏。
它不知道那天強暴它的怪鳥是什么,為什么被強暴后,身體會發生這些變化,為什么被強暴后生的這個蛋會這么難。
嘭~
卡蒂狗發射了一道火苗命中了正在哀嚎的大嘴雀。
雖然因為難產,精力耗盡,但大嘴雀的防御力卻沒有降低多少,火苗沒有帶來多少傷害,卻打醒了大嘴雀。
此時已經非常虛弱,嘴角流著長長的誕,一幅萎靡不振的樣子。
“畜生,嘗嘗你爺爺的厲害??!”
伏月瘋狂吶喊著,趁著大嘴雀的空檔,從右邊殺了過來。
跳在半空中的伏月,蓬頭垢面,身上衣服被爆炸氣浪和樹枝劃出數道口子,這個形象拿去演荒野求生中的遇難者都非常合適。
別看形象糟糕,對大嘴雀的致命性一點都不弱,他反手拿著閃著灰色光芒的匕首狠狠扎向大嘴雀脖子。
“呲......”
鋒利匕首和大嘴雀粗壯的脖子摩擦,如刀片劃玻璃,尖銳得令人牙酸。
竟然沒有扎穿,眼見就要滑落,他單手一鉤,順勢騎在大嘴雀背上,用雙腿緊緊地夾住它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
奄然一息的大嘴雀爆發出驚人力量,奮力甩動脖子,試圖將伏月甩下身去。
一擊不中,伏月沒有條件再次出手,他雙手環抱,任由大嘴雀甩動脖子。
他現在沒有辦法,低估了大嘴雀實力,選擇了錯誤的攻擊方位,只能死死地拖住大嘴雀,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從另一側抄過來的卡蒂狗身上。
聰明的卡蒂狗沒有讓伏月多等,在大嘴鳥剛開始搖晃脖子的時候,卡蒂狗就已經繞到它的后方,看著血流不止的菊部,卡蒂狗聰慧的大腦判斷,這里是防御最薄弱的部位。
電光火石之間,后腿一個蹬踏,整個身體舒展在空中形成跳躍撲擊之勢。
身子流線型舒伸,如同猛虎撲食,前肢上五根鉤子一樣,閃著藍幽幽光芒的犬爪,抓向大嘴雀的菊部紋路,暴張著的巨吻上,粗糙鋒銳,足有半寸長的犬牙,對準的目標正是剛剛生完蛋,尚未閉合的菊部正中。
獠牙鋒利如錐,深深鑲進柔軟的括約肌內,它在拼命地撕扯著,足足有35公斤重的身子在空中不停扭動,想通劇烈的撕扯從大嘴雀身上拽下一塊肉來。
菊部仍在流出炙熱血液,滾燙如巖漿的血液噴入口腔,瞬間燙出密密麻麻的血泡!
它忍受著滾燙,拼了命似,咬緊雙顎,哪怕牙齒就要被拽下,也在所不惜。
大嘴雀的肌肉明顯比較堅韌,卡蒂狗咬住滿是褶皺的菊部,如此用力拉扯,仍不能將皮肉撕下。
不過還好,傷口在擴大。
原本就止不住流血的菊部,經過一番拉扯,徹底止不住了,傷口從裂縫變成破口,噴薄的鮮血就象火山爆發,從卡蒂狗牙縫里“嘶嘶”往外噴著。
像是開水一樣的血液,燙得卡蒂狗快要暈厥,嘴邊被血液流過,上面毛發全部掉光,活像被開水燙過的豬皮。
嗚嗚嗚~
卡蒂狗疼得實在受不了,痛苦地用鼻子發出哀嚎聲,但嘴巴卻時死也不松口。
菊部中招的大嘴雀在原地打著轉,更加激烈晃動身體。
只過了幾秒,騎在大嘴雀脖子上的伏月,明顯感覺到它的力量正在減弱。
大嘴雀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血流地太多,已經超過失血極限。
腦袋往下耷拉著,試了好幾次,卻怎么也抬不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才剛剛生下來的蛋,讓已經瀕死的大嘴雀又煥出了異樣的眼神。
伏月抓住這個機會,雙腳用力鉗住大嘴雀脖子,穩定自己身體,松開雙手,重新握好匕首,對準大嘴雀眼睛哼哼地捅下去。
“撲~”
利刃劃開了脆弱的眼角膜,在胳膊的推動下,劍身盡入其中,直插大腦。
“嚦......”
大嘴雀居然尚有精力,發出了一聲短促鳥鳴,聲音凄涼悲慘,象風吹過了刀鋒一般,滴溜溜地帶著呼哨。
鳥鳴過后,生命力已經枯竭的大嘴雀搖搖欲墜,已經失去了意識。
眼睛上那致命一擊,導致大腦嚴重缺氧,已步入死亡深淵。
但身體沒有立即跟著大腦一起死亡,憑本能,脖子上卡著伏月,菊部掛著卡蒂狗,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來到了鳥窩最外沿。
伏月見大嘴雀就要墜下懸崖,連忙手腳并用從大嘴雀的脖子上跳了下來,還不忘急吼,“松口!快跳!”
卡蒂狗的一只眼睛已被燙瞎,整個嘴巴從里到外,全被嚴重燙傷,腦子也被燙的迷糊,暈暈乎乎,并不知道大嘴雀已經完犢子,仍在咬著菊部不松口。
直到伏月的聲音傳來,才松開犬嘴,掉落在地上。
身上沒了兩個負擔,大嘴雀尸體直直墜入了懸崖。
下墜的尸體重重刮過崖壁嶙峋尖石,鋒利的石棱瞬間撕裂羽毛皮肉,深深楔入脖頸,伴著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一路剮蹭至頭顱。
大嘴雀的體重,不是一個天靈蓋能夠承住,腦蓋被捅穿后,尸體毫無阻攔,繼續摔落。
伏月趴在懸崖邊,看到石尖上的白色腦漿,直到這,才敢確信大嘴雀是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長舒了一口氣,翻過身子,仰面朝天,胸口劇烈起伏著,太刺激了。
就在這時,一團烏云散去,許久未露面的月亮將光亮灑落大地,清冷的光芒驅散了黑暗,也照在目光呆滯的伏月身上。
卡蒂狗就趴在他邊上,此時也是精疲力盡,連大氣都喘不動,只能小口小口的呼氣。
燙傷部位持續發作,剛才還能堅持著,現在平靜下來,感觸貫通全身,直刺進卡蒂狗的腦海。
“嚶嚶嚶~”
卡蒂狗用濕濕的鼻子輕輕碰著伏月臉頰,用著鼻子發出撒嬌聲。
口腔內皮層和嘴巴周邊皮膚,全都是嚴重燙傷,泛著異樣的紅色。
也許是卡蒂狗是火系小精靈的原因,這些傷口上面的小水泡已經開始慢慢消退。
卡蒂狗是什么特性,伏月還不知道,如果他懂行又能看到這個場景,就能知道,這是引火特性在起作用。
大幅度提高對火系絕招的抵抗力,順帶著一個副作用,對燙傷等高溫傷害有良好的恢復能力。
如果不是卡蒂狗年齡太小,實力不夠,剛才根本就不會被大嘴雀的血液燙傷,一只眼睛也不至于被燙瞎。
引火特征能消退燙傷引起的水皰,可對瞎了的眼睛不起作用。
伏月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卡蒂狗的頭,坐起身來查看卡蒂狗的傷勢。
燙傷部位他不敢亂碰,看著已經糊成一片的眼球,一股說不出的悲憤充斥在整個胸腔之中,看著四周蒼茫一片,浩瀚的星空,回想著和卡蒂狗度過的每一刻時光,禁不住悲從中來。
而卡蒂狗不想自己主人看到自己狼狽,竟然要閉上瞎了的眼睛,同時頭往一側轉去,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著伏月。
眼波流轉,如同波光粼粼的海水,仿佛又回到和伏月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刻,頭上那頂如同雞冠一樣的豎毛,就象跳動著的真情火焰。
夜風獵獵,明珠流轉。
伏月兩行珍珠似的眼淚慢慢地溢滿了眼眶。
我的卡蒂狗就這么瞎了嗎?
可能是動作有點大,卡蒂狗肉墊上才結痂的傷口又破了,血液流到伏月手上,灼痛掌心。
看著手上滾燙血液和肉墊上的傷口,伏月徹底控制不住,咬住了嘴唇,一串一串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落在手臂上,發出了一串“吧嗒吧嗒”的聲音,清脆的讓人心碎。
卡蒂狗見自己主人哭了,它也是眼淚汪汪。
那只瞎了的眼睛,沒有完全損壞的淚腺同樣擠出淚水,帶有鹽分的眼淚,流淌在糊成一片的眼珠上,劇烈的疼痛感立即襲來,痛得卡蒂狗忍不住發出了“嗯嗯嗯~”聲。
還在哭的伏月見了,哪能不管,他自己哭可以,但見不得自己的卡蒂狗哭,連忙把它攬在懷里,一陣心肝寶貝乖乖肉地亂叫著。
“不哭,不哭,我的寶貝不哭了,我們都沒事了,要笑知道嗎?”
說著,伏月眨巴眨巴眼,搖了搖頭,將眼淚甩走,臉上也擠出了笑容,雖然很勉強,可心思單純的卡蒂狗看了,開心的叫了起來。
“嚶嚶嚶~”
伏月見卡蒂狗這般善解人意,欣慰的笑了起來。
同時是心中涌起一股熱流,他已經很久沒有這么被人呵護了,哪怕對象不是人。
在地球上時,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在昆明犬離去后,他真的再也沒有感受過真情實意。
那些所謂朋友,都是一些表面上的“朋友”而已,能從心底里關心你,愿意無條件幫助你的朋友,這在智力正常的成年人社會里,已是絕跡了吧。
伏月是重感情的,但別人不是啊。
他也曾經試圖去尋找過,可茫茫人海中找一個志同道合,又臭味相投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后來隨著社會閱歷增加,對人性的了解,他也就死心了。
輕輕撫摸著卡蒂狗毛茸茸的后頸,這里沒有被燙傷,毛發依舊柔順,感受著手掌上傳來的柔軟觸感,他心神安定。
身體條件不允許再有波瀾,一人一狗靜靜地躺在地上,享受著微風的撫摸,月光的洗禮,危險已經遠去,體會過分開之痛的他們,只想靠著彼此一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