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筠淡淡地攏了攏袖子，開口道：“必要時候，還會犧牲我們。”
紅桃深深地看了謝筠一眼，低聲開口道：“主子只需知道，如今保住皇長孫，才是最緊要的。”
“本宮會的。”
謝筠抬起頭看了看風云暗涌的天：“太子殿下向來懦弱，幽幽深宮，我可以倚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兒子。”
楊清怡來過的清涼殿一片肅穆。軒轅赫坐在地上，怔怔的發呆。
楊燦爬過來，仔細地看了看軒轅赫，試探問道：“殿下？”
軒轅赫回過神來，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什么事？”
楊燦磕了個頭，道：“今日是奴才辦事不牢。”
“算了。你也怪不容易，平白跟著本宮在這里跪著。下去歇著吧。”
軒轅赫起身，淡淡的開口：“是本宮無能。讓你們也跟著受委屈。”
楊燦只覺得眼眶一熱，看著軒轅赫悲涼的背影，忙叩頭道：“殿下何苦說這樣的話。”
軒轅赫背著他笑了笑。
“偌大的后宮，本宮連自己的內闈都無力掌管，本宮這個太子，又算什么呢？”軒轅赫緩步朝內居走進去。
楊燦抬頭看時，珠簾擋住的，是他挺拔卻孤寂的背影。
姜慕瑤第二日到掖庭宮洗衣時，卻聽得昨日還在羨慕玲瓏的奴隸們，都在竊竊私議著昨日清涼殿發生的事。
姜慕瑤雖然不想議論，卻到底生了好奇的心思，于是一邊手里的活計也慢了下來，一邊豎起耳朵聽著。
只聽得一個女奴道：“唉，真是可惜。想不到玲瓏下場竟如此凄慘。我們當時還好一陣羨慕，誰知，竟是這么個杖斃的結局。”
說罷，那個女奴還嘖嘖了一番，頗有感慨。
“當初我怎么說來著？”另一女奴說話竟是未卜先知的驕傲之意：“咱們奴隸，有什么資格去清涼殿那種地方？玲瓏就是小人得志，禮數不周，早晚得死在那里。”說罷，她又冷哼一聲。
“快別說了。依我看吶，咱們掖庭宮，如今也不是清凈的地方了。說什么話都會惹是非。”
那女奴頓了頓，小聲又道：“你可別忘了，慕瑤在我們這里，皇后娘娘又怎么會不‘關心’呢？”
另一個女奴連忙低聲道：“是是，實在是我沒有留意。多謝姐姐提醒。咱們快別談論了，快些干活吧。”
二人就此停了談話，窸窸窣窣的搓洗起衣服來。
姜慕瑤一下一下的搓洗衣服，心中卻暗暗思索。
玲瓏死了？
她微微轉了轉眼珠，看來如今內宮是越來越不太平了。如今后宮的煙云都已經波及到了掖庭宮，恐怕，這宮中已經沒有安寧之所了。
晚上姜慕瑤把晾干的衣服收進來，木盆一只一只都摞好，剛要回去，轉頭卻看見嬤嬤坐在那里。
姜慕瑤心頭一凜，忙行禮道：“嬤嬤好。”
嬤嬤轉過身來，竟是肅穆之色。她平日里賠笑的眼睛此時淡漠下來，看了姜慕瑤好一會，才開口道：“哦。衣服都洗干凈了？”
“是。如果沒有什么別的事，奴婢就先退下了。”姜慕瑤垂眸，低聲的道。
嬤嬤眼睛轉了轉，臉側向一邊：“好，你先退下吧。”
姜慕瑤又行了一禮，剛要轉身出門，卻聽得身后嬤嬤又開口道：“等等。”
姜慕瑤轉過身去，定定的看著嬤嬤略帶滄桑的臉。
燭火的光焰映的滿屋子都是，嬤嬤一半的臉隱在暗處，一半的臉迎著火光，照的她渾濁的眼微微發亮。
嬤嬤側著身子，眼睛也沒有看她，只是慢慢的說起話來：“你的身份你自己也知道。如今前朝后宮風云暗涌，皇后娘娘又向來忌憚你。你身在掖庭宮，掖庭宮也成了眾矢之的。”
她把臉轉過來，一雙眼睛透出些許寒意：“我只想，必要時候你能保住掖庭宮。你也知道，如今宮中已經是不太平了。”
“慕瑤只是一個奴隸，沒有什么本事能保住掖庭宮。”
姜慕瑤翹著嘴笑了，眸子一片晶亮：“皇后娘娘忌憚我也是她的事而并非我的事。嬤嬤有空求我，還不如早些去求皇后娘娘寬恕。看在這么多年你忠心耿耿的份上。”
她把那四個字咬的很重，意味深長笑了，看了嬤嬤一眼，行禮道：“慕瑤先行告退。”
姜慕瑤轉身出門，輕輕合上了門。
嬤嬤的意思雖沒有說明白，她也算明白了幾分。不過是往后皇后遷怒，想犧牲姜慕瑤成全掖庭宮罷了。
她往掖庭宮外慢慢走去，卻忽然聽得浣衣房的屋頂上嘩啦一聲。她忽的轉了頭朝那邊看去。
房頂上空無一人。
夜風習習中，只聽得到杜鵑悲戚的叫聲。姜慕瑤雖然不曾習武，但自小聽力過人，那聲音分明是踏在房頂的瓦上的腳步聲，她不相信自己聽錯了。
她眼珠一轉，轉身如常的走出了掖庭宮，偷偷隱在黑暗中，觀察著房頂。
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一道頎長的身形從掖庭宮的洗衣房翻上來，輕盈的走在房梁上。
不消片刻，便出了掖庭宮向東北邊的宮殿走去。
姜慕瑤覺得有些奇怪，仔細看去，那道身影竟有些眼熟。她連忙跟著他朝那邊的宮殿跑去。
那人輕功不錯，腳底生風，姜慕瑤追的很艱難。好容易氣喘吁吁的跟到了御花園附近的景明殿，那道身形居然不見了。
暗夜的御花園寂靜得令人窒息。
姜慕瑤四處查看，卻依然沒有找到。她不由得暗暗嘲笑了一番自己，不過是一道看不清的身影，自己卻急急的追到這里，連她自己都有些奇怪自己的失態。
她剛想回去，卻聽得身后一道揶揄的聲音道：“久居掖庭宮還真是教你屈才了，你倒是適合做御前侍衛。”
姜慕瑤猛的回頭看去，竟是一身黑衣的楊燦。
見是他，她倒也沒有那么多的緊張，大著膽子道：“楊內監武功高強，自然比奴婢更適合。”
楊燦剛要開口，突然想起師父，不敢再討論御前，連忙小聲道：“御前侍衛是陛下手底下的人，小心引火燒身。”
姜慕瑤譏誚的笑了笑，道：“楊內監是太子殿下的人，還怕這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