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皇帝陛下鑾輿行至汴州。
因為通濟渠的汴州段就在建國寺前,所以楊廣將大帳安在了建國寺內(nèi)。
建國寺乃是北齊天寶六年所建,距此時已有五十年之久,它還有個更讓后人熟知的名字——大相國寺。
但是皇帝陛下并米誒有機會去游覽觀光,這次連體驗卡都沒了。
因為當(dāng)皇帝鑾輿剛到汴州時,就有一個人騎著快馬趕到御前,將宇文愷送來的疑難圖紙交于楊廣,祈求皇帝解惑。
這些圖都是宇文愷和他一眾手下畫的,都是在施工過程中遇到的難題,而這幫門外漢把圖紙畫得都烏七八糟的。
楊廣一個腦袋兩個大,這一幕實在太熟了,他在前世帶新手入行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在給新手找問題、解惑,這一步叫做校對、校審、審核,是項極枯燥且挑戰(zhàn)耐心的工作。
其實這一步一般是由有經(jīng)驗的工程師和專業(yè)總工來做的,會把設(shè)計者的疑惑、問題都指出來,然后設(shè)計者再回去修改。
楊廣沒有那么幸運,他只身穿越而來,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得他一個人來做,甚至還得兼任工程監(jiān)理。
所以,名為出游巡察的楊廣此時此刻正在禪房內(nèi)奮筆疾書,一張一張的批改著圖紙。
“一張圖上的比例為什么不一樣?!”
“為什么這里會有兩個不同方向的指北針?!”
“這么亂的圖,你給誰看啊!?圖面整潔呢?!”
……
楊廣的咆哮聲很大,嚇得房外的劉阿吉直打哆嗦,皇帝陛下的脾氣是越來越壞了。
與劉阿吉一同打哆嗦的還有一個人,是通事謁者韋云起,就是他送來的這些圖紙。
韋云起偷偷地瞧了眼禪房內(nèi),而后低聲問劉阿吉:“內(nèi)侍大人,陛下……”
劉阿吉連忙打斷他:“韋大人噤聲,前些日子,陛下在板渚打了好多人的嘴巴,你沒瞧見好多大臣的嘴巴都是腫的么,你還敢多嘴!”
韋云起連忙閉嘴,但是豎起的耳朵一直聽著禪房內(nèi)動靜。
楊廣在里面咆哮了好一陣子,最后仿佛認(rèn)命了一般,開始一張張改圖。
基建狂魔系統(tǒng)能給他提供一張張現(xiàn)成的圖紙,但是改圖這種事還是得他自己來,所以兼任甲方、監(jiān)理、造價、審定、校審、校對的楊廣終于也重新干起了設(shè)計。
楊廣在建國寺這一改圖,就改了三個日夜,楊廣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感覺他需要速效救心丸,不知道這里的御醫(yī)能不能做出來。
這三個日夜,陪著一起熬夜的韋云起也終于拿到了修改完的圖紙,他用油紙裹了三層皮,又仔細(xì)放進羊皮包里,才跨上馬疾馳而去。
疲憊不堪的皇帝陛下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直睡了一天一夜才緩過來。
第二日,建國寺的主持老和尚終于見到了皇帝陛下,老和尚手里捧著一個七彩琉璃盞,準(zhǔn)備獻給楊廣。
楊廣命人將七彩琉璃盞拿上來,他仔細(xì)觀瞧了一下,這不就玻璃么,只不過中間摻雜了一些色彩,才使之看起來十分的絢麗。
楊廣忽然靈機一動,問道:“主持,這琉璃盞得自何處?”
老和尚恭敬回道:“乃是方士取五色石所熔煉。”
楊廣復(fù)問道:“那方士可還在?”
老和尚道:“此刻便在建國寺附近的居住,貧僧這便著人將他請來。”
等了不一會兒,一個小和尚引著一個青年人回來了。
青年人看起來二十多歲,方額大臉,看起來頗為和善,見了楊廣后,俯首拜道:“草民孫思邈見過陛下。”
這一聲“草民孫思邈”差點沒把楊廣從椅子上驚下來,他稍稍收拾了一下驚愕的心情,復(fù)又?jǐn)[出帝王威儀:“你是哪里人士?”
孫思邈如實相告:“草民出身京兆華原。”
嗯,是了,就是藥王本王了,楊廣心中跟著也做了肯定的答復(fù)。
侍立一側(cè)的蕭美女替楊廣問了他真正想要問的事情:“孫思邈,這七彩琉璃盞是如何煉制的?”
孫思邈如實相告:“稟貴人,草民以丹爐燒制五色石所得。”
蕭美女問道:“你會煉丹?”
孫思邈一怔,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在蕭美女的逼問下,他不得已勉強回道:“草民初識丹道,尚不能融會貫通。”
楊廣心里在想,他當(dāng)然會煉丹,黑火藥就是這位大神煉出來的。
蕭美女觀察了一下楊廣的臉色,又問道:“可否讓侍衛(wèi)將你的丹爐搬來一觀?”
孫思邈有些為難:“草民的丹爐有些大,恐怕急切之間難以挪動。”
楊廣眼神一亮,道:“孫大夫,帶我……朕去瞧瞧你的丹爐。”
孫思邈一怔,隨即點頭應(yīng)是。
等楊廣見到了孫思邈的丹爐時,他心中又驚又喜,果然是這樣。
因為孫思邈的丹爐像極了現(xiàn)代冶鐵高爐,這種高爐在焦炭的燃燒下可以達到1500度的高溫,有了這種高爐就可以非常簡單的熔煉各種鐵器,乃至現(xiàn)代化的機械零件、工具。
當(dāng)初楊廣第一眼看見琉璃的時候就上心了,因為琉璃的煅燒溫度在1400度左右,而古人最高的冶鐵爐溫度只有1200度,所以這種能煅燒琉璃的爐子十分難得。
楊廣四下查看著煉丹爐,口中嘖嘖稱奇,面色十分的興奮,像是得到了無上瑰寶。
隨之而來的一眾大臣心中無不擔(dān)憂,都道皇帝陛下要沉迷煉丹長生術(shù)了。
光祿大夫張衡早已忍不住,直接擋在興奮無比的楊廣身前,諫言道:“陛下,始皇帝求丹藥而身死鮑魚之中,武帝慕道長生而晚年昏聵,此等方士亂國之源也,臣請誅之!”
楊廣一愣,怎么哪兒都有你啊!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了。心里雖這么想,但是面上楊廣還是寬言道:“光祿大夫言重了,此非朕之長生之術(shù),實乃我大隋之長生術(shù)也!”
張衡以為楊廣是在狡言辯駁,便又要上前諫言,卻被一只手緊緊攥住,動彈不得,他回身一看是蘇威。
蘇威努努嘴,示意張衡的嘴巴前幾日剛剛被打腫了,連話都說不出來,現(xiàn)在剛能說話了,又要找打么?
張衡悵然一嘆,跟著蘇威退了回去,不再多言。
楊廣興致極高,哪里去管蘇、張這點小心思,他圍著煉丹爐又轉(zhuǎn)了幾圈,嘖嘖說道:“可惜還是用的石炭,并非蒸餾所得的焦炭,所以溫度只能堪堪熔煉琉璃,還到不了鐵的熔點。”
正當(dāng)一眾人都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時,楊廣忽然仰天大笑:“朕的鋼鐵洪流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