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gè)(gè)時(shí)(shí)辰后，柳子瑜從屋中走出，門(mén)(mén)外等了許久的七姨娘連忙迎上前來(lái)(lái)。

　　“兒啊，父親都找你說(shuō)(shuō)了些什么呀？那事是不是......被捅到你父親那去了，它可有為難你？”

　　“母親！”柳子瑜一臉煩躁地停住腳，掃視了一圈四周的下人，壓低聲音說(shuō)(shuō)道：“你就不能等沒(méi)(méi)人的時(shí)(shí)候再說(shuō)(shuō)！看看你現(xiàn)(xiàn)在像什么樣子！”

　　七姨娘懨懨地諾了諾嘴，最后失落地垂下頭來(lái)(lái)。

　　她的確顯得有些不穩(wěn)(wěn)重了，也的確因兒子被不明原因地叫去訓(xùn)(xùn)話(huà)(huà)，心里撲騰了一上午怎么都不得安寧。

　　她只是擔(dān)(dān)驚受怕慣了，她怕自己的兒子會(huì)(huì)出什么事。

　　柳子瑜在前面大踏步地走著，向來(lái)(lái)微微駝著的背此時(shí)(shí)也挺直了，向來(lái)(lái)比別人低垂半分的頭此時(shí)(shí)也抬起來(lái)(lái)了，昂首挺胸的身上滿(mǎn)(mǎn)是神氣。

　　等無(wú)(wú)人了，七姨娘終于忍不住再湊上來(lái)(lái)詢(xún)(xún)問(wèn)(wèn)，問(wèn)(wèn)老爺與他單獨(dú)(dú)談了這么久，到底是因?yàn)槭裁詞隆?p>　　柳子瑜厭煩地將她揮開(kāi)(kāi)，十分嫌棄地看著自己拿不出手的母親一臉厭惡：“談什么？夸你兒子！行了行了反正你也不懂就別多問(wèn)(wèn)了。”

　　七姨娘還是擔(dān)(dān)憂(yōu)(yōu)，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應(yīng)(yīng)該不是在路邊多管閑事的人。

　　可柳丞相對(duì)(duì)他的夸獎(jiǎng)(jiǎng)讓他有些飄飄然，向來(lái)(lái)因?yàn)檳贛H而自卑的柳子瑜頭一回覺(jué)(jué)得，自己也可以與眾不同，也可以廣受別人贊賞的目光。

　　七姨娘還是擔(dān)(dān)憂(yōu)(yōu)，心里一上午的擔(dān)(dān)驚受怕此時(shí)(shí)不知道該怎么說(shuō)(shuō)才好，她怕自己的兒子備受矚目之后，再摔個(gè)(gè)跟頭。

　　“兒啊，如此，那賭場(chǎng)(chǎng)可......”

　　“你怎么就知道給我潑涼水！”柳子瑜這回真的被說(shuō)(shuō)煩了，他滿(mǎn)(mǎn)腦子都是剛剛父親對(duì)(duì)他的夸贊，以及剛剛父親說(shuō)(shuō)他將來(lái)(lái)能當(dāng)(dāng)大任，若是有可能，甚至還能成為柳府的下一個(gè)(gè)頂梁柱。

　　可怕就怕在，人沒(méi)(méi)有自知之明，和人沒(méi)(méi)有辨別他人話(huà)(huà)語(yǔ)(yǔ)的能力。

　　“我若是以后平步青云了，你不一樣母憑子貴！以后注意你的言辭，不該說(shuō)(shuō)的話(huà)(huà)別再說(shuō)(shuō)了！”

　　吼完自己的母親，柳子瑜頭也不回甩袖而去。

　　可等出了門(mén)(mén)，他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此時(shí)(shí)與那些狐朋狗友格格不入。

　　他們出口惡言，照常當(dāng)(dāng)街耍混，調(diào)(diào)戲婦女，惡霸街頭。

　　而柳子瑜卻覺(jué)(jué)得，此時(shí)(shí)的他不該與這些人無(wú)(wú)所事事的鬼混在一起。

　　可他又該去哪呢？他又該做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從小就沒(méi)(méi)讀過(guò)(guò)什么書(shū)(shū)，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一個(gè)(gè)優(yōu)(yōu)秀的人，這次陰差陽(yáng)(yáng)錯(cuò)(cuò)的善良名聲壓的他喘不過(guò)(guò)氣。

　　他茫然，他不是一個(gè)(gè)純粹的壞人。

　　可當(dāng)(dāng)他想做一個(gè)(gè)好人時(shí)(shí)，他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柳子瑜看著熟悉萬(wàn)(wàn)分的一個(gè)(gè)隱蔽巷口，耳邊是酒肉朋友們的呼喊。

　　“子瑜！快來(lái)(lái)啊！今晚賭它個(gè)(gè)......嗝，他媽的，嗝，傾家蕩產(chǎn)(chǎn)！”

　　“快把你今天在街上偷的簪子鐲子都拿出來(lái)(lái)，咱們今晚玩他媽個(gè)(gè)盡興！”

　　“就是就是，你愣什么神兒呢！”

　　“快來(lái)(lái)啊，晚上要是贏了錢(qián)(qián)，再去嫖個(gè)(gè)膚白貌美的咦呵呵呵——”

　　“我跟你們說(shuō)(shuō)，上回在怡紅院，那翠兒姑娘的功夫可真是......”

　　“......”

　　柳子瑜腦中嗡鳴，眼前一陣陣眩暈，周身聲音在耳邊無(wú)(wú)限放大。

　　幾個(gè)(gè)朋友的淫笑，自己心臟跳動(dòng)(dòng)的巨響，娘在耳邊總是被自己打斷的話(huà)(huà)，還有......在橋上婦人趴在地上朝他伸過(guò)(guò)來(lái)(lái)的手。

　　“喂！傻了你！發(fā)(fā)什么呆呢！”

　　后腦勺被大力的拍了一巴掌，所有迷惘盡數(shù)(shù)散去，甚至一瞬間涌入腦海，柳子瑜恍惚的睜開(kāi)(kāi)眼，看向身后那個(gè)(gè)拍醒自己的朋友。

　　那人被他看的心里發(fā)(fā)毛，臉上的笑也漸漸僵硬了下來(lái)(lái)。

　　手忙腳亂地往后退去，剩下的幾個(gè)(gè)人也感覺(jué)(jué)出了不對(duì)(duì)勁，紛紛往后退了好幾步。

　　“我靠我靠我靠，今天這小子怕不是魔怔了吧！”

　　柳子瑜緩緩抬起頭，呆滯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今天我就不去玩了，下午我也沒(méi)(méi)偷行人首飾，身上沒(méi)(méi)錢(qián)(qián)玩，我就先回去了。”

　　說(shuō)(shuō)完一個(gè)(gè)人轉(zhuǎn)(zhuǎn)身離去，身后的幾個(gè)(gè)狐朋狗友看的滿(mǎn)(mǎn)臉問(wèn)(wèn)號(hào)(hào)。

　　“他這是腦子傻了吧？”

　　“我看八成是，往常去賭場(chǎng)(chǎng)數(shù)(shù)他跑在最前面！”

　　“不管了不管了，他不玩咱們玩！我可告訴你們，今天誰(shuí)(shuí)一第一個(gè)(gè)說(shuō)(shuō)走，誰(shuí)(shuí)得脫了褲子跑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轉(zhuǎn)(zhuǎn)身走進(jìn)(jìn)小巷，其中一個(gè)(gè)有些猶豫的看了看柳子瑜的背影，最后在其余人的攛掇挑釁下，還是跟著一并走進(jìn)(jìn)了賭場(chǎng)(chǎng)。

　　——

　　小巷街邊，一處飯館的二樓包間，窗戶(hù)(hù)開(kāi)(kāi)著半扇。

　　蘇煙冷手中晃悠著一杯酒，不喝，只是細(xì)(xì)細(xì)(xì)聞著，目光散在窗外，不知打量著何處。

　　身后小桃好奇的伸長(zhǎng)(zhǎng)了脖子望著窗外，不知道為什么這幾日小姐總喜歡往外跑，還特別喜歡坐這種二樓臨街的包間，一個(gè)(gè)人在屋中喝一下午茶。

　　屋門(mén)(mén)忽然響了響，屋中慵懶放松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lái)(lái)。

　　蘇煙冷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酒杯，回頭看向來(lái)(lái)人，面色無(wú)(wú)奈。

　　“我不是給劉叔留過(guò)(guò)話(huà)(huà)了嗎，今日晚些回去。”

　　楚夜洵揮手讓小桃蘇青出去，長(zhǎng)(zhǎng)臂一伸將蘇煙冷從椅子上抱起來(lái)(lái)納入懷中，“晚些回去？你看看現(xiàn)(xiàn)在都已經(jīng)(jīng)什么時(shí)(shí)辰了，是不是本王不來(lái)(lái)找人，你今日晚膳都打算在外面吃了！”

　　蘇煙冷不耐煩的呼出一口氣，與楚夜洵異口同聲地說(shuō)(shuō)道：

　　“看來(lái)(lái)本王對(duì)(duì)你真是太縱容了，你這日日蹬鼻子上臉，往后豈不是就要天天不著家了？你讓本王說(shuō)(shuō)你什么好！就仗著本王舍不得訓(xùn)(xùn)你......”

　　話(huà)(huà)音落下，楚夜洵先是一愣，隨后皺著眉將頭偏開(kāi)(kāi)，耳尖微紅昭示著他心里很不平靜。

　　蘇煙冷無(wú)(wú)奈的推了推他靠過(guò)(guò)來(lái)(lái)的胸膛，憋悶地往自己頸間扇了扇風(fēng)(fēng)。

　　“都說(shuō)(shuō)了會(huì)(huì)晚點(diǎn)(diǎn)回去，京城說(shuō)(shuō)大不大說(shuō)(shuō)小不小，我又跑不了，你至于看我看的這么嚴(yán)(yán)實(shí)(shí)嗎？”

　　楚夜洵不言語(yǔ)(yǔ)，往前湊了鼻尖輕動(dòng)(dòng)。

　　“蘇，煙，冷！”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