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臺燈暗了下來，黑暗吞噬了這間辦公室，兩個女人也隱沒在黑暗之中，沒了蹤影。

　　 10歲的徐幺幺形象的心智一直站在我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當門外一片黑暗后，她上前關上了臥室的門。

　　“隨后我答應了她，并向她承諾，會說服我的團隊成員?！斃鬧寢D過身對我說，“但我謊稱需要一些極端手段來和團隊成員談判，于是她允許我制作了一枚炸彈。再然后的事，你都看到了?！?p>　　“其實你并不想當這個‘領袖’，對嗎？”我剛一問出口，便知道了答案。因為眼前心智的形象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始終是那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10歲孩子，就算“領袖”擁有再多權力，也并不是她的本心。

　　心智點點頭：“超智人可以監視天堂里的一切，卻看不到人心。好在爆炸之前，我從沒使用過意識可視化技術。要不然他們進入我的意識，看到我的心智是這種形象，肯定會舍棄我?！?p>　　“可超智人也沒對你有所防備嗎？”

　　“他們派了很多特警形象的化身，圍在我身邊。本來爆炸時的那次會議，這些特警化身也要參加。是我勸說半天，說這樣會影響團隊成員的心態，才允許我一個人進入了實驗室。他們當時就埋伏在周圍?！毙闹菄@了一口氣，音調變得低沉了一些，“實際上，我當時的手上握著一個小型的炸彈遙控器。但因為我的意識不愿承認是自己親手按下的開關，所以這個遙控器，在我的回憶中隱去了?！?p>　　“原來是這樣。超智人也許沒有看到那個致命的遙控器?！?p>　　“不，他們看到了，可他們以為這是我威脅團隊成員的手段。超智人不相信我會按下去，這是他們犯的最致命的錯誤?！?p>　　“這樣啊，”我思索了片刻后點點頭，“也難怪他們這么自信。面對這么大的誘惑，你和泰瑞爾的經歷又這么像，很難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p>　　“這2個月的時間里，我也在迷茫中度過。我不斷地回想使者跟我的對話。像她所說，絕對的真實，我永遠都觸碰不到了。在這種萬念俱灰的煎熬中，我像是過了比一生還長的時間。我開始猶豫，要不要真的答應她?！?p>　　“我看得出你的煎熬。只2個月的時間，你的頭發全白了，臉上也多了很多皺紋?！蔽也粺o心疼地說。

　　“可我想到了一些事，一些使者沒說出口的話?！斃鬧俏⑽⑻痤^，看向我，“超智人迫切地培養‘領袖’，并且使用‘觀察者’的方法加快磁感操控技術的問世，不止是為了多向虛幻跌落幾層?！?p>　　“什么意思？”

　　“世界未來的發展，有無數種可能性。每項技術問世的時機非常關鍵。如果能產生幻覺的磁感操控技術最先問世，未來的世界無疑會偏向虛擬現實的發展。再加上虛擬天堂技術，以及‘領袖’的誕生，世界便只有朝向虛幻這一個走向?！?p>　　“但是如果磁感操控技術沒那么快誕生的話，可能其他科技會占據先機。世界的走向也可能會不一樣?！蔽矣行┡d奮地說。

　　“不錯。落入虛幻，并不是唯一的結果。所以我要阻止磁感操控技術的誕生?！?p>　　“可爆炸之后，團隊成員將你連入了意識可視化設備。超智人可能已經在你的意識里，找到了這項技術的核心資料?！蔽覔牡卣f。

　　“沒關系。他們的幻象技術、我的磁感操控技術，用的是相同原理，實際上是一回事，他們早就掌握了。但他們之前的這么多年，沒采取過任何行動。所以我推測，只要天堂里的人不知道，就不會有影響?！?p>　　“可是，超智人為什么不直接把幻象技術，傳遞給天堂里的人呢？這樣不是更省時間？”

　　“可能是因為這項技術，需要天堂里的人自己研發?！?p>　　“為什么？”

　　心智正要回答我，臥室突然開始搖晃。心智像是老式照相機拍到的重影，在身旁出現了幾個一模一樣的分身，全部失神地望向我，開始同時說話。

　　一個心智說：“我好迷茫。我殺了同事，這到底是不是對的？我這一輩子，也許就是個錯誤……”

　　另一個心智說：“磁感操控技術，我怎么會毀掉？它一直在這里啊，書架上那個白色封皮的書，你一定能找到?！?p>　　立在一旁的一個心智，恢復到了10歲孩子的表情，笑著對我說：“姐姐，我終于看見你了?！?p>　　而在最中央的心智，卻是一副痛苦模樣，她嚶嚶地哭著：“媽媽，我要媽媽……”

　　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些分身已變得透明，不過須臾，就消散了。

　　我知道，徐幺幺的身體快不行了，她的意識即將坍塌。

　　我連忙環顧四周，果然在臥室一側的書架最頂端，發現了一本純白色的書。那本書的書脊處沒有任何文字，與其他圖書格格不入。

　　我跳起來拿到了它，翻開后是一堆算式和我看不懂的名詞術語。

　　這就是磁感操控的核心資料。我來不及多想，抱著它打開了臥室的門。

　　門外變回了那條熟悉的金屬隧道。王初雨正縮在一角，忍受著劇烈的搖晃。

　　“你回來了！”他看見我激動地沖過來。但由于隧道的晃動，一跤跌倒在我的身邊。

　　“你沒事吧？找到核心資料了嗎？”他關切地問。

　　“嗯，找到了?！?p>　　“在哪？”他看到了我抱在懷里的書，“是它嗎？”

　　“對，”我失神地答道，“這就是核心資料?！?p>　　“真的？快讓我看看?！彼焓忠ツ?。就在他要從我手中將書抽走的瞬間，我拼命地奪了回來。

　　“不行！你們不能掌握這項技術！”我終于反應過來，沖他吼道。

　　“你怎么了？”他茫然地問道。

　　“你聽我說，我根本不是徐幺幺的心智。我叫孫一凡，是她現實世界中的姐姐?！蔽銥燜儐蛩f道。

　　“什么？你就是她的姐姐？那你不就是……”

　　“幽靈！我就是‘觀察者’?！睕]等他說完，我就搶先答道。

　　“那你豈不是一直都在騙我？”王初雨無辜地問我。

　　“對！實在抱歉，但我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察者’機制就是一個陷阱，千萬不要再讓磁感操控技術誕生，它會帶你們通往虛幻?！閉f完我不顧他的阻撓，拼命將書撕碎，碎片散落在隧道各處。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初雨望著飄落的碎片一臉詫異。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隧道、碎片、王初雨的臉，漸漸攪在一起旋轉起來，分不清楚。

　　“滴、滴、滴……”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儀器鳴叫，我回到了徐幺幺的病床前。自己的身體又變回了“幽靈”狀態，飄到了病房的頂棚處，俯視著她。

　　徐幺幺依然面容枯朽地躺在那，只是周圍多了很多醫護人員。眾人像是已經忙碌了一陣，突然一個醫生停了下來，望了望她身旁的儀器，沖其他人搖了搖頭：“患者沒有心跳了?！?p>　　其他人也停了下來，就在眾人沉默的間隙，徐幺幺旁邊的金屬床上，那個戴頭盔的魁梧男人猛地坐了起來。

　　“王初雨醒了！”一個男人忙跑到他身旁問道，“怎么樣？找到了嗎？”

　　已經變回中年男子的王初雨緩緩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隨后沖那個男人搖了搖頭。

　　男人低下了頭，不無失望地說道：“沒關系，預料之中。只不過，咱們以后再也沒機會了?！?p>　　王初雨聽完，連忙下床，走到徐幺幺病床邊蹲了下來，望著她的臉開始默默抽泣。

　　這個場面讓我難受，就在我準備飄走的時候，王初雨突然抬起頭，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沖天花板喊道：“孫一凡！我記住了，你放心吧?！?p>　　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我，即使我騙了他。真是個單純的孩子。我沖他感激地一笑，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