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被炒作得甚囂塵上的‘原創歌手大賽’終于落下帷幕。黃蔚不想去關心比賽的結果，對那些進入決賽的作強選手也毫不在意。

　　可是，她每天都在看熱搜，看娛樂八卦，卻是希望不要再網上看到有關程凜的任何消息。這樣，也就難免知道了比賽的結果，八個人里居然還有兩個是黃蔚知道的，小蘇，蘇渙，得了第二名，第四名的叫葳葳，黃蔚記得這個人應該是方荃雅公司的。

　　但令人奇怪的是，即便有了這新鮮出爐的新星歌手，可在對他們鋪天蓋地的宣傳和報道中依然夾雜著程凜的消息，有說程凜迫于壓力退出八強的，有說程凜的實力不弱于三甲的，有夸他有創作天賦的……當然，抹黑的也不少，說他抄襲……不學無術……僥幸而已……

　　就連在采訪前三甲時，蘇渙主動說自己年少輕狂不懂事，沒有珍惜學業，有愧于恩師的時候，依然沒有蓋過程凜的話題。

　　唉！咋這么亂呢？不過，幸好！輿論歸輿論，那些蹲點追蹤的記者好歹是撤退了，所以，她現在才可以，又這么安然地，踏實地依偎在程凜溫暖而安全的懷抱里。

　　猶記得兩個小時前，小柯開車帶著程凜來接她的時候，當她打開車門坐上后座，看見程凜的那一瞬，她覺得自己嘩的一聲象玻璃娃娃一樣裂成碎片，然后在程凜溫熱憐惜的目光中，又一片片重組，一點點生出血液，她才又重新活過來了。然后，他們就這樣一直緊擁著，享受著失而復得的美好。

　　“在想什么？”程凜在她耳邊輕聲問。

　　黃蔚輕嘆一聲，掩不住沙啞哽咽的嗓音說：“象做夢一樣！”

　　程凜又將她摟緊了一些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黃蔚搖頭，“我沒怎么樣，只是想你，擔心你，辛苦難熬的是你！”她把他的手指舉到自己的鼻尖嗅了嗅說：“有煙味！”

　　程凜似乎尷尬的動了動身體，不好意思地拿開手解釋說：“我……我不能回家，不能見你……那幾天對著小柯……他又是幽怨又是嘆氣的……我……！”

　　黃蔚回身閃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說：“我知道！不過是排解情緒罷了，就象我喝酒一樣嘛，我知道！以前我小時候啊，爸爸也經常失眠，我經常半夜里看見他躲在窗戶邊偷偷地抽煙，然后還用手把煙味揮散才離開……我明白，那幾天，你一定很苦惱吧！可惜我不能陪著你！”

　　程凜抬手撫著她的臉龐寵溺地說：“我是很苦惱，可是你知道我最擔心的，最怕的是什么嗎？”不等黃蔚回答，他接著說：“我最怕的是影響到你，怕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會去打擾你！我有什么關系呢？他們要曝我的料曝就是了，既然是事實，我也沒什么不敢承認的，可是，我真的好怕把你牽涉進來！”說著又趕緊把黃蔚摟進懷里，生怕她受傷似的。

　　黃蔚窩在他懷里想了想說：“他們好象對你現在的生活不感興趣的樣子，一直揪著陳年舊事說，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對了，好象還提到了你媽媽的一些情況……你們有通過電話嗎？對她有影響嗎？”

　　程凜嘿嘿地冷笑了兩聲說：“提到她的，好象都是好話呢？說她知性優雅，為了夢想忍痛離家，終于成為了優秀的畫家，攝影家……她給我打過一次電話，說這件事過去之后想和我見一面！”

　　黃蔚心里念著奇怪還沒有說出口，程凜就說：“很奇怪是不是，現在可以看出，這件事的背后是有人故意在操作的，不過是什么意思？我還猜不到，不過沒關系，他一定會出來歡呼他的勝利的，我們只要等著就行了！”

　　“那，就這樣了嗎？也不用去上班了嗎？方總那邊怎么說？”黃蔚試探地問。

　　“嗯，她說先不用去公司，過幾天會約我見面談的！”

　　黃蔚點頭，程凜呼了一口長氣說：“不要管這些了，你這些日子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啊，我用懷抱量過了，瘦了！”

　　黃蔚也展開手臂環住程凜的腰心疼地說：“你也瘦了！”

　　元旦節的前一天晚上，程凜來接黃蔚下班，說是她媽媽要請他們吃飯。

　　黃蔚立刻緊張起來，舌頭打著結說：“怎么這么突然……我……我都沒有準備……”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著，紫色高領毛衣外配了一件淺灰色的羽絨大衣，雖然也算大方得體，可是去見男朋友的母親又顯得不夠隆重，“還有，都沒有準備禮物，現在去買還來得及嗎？我……買什么好呢……”

　　程凜握住她的手笑著說：“你這么緊張干什么？她也是突然通知我過去的，我們沒有準備很正常呀！再說了，她肯定是有話要說才會約我見面的，你以為我真是去表現母慈子孝，和她共享天倫的？小傻瓜！”程凜又順勢揉了揉她的腦袋。

　　黃蔚急忙揮開他的手整理好頭發商量著說：“那，你們有話要說，你自己去就好了，我就不用去了吧！”

　　“我本來和她說了啊，叫她有話就在電話里說，我說我要接你下班，然后她就說，那就一起來吧！應該一起吃個晚飯！”程凜佯裝無奈地攤著手說。

　　“可是……哎呀，就這么見面……不太好吧！”黃蔚心里激烈地掙扎著。

　　程凜放緩了車速，伸出一只手去輕拍她的手安撫著說：“我知道，你還沒有心里準備，其實我也是啊，每次見她都很不自在，何況還要看她和她的男朋友秀恩愛……兩個人加起來一百多歲了，真是夠了……你就當陪我吧！我們聽完他們說什么就走，我其實，真是一分鐘也不想和他們多呆！”

　　這下輪到黃蔚來握緊他的手給他支持和安慰了。

　　程凜按著母親發來來的位置導航開過去的，其實他也是第一次來這里。

　　在他回國的這幾年，也沒見過母親幾面，他自己是努力地不愿去想起過去，把父親和母親這兩個名詞只看作單純的兩個詞語而不去理解他們的意義。

　　但他可以肯定，他的母親過得很好，很自在，很得意，從僅僅的幾次見面就可以看出來，她拋家棄子想要追求的自由和雅致，她做到了。程凜不知道是該心酸還是該高興。

　　那是座還著花園的獨棟三層的小洋房，程凜和黃蔚都沒有心情去欣賞這里獨特的風景。

　　他們交握著手靜靜而肅穆地往里走，好象等待著他們的不是笑臉和美食，而是戰場和深淵。當他們看到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的一對中年男女的時候，兩個人不自覺地更加握緊了彼此的手。

　　Power和Lisa象所有知禮好客的男女主人一樣，洋溢著真誠和微笑，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

　　程凜站在那里不作任何表示，黃蔚只好硬著頭皮擠出笑容禮貌地叫著：“叔叔好，阿姨好！”那軟糯討好的聲調，黃蔚自己都覺得渾身發麻。

　　他們被熱情地引領到大廳的沙發上坐下，Lisa首先半是感慨便是撒嬌地笑著說：“以前啊，不管是什么年齡層的朋友，我都只要他們叫我Lisa，可是今天聽黃小姐叫我阿姨，竟然有種很親切的感覺，Powe，看來我已經老了！”

　　“怎么會呢？”Power大方地摟住Lisa的肩頭，“不管你是什么年紀，什么身份，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最美好，最優雅的女人！”

　　兩個人毫無顧忌地秀恩愛，黃蔚尷尬地悄悄轉頭看了一眼程凜，程凜仿佛已經習慣或者麻木，冷冰冰地看了他們一會，突然開口問：“你找我有什么事，現在可以說了嗎？”

　　“哦，啊，要不咱們吃完飯慢慢說！”Lisa的表情有點不自然起來。

　　“你是怕我聽了之后就沒胃口吃飯了嗎？說吧，我本也不是來吃飯的，盡管說！”

　　“嗯，小程啊，有個事呢，我想解釋一下……”Power嘗試著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是你們要結婚了嗎？沒什么不好說的，而且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也必要一定要當面告訴我，需要我的祝福嗎？”程凜毫不留情，語含嘲諷地說。

　　“嗯，我們當然是要結婚的，可是，今天要說的不是這個，是……”Power還在努力地組織語言，樓梯處傳來一個驕傲而得意的聲音說：“有什么不好說的，不就是我從他的老板即將變成他的妹妹嗎？”方荃雅傲慢地走過來坐在程凜和黃蔚對面的沙發上，斜著眼睛挑釁地說：“不過，這兩種關系我都不喜歡！”

　　黃蔚被這種情況震驚住了，方荃雅居然是Power的女兒？這也太戲劇了吧？那方荃雅是早就知道嗎？那程凜以后怎么自處呢？

　　程凜雖也覺得意外，面上雖還平靜，眼神去深沉如淵。

　　Power忙好脾氣地打著圓場說：“其實這并沒有什么影響，即便是我和Lisa要結婚，你們也還是象以前一樣相處就好了！”

　　方荃雅笑意盈盈地望向程凜問：“小程，你說呢？”

　　程凜淡淡地問：“是你做的？讓我參賽，曝我的料？就是為了惡心我，讓我母親不能嫁給你的父親？”

　　“哈！”方荃雅拍手一笑，忽地又眼神悠遠地嘆道：“八年前我確實是這么打算的，但現在……”她沒有說下去。

　　“八年前？你，你那時候怎么認識程凜？怎么會謀劃這一切？”Lisa也吃驚地幾乎維持不住她的優雅。

　　方荃雅見程凜不為所動，一副安然等她自己說下去的樣子，她的心里有些泄氣，卻還是開口回憶著說：“是呀，八年前，我還在英國的音樂學院學習，那個夏天，我為了參加公演而不能回香港過假期，我的父親就說他會來看我演出，是的，他來了，然后他最大的收獲就是結識了他一生的至愛，這位——Lisa女士！呵呵，我的母親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我從未見過他露出過那樣的笑容，他們離婚的時候，我媽媽和哥哥遠走加拿大，他甚至沒有去機場送他們。可對這個女人，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就說要結婚！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是有多糟糕嗎？”

　　“可我們當時不也并沒有結婚嗎？”Power尷尬地解釋。

　　方荃雅怒視著父母恨聲說：“我當時也以為你是為了我，我在你心里還是重要的，然而呢，不過是因為這個女人當時還沒有離婚，她還是別人的老婆！”

　　“阿雅！”

　　方荃雅揮手打斷父親，幽幽地看著程凜繼續說：“我覺得這個女人威脅了我的幸福，所以我請了私家偵探，把她的身家調查的一清二楚。那時我得知她的兒子居然在加拿大讀書，我就寫信給我哥哥去調查你，后來得知你輟學去了瑞士，我也跟去了瑞士。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就是為了接近你，想辦法打擊你，我結識了你的樂隊，和你們一起演出，朝夕相處，我展示才華和魅力，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力，我對自己解釋說，我要讓你愛上我，然后告訴你實情，狠狠地傷害你……突然有一天，你不見了……！”方荃雅似乎整個人都陷入到當時的情景中，聲音也隨著情緒的激動哽咽起來。

　　黃蔚聽著她的講述再次被震驚了，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真的有人會這樣處心積慮地織就一個陰謀，可是……可是，方荃雅對程凜并不全是報復吧！

　　“你做到了！你現在傷害我了，然后呢，他們還是要結婚，你又要怎么做呢，繼續想辦法傷害我？”程凜嗤之以鼻。

　　“你以為我再次見到你，給你工作，讓你發揮才華，邀請你參加比賽，花錢為你造勢，就是為了能更好的傷害你？方荃雅不可置信地問。

　　“難道不是？”程凜冷笑著說。

　　“我一直很矛盾！我想延續多年前的計劃讓你成劫不復，可卻又狠不下心來真的這樣做，那些曝料，其實都是實情對吧，其實也并不算傷害你，至少我沒有曝光你的母親，我想或許有一天，你母親和我父親的關系也能成為你的助力。我也沒有泄露你現在的生活，特別是你有女朋友這件事，因為她根本配不上你，我會為你打造一份王子與公主般的愛情童話。”方荃雅看著程凜的眼神炙熱起來。

　　“你有病吧！”程凜忍不住想罵人，把身體有些僵直的黃蔚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仿佛是怕方荃雅會突然沖過來傷害她一樣。

　　“我不過是愛你罷了！你不要裝作不知道，我知道你能感覺到。多年前在國外，我真的有很多辦法害你，我可以讓你不自覺地染上毒癮，也可以讓你醉酒傷人，還可以讓你失足落水……我有錢嘛！要做這些根本不費力，可是，我遲遲不忍心下手，那時我就知道，我喜歡你，也試著讓你能喜歡我，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爸爸和你媽媽，我和你，不也算皆大歡喜了嗎……”方荃雅扭曲的表情中突然泄露出一絲溫柔。

　　“夠了！”Power大聲打斷她，“你瘋了嗎？你怎么會有這么瘋狂的想法？阿雅，當年的事就不說了，幸好沒有造成悲劇，可是如今呢，你砸這么多錢就是為了讓他成為眾矢之？或者，就是為了讓他知道你愛他？”

　　不僅僅是Power，大家都覺得匪夷所思。

　　“我暗示過他啊，可他給我裝不懂，還天天記掛著這個一無是處，普通寡淡的女人，說是只想認真工作，努力掙錢要和這個女人結婚。所以，我必須要讓他知道，是誰在常識他的才華，誰在他的身邊才能彰顯他的才華，只有我，即可以讓他全心創作，讓他成為優秀的音樂制作人，也可以讓他有一方舞臺，成為耀眼的明星。你們看，我不是做到了嗎？”方荃雅瘋狂而得意地叫道。

　　程凜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拉著黃蔚慢慢地站起身，對著Lisa的方向說：“事情都清楚了，我們走了！”

　　“小程！”Lisa叫了他一聲，可作為母親，她現在又是尷尬又是愧疚，別的話什么也說不出來。

　　程凜毫無情感地說：“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你自去追求你的生活就好，不用管我。”

　　方荃雅站起來陰惻惻地笑著說：“你的前途真的不要了，我們可是簽了約的，五年之內，你都不能去別的音樂公司上班，不能出售你的音樂作品，那你要怎么生活，還要掙錢結婚，難道你要去開的士，或者送遞？”

　　最不會和別人說厲害話的黃蔚，此時也忍不住大聲斥罵“你真卑鄙！”

　　程凜心疼地把她摟進懷里護著，好象此刻受傷害的是她一般，柔聲哄她說：“走吧，你餓了，我們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