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空中懸墜著點點繁星,漆黑色的光紗籠罩著晴川樓。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屋內一人道:“可是姜臨凡姜公子?請進吧。”
“少爺,讓麻花隨你進去吧,以防……”話未說完,姜臨凡已反手將麻花關在門外。
倪詩賦裝作不經意地道:“姜公子即便是要拒仆人于門外也不必如此態度吧?若非其中有甚難言之隱?”倪詩賦起身請姜臨凡入座。
姜臨凡道:“在下所行所思,應該尚不必于足下解釋。”
倪詩賦道:“姜公子是來與在下辯君子之論的?”
姜臨凡道:“談不上辯,只是來好生教閣下一番。”
倪詩賦道:“姜公子此言之意如若不是瞧不上至圣仲尼,那必然就是太過自信了些。”
姜臨凡冷哼一聲,聽倪詩賦接著說道:“依姜公子之見,君子二字何意?”
姜臨凡輕蔑道:“先秦之時,所謂君者,從尹,從口。尹表治事,口表發布命令。則君為發號施令,治理國家。”
倪詩賦對姜臨凡青睞道:“看來姜公子對歷史也頗為了解,那敢問姜公子德性意義上的君子又作何解釋?”
姜臨凡自信道:“《周易》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而《論語》中有關君子之德更是不下數十條。由此可見,所謂君子,上善若水而形無常態。”
倪詩賦拍手叫好,道:“姜公子倒果真熟讀四書五經。”
姜臨凡冷笑道:“豈止?”
倪詩賦接著道:“那敢問姜公子對君子當如何?”
姜臨凡坦言道:“君子雖和而不同,但無論如何,心中一個‘禮’字是不可少的。”
倪詩賦道:“姜公子所言甚是,可見姜公子那般待門外之人,此番論調看來倒似口是心非。”
倪詩賦所言門外之人自然是指麻花,此刻他正躬身貼于門沿。雖然可以模糊聽見些房內動靜,可既然少爺抵觸讓他聽二人談話,麻花也不側耳細聽。
姜臨凡道:“閣下之意,是說門外之人是君子?”他并未道出麻花姓名,而是用‘門外之人’來代替,他自己也不清楚該怎樣稱麻花合適,因為他已好久沒有吩咐過麻花做事,向來是麻花察言觀色,而后只待姜臨凡應許。
倪詩賦道:“莫非不可?”
姜臨凡反問道:“何以見得?”
倪詩賦道:“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由此觀之,門外之人豈非君子?子又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這樣看來姜公子莫非就是小人?”
姜臨凡冷笑:“閣下又怎知他所為不是利而是義呢?”
倪詩賦譏笑道:“足下認為從你身上他又能獲得何利?無非是你的暴力罷了。”
姜臨凡詰問:“單單憑借一標準來做判斷著實太武斷片面。像這桌上紫砂壺,綠泥紫砂適西湖龍井、碧螺春,紅泥紫砂適鐵觀音、大紅袍。若以適西湖龍井、碧螺春為優,對綠泥紫砂也太偏愛,于紅泥紫砂又太不公平了些。”他說這些話,不但是為了反駁麻花是君子,同時也是在為自己不是小人而辯護。
倪詩賦喜道:“既然如此,君子和小人便不能一言概之,那君子和小人之間又豈有涇渭之分。姜公子既明此意,初入江湖還是莫要以己度人,不論綠泥紅泥,歸根結底都是紫砂。”
聽罷,姜臨凡起身欲去,并不是因無言以對,而是已領會倪詩賦此番何意,無非就是給自己一個告誡。
倪詩賦接著道:“在下有一事相告。”
姜臨凡背身道:“講。”
倪詩賦思索一陣,似自言自語,搖頭喃喃道:“順其自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