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門前，刀光劍影。

　　顧念瑤想攔杜仲，反被呂詩云所攔。兩人你來我往，戰作一團。

　　“沒空和你糾纏，速與我閃開！”顧念瑤奮力劈出一刀，將呂詩云逼退。之后也不戀戰，抽刀躍上房脊，翻過院墻，甩掉呂詩云。

　　若是換成平時，顧念瑤肯定不會這樣。

　　前一刻還笨手笨腳不通武技，摸了下頭就成了劍道高手。不管是扮豬吃虎還是另有玄機，她都不可能這樣一走了之。

　　顧念瑤刀法精湛實力不俗，方才呂詩云是出其不意。待有了防備，沒那么容易占到便宜。

　　但今天情況不同，她不想與呂詩云糾纏。

　　作為主要的嫌疑對象，杜仲是最優先的抓捕對象。而且杜仲走前所說的話，更讓她脖頸發涼。

　　殺人。

　　殺什么人？

　　屠了縣學，殺了馬春，殺了白文新，這都不夠嗎？

　　他還想去殺誰？還有什么人值得他殺？

　　杜仲離開時憑空消失，顧念瑤也不知去了哪里。所以她第一個目的地是縣衙，想要去借一些人手。

　　來前得到指示，知道黑山營可能會來。若兇手難以降服，便以號箭求援。

　　但只要想到某人，顧念瑤就渾身不自在。而且作為一名官差，她更想按照正常程序解決問題。

　　光是一個白文新，就已經給她找了不少麻煩。一旦黑山營介入，只怕連主動權都失去。

　　還沒等到縣衙，就察覺到了不對。

　　街道上恐慌的人群，空氣中越發濃烈的血腥味。

　　順手攔住一人問了兩句，又接連闖入幾戶人家查看過后，顧念瑤臉色青的嚇人。

　　“劫富濟貧，行俠仗義……”顧念瑤暗咬銀牙。“打著冠冕堂皇的幌子，干著亂殺無辜的勾當。這些江湖人，越來越沒規矩了。”

　　進的幾家都是富戶，再結合縣學的案子，顧念瑤給出了結論。

　　不過很快，顧念瑤就發現結論下早了。

　　“這……”

　　顧念瑤沒再去別處查看，直接趕到了縣衙。可等進了大門，整個人都麻了。

　　進的不像是縣衙，反倒像是閻王殿。

　　滿地的鮮血和尸體，從前院橫尸到公堂。還有疑似被點穴定住的人，更是給場景又增加了幾分恐怖氣氛。

　　“瘋子，瘋子……”顧念瑤渾身顫抖，面孔慘白。

　　朗朗乾坤，衙門重地！

　　難怪連白文新都敢殺，這種事都干了還有什么不敢干的。哪里是什么沒規矩的江湖人，根本就是個實打實的瘋子。

　　顧念瑤在院里轉了一圈，直接轉身沖了出去。沒理會那些被定住的人，也沒有問上半句。

　　面對此情此景，問什么都是廢話。

　　“殺了那么多富戶，更膽大包天屠了縣衙。這樣的兇人，決不可放任自流！”

　　顧念瑤掏出一只竹筒，遲疑片刻又塞了回去。

　　衙門辦差抓活口問罪，軍隊卻不會管那么多。況且黑山營過來本就動機不純，若讓他們進城只怕會直接下死手。

　　“先找人再說。”

　　顧念瑤想抓到杜仲，卻不想讓杜仲死。哪怕最后還要處斬，也要過堂問訊才行。

　　一路追尋，越發惶恐。

　　傷亡者越來越多，似乎并不全是縣學士子相關之人。而且大多沒有完全咽氣，在血泊里掙扎慘嚎。

　　顧念瑤開始一度想要救人，可很快就不再做那樣的嘗試。

　　那些人都受了致命傷，已經沒了施救的價值。雖然沒馬上死很反常，但現在沒時間細查。

　　“他不是只針對縣學士子，而是針對所有的權貴……”顧念瑤越發焦急。

　　正四處搜尋的時候，迎面撞上了呂詩云。

　　“哪里跑！”呂詩云直接攔住顧念瑤。“我們還沒打完！”

　　“滾開！”顧念瑤是真急眼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糾纏。你那個杜先生在做什么，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知道。”呂詩云回答很干脆。“殺壞人。”

　　被顧念瑤甩開后，呂詩云也在四處尋找，見到了被杜仲誅殺之人。

　　但和顧念瑤不一樣，她認定這些人該殺。

　　“富有不是罪，官更不代表惡。”顧念瑤道：“玄衣盟行事有理有據，所以官府不曾嚴格管束。杜仲不分青紅皂白，只殺富戶官差，乃是憤世狂徒。”

　　“才不是。”呂詩云不善言辭，但態度很堅定。“先生不會有錯。”

　　“懶得與你說。”顧念瑤是故意說話轉移注意力，趁呂詩云不備再次抽身遁走。

　　“這次你別想跑。”呂詩云在后面緊追。

　　二女你追我趕，跑了兩條街。顧念瑤正抓狂時，突然眼睛一亮。

　　“杜仲！”

　　就在前方，杜仲終于出現。手里提著劍，正在走向一人。

　　“你要干什么？住手！”顧念瑤心頭大急。

　　不過看清杜仲面前之人后，頓時又放松了下來。

　　在杜仲面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衣服破破爛爛，面帶菜色眼珠混濁，看上去十分潦倒。

　　既然是殺官殺富，這人自不在其中。

　　中年男子自己，顯然也沒覺得會有事。只在那作揖問好，一臉的諂媚。

　　“好漢，小人仰慕已久啊。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對了，您不是殺有錢的么，我帶您去……有個王屠夫壞透了，六親不認為富不仁……”

　　“常老三，三十八歲，人族，大周靖州安平縣常家村人……”

　　杜仲面無表情，張口便道破其名。

　　“誒？您認識我？”常老三又驚又喜。“以前咱們見過嗎？難不成是同鄉？”

　　“乾道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偷盜鄰人耕牛賣為賭資，致使鄰人長者病倒，夫婦哀哭。更影響春耕秋收，全家凄苦……”

　　“同年五月九日，賭輸田地房產，反鎖房門多日不歸，致使病妻餓死……”

　　“同年五月十五日，謊稱逃荒入安平城投奔親屬，當夜……”

　　常老三的臉色漸漸變了，突然驚叫了一聲，轉頭就跑。

　　“濫賭成性，坑親害友，當誅！”杜仲一劍穿心。

　　【3356/1000】

　　殺掉常老三，伏誅目標剛好過千。境界上的束縛再次松動，杜仲只感覺神清目明。

　　“境界上限七品，宗師之境。”

　　境界受凈化區域影響，目標罪人只是區域上的垃圾。清理多少干凈的地方，就有多少境界上限。

　　杜仲向前邁步，身形消失。等顧念瑤跑到近前時，只剩下常老三倒在地上呻吟。

　　明明已經被刺穿心臟，卻遲遲沒有咽氣。顯得痛不欲生，時不時低聲哀求，說些報應之類的言語。

　　“此人窮困潦倒，為何也下殺手？”

　　顧念瑤在驚怒之余，意識到自己可能又出現誤判。

　　她只在縣衙附近查看了幾戶人家，再就是看到縣衙里面被殺的那些人。之后便滿城的開始找人，見到傷者或尸體也未仔細甄別身份。

　　便自然而然的認為，杜仲所殺之人，都是非富即貴。可現在看起來，似乎并非是這樣。

　　眼前這人是穿著太過破爛，所以才一眼看了出來。可是那些衣著齊整，不代表就一定是富戶。仔細回想一下，先前那些被害者，有不少都是尋常百姓。

　　“難道，他并非只殺官殺富，而是無差別的屠戮全城？！！”

　　顧念瑤被這個猜測嚇到，連忙轉頭重新查驗。其實也用不到查驗，到處都是活生生的例證。

　　杜仲誅惡不僅限于房間院內，街道上也開始出現半死不活傷者，以及受驚奔跑的人群。

　　百里遁空術，來無影去無蹤。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到身邊有人被殺。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滿地哀嚎的垂死之人，恐慌氣氛已經散布開來。

　　“救命啊……來人啊……”

　　“有妖怪……”

　　“是無名氏！那個被通緝的無名氏亂殺人了……”

　　“山賊進城了，大家快跑啊……”

　　有人看到殺人，有人只看到死人。有人蒙對了真相，有人胡亂猜測，整個縣城亂作一團。

　　“魔頭！大魔頭！”顧念瑤給出最終判斷。

　　什么只殺豪紳富商官僚，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普通的百姓商販，甚至破衣乞丐，都有人倒在他的劍下。

　　就現在所勘察的結果來看，不敢說家家有人被殺，但兩戶之中必有一戶遭難。

　　顧念瑤握著金刀顫抖不已，心中充斥著恐懼和憤怒。

　　不是怕了杜仲，而是為暴行震驚。

　　面對如此兇殘的魔頭，不是案子大小的問題，更不是兩府相爭的問題。需要同心協力，將其擒拿。

　　顧念瑤不在猶豫，掏出號箭，拉動繃簧。

　　咻————

　　一縷青煙射向高空，發出悅耳的蜂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