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怎么可能不是皇帝所出？這也太荒唐了！”
我嘆了口氣，有些擔憂的望向禹紹年。她還沒有說話，薛驚云便率先回答：“這怎么不可能？民間常常傳說這太子是前朝余孽之后，這里還有一段故事呢…”
因為女子不能為政，我一向覺得知道這些政事沒什么意義，直到今日才算理的基本清楚。
一百年前，盤據中原的王朝叫大鄴。大鄴依靠農民起義和民間信仰仙教建國，在建國之初崇尚休養(yǎng)生息，對于地方管理較為松散，到了中期，內憂外患頻發(fā)，當時的君主勵精圖治，命儒生將儒教進行世俗化和精細化處理，成為了治國綱略，也就是如今的經學。經學以重視君權作為內核，披著正己修身的道德外衣，具有很強的迷惑性，又依靠天人感應之說與民間信仰結合，成為牢不可破的官方正統學說。在經學的影響下，思想高度統一，大鄴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收服周邊一眾小國。
到了大鄴末年，君主過于集中的權力導致宦官專權、外戚干政、世家大族橫行霸道，官員一級一級下放壓力，百姓苦不堪言。同時，由中央輻射到地方的管理模式也給了地方更多的權利，各地稅收與管理混亂，引起民眾不滿，在內憂之下，北方各國嗅到重新爭奪權利的氣息，大舉南下。大鄴疲弱，無力爭奪，只能任由北方小國瓜分。
在這些國家中，武力最強的是由北方游牧民族赤狼族所見的涼，涼依靠精銳的鐵騎部隊和騎射技巧逐鹿中原，很快就擊敗大鄴，定都洛邑，成為新的勝者。
但中原的百姓無法接受被異族統治，大涼為了顯示自己的正統性與經師合作，假借圣人圖與一名為圣出門的門派收買人心。傳說中圣人圖是上古流傳的寶物，由堯帝親手所作，是經學道統的根源。
但大涼的統治只持續(xù)了短短二十余年，因為重視武力、苛待百姓，當初隨著大涼打天下的幾大世家內部出現爭執(zhí)，由中原叛逃的門閥世家楚氏反叛，滅大涼，安百姓，定國號為楚，這就是如今楚國的來歷。
在楚國的開國皇帝平定天下后，按照原先的許諾重用與自己共同打天下的武將，重武輕文，以此來安撫世家大族。但與此同時，一代又一代楚國帝王不斷收回權力，重用文臣，壓制武人，以新興地主壓制門閥氏族，通過科舉取士取代原本的世襲、舉孝廉及推恩。為了加強對于地方的統治，皇帝將兵權收歸中央，以防謀反，但這一策略也同時造成了地方的疲弱。
由此，不少周邊國家蠢蠢欲動，雖然當今天子攻下西南諸國，但各國遺民依舊希望復國，他們心知自己沒有力量，便希望借前朝大鄴之名攪動天下局勢。
大鄴雖然國滅，但其后人依舊保留國姓葉，以遺民的身份偏安一隅，直到十數年前被徹底滅族。傳說大鄴最后的遺孤是一位女子，名為葉季允，是當今陛下的表妹。這位葉姑娘也是傳奇人物，她一心復國，貍貓換太子，將葉氏遺孤和新出生的皇子置換身份，希望瞞天過海，可惜終究還是大計落空。
聽完了故事，我不由好奇的問道：“這位葉姑娘就是太子之母！”
薛驚云搖了搖頭：“非也，葉姑娘是和親公主，代替先皇的愛女。”
原來當年的先皇已經決議滅葉氏滿門，正逢漠北內亂，便趁機和當地貴族共同演了一出和親之戲，意欲將葉姑娘和漠北王同時殺害，怎知葉姑娘不僅殺害漠北王，也趁亂將先皇一箭射殺。
這件事情大多數人都視之為荒謬的傳說，薛驚云也是如此，不過我倒是覺得但凡在民間傳說的事肯定也并非空穴來風。
不過相比于其他細節(jié)，我還是更感興趣這張所謂的圣人圖。圣人圖這三個字我總覺得很熟悉，記得小時候父親有一個最寶貴的箱子，平日總是上著鎖，不允許任何人接近。有一次我偷偷將箱子翻出來，正巧那時沒有上鎖，我打開一看，就翻到一本泛黃的圖冊，可惜當時沒有認真翻閱。
我總覺得所謂的圣人圖大概是騙局，但既然民間所幸者甚多，確實有利用價值。按照當今的說法，圣人圖強調圣人治國，反對皇權獨尊，和逐林的觀點一致，這讓我不由懷疑這本冊子的目的。
那么父親所要做的事情就很好猜測了，他是否已經下定決心跟著太子叛亂？但是家人呢？他會帶上他們嗎？
我想，根本就不會的，他的年紀不算太老，說不定還有機會擁有更多子嗣，若是一個人逃了出去，不久之后還有機會重振家族，可是我們這些人就小命難保。
我可不能坐以待斃，可是我又有什么辦法布局呢？如今我在王府，做什么都無法施展拳腳…
不過，我至少要把那本書取過來，既然父親那樣寶貝，肯定有特殊之處，像他那樣的老狐貍總是會把自己的寶貝抄上好幾份，四處也會有不少，但最重要的肯定帶在身上。
我如今離開此地實在困難，可是這些事情我又不敢假手于人，思前想后，我決定回一趟家，將這東西找回來。
在我的印象中，當時的那本冊子上是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文字，但是這種文字像是用古今文拼湊而行，倒是有可能用來代替上古文字。同時，在這本冊子之下是幾個龜甲，這龜甲很少見，也是上古用來占卜的遺物，我懷疑是父親造的，但上面一定有對我有用的信息。
雖然父親會跟著他們一起走，但若我想辦法破解這所謂的圣人圖，到時候獻給圣上，以期滅掉新朝威風，雖然大概率還是會殞命于此，但至少母親等人可以想辦法送出去，這樣也可以保下我們一條命。
一想到事關家人性命，我也不再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秋愿之前說過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樣溫順，說不定真的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找到了她，讓她借自己生重病出府，想辦法把我的家人慢慢轉移。到時候她們一起繼續(xù)經商，至少可以保下一條命。
聽到我的話，她一臉的詫異，看得出來，父親從來沒有將她作為眼線。秋愿很晚才來到蘇府，看上去木訥老實，父親不喜歡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重用，我可以信得過她。而且上次我說到希望她們不處于此間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她的眼中出現了期待的光芒，我不知道什么是她的愿望，但我至少知道她不想永遠留在這里。
秋愿看出來我們面臨麻煩，她好像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對我說：“保護好自己，姐姐。”
等她離開，我就開始計劃如何想辦法出府。我們來到這里就很難出去，要想回家就必須有王爺的手諭，但一般的理由他都不會同意，畢竟這是不合禮制的，而且在這個時候出去，恐怕也容易引起父親的警惕，他那種老狐貍，應該也摸得透我想要臨陣脫逃的心。
我在地上抓耳撓腮，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來具體的辦法。父親絕不可能帶著我一起走，一旦回去就會被楚承安認為我們是共謀，到時候更不會放過我。
我就像踩在烙鐵上，坐臥不安，禹紹年來找我我也說不舒服，只是一個人在廳堂中來回踱步。
就在我抓耳撓腮的時候，懷千快步走進來，額頭上全是汗。父親新送的經書到了。
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送這種東西有什么用？我將這沓書接過，但細細一看，我竟然看見用布包著三件東西！
這是兩塊龜甲和一本書，龜甲上沒有寫任何字，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種種看不懂的符號，這其中也有一部分字是我認得得的。
懷千將門緊緊鎖上，湊到我耳邊對我說：“《圣人圖》是天下所有文士的信仰，也是道統的來源。古時曾有說法，得圣人圖者得天下，如今這本書就在小姐手中，想要如何處置還看您。”
她的聲音在耳畔轟然炸響，我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睜大眼睛直直的望著她：“為什么爹愿意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我？而且，你告訴我，他到底想做什么？”
懷千遲疑片刻，最終還是低下頭：“如您所見，都是前朝的事，您千萬不要多問，這些是我們閨中女子知道了也無濟于事，蘇老爺心里早已有了定奪。不過無論如何，一個弱女子并不會讓人起疑心，小姐只用好好守著即可，是將這張圖獻給圣上還是留作己用都隨您。其她的家人不好說，但蕭夫人一定沒有事情。至于您，蘇大人可以確保楚承安絕對不會下殺手，就算看在他母妃的面子上都不會。旁的您就不要多過問，事成之后，若是您不想留在王府，自有辦法讓您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