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汲時如此嚴肅的神情，不管是韓小寧還是韓小靜都有些緊張。
只是兩人緊張的方向不同，韓小靜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她覺得自己的媽媽似乎做出了一個重大的人生抉擇，而這個決定很可能影響三人未來的命運。
但是她不害怕，甚至還有些隱隱的興奮。
韓小寧就不同了，一種惶恐的感覺一下涌了上來，她緊張的手都開始哆嗦。
汲時安撫的對她笑了笑，一開口果然說到了大事上面。
“小寧，小靜，經過這次的事情，媽媽已經不在把你們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了！雖然家里這些天的鬧鬧嚷嚷都沒有牽連到你們，但那是因為你們爸爸現在還病著。”
“他的病遲早會好起來的，以后的日子只會比之前更難過。”
韓小寧聲音有些顫抖，這種顫抖飛快傳染到了全身。
“媽，我以后會多幫你干活的，以后我會干更多的活……”
韓小靜張了張嘴，想要反駁韓小寧，但到底沒說出口。
汲時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卻不接受她含混的敷衍。
“活是干不完的，每個人每天都有自己的工作，你能幫一個人，但你幫不了所有人，就像媽媽，在這個家里干了十幾年活，也已經累了。”
韓小寧冰涼的小手一把抓住了汲時粗糙的大手。
“媽，我能干很多活，真的！我真的能干很多活……你相信我，你再等我五年……不，你等我三年好不好，三年之后我就十四了，到時候我也不念書了，就天天在家干活……”
韓小靜深深的嘆了口氣，不等汲時開口一把攥住了韓小寧的手。
兩個孩子的手都是差不多的粗糙，韓小寧手上的老繭有些皸裂，里面帶著仿佛永遠都洗不干凈的臟污，陳平曾經用刷子給她刷過，刷的她的小手黑紅黑紅的，卻依舊不能變成十一歲孩子該有的細膩模樣。
“姐，你要是在家里干活，奶又要嫌你吃閑飯了，難道你想到時候讓奶把你嫁一個跟爸差不多的男人，找一個跟奶差不多的婆婆，然后照著媽現在的生活過到死嗎？”
韓小寧的心忽的沉了下去，她只是個孩子，很多事情只能看到眼前，陳平是個沒有主意的人，又對長女韓小寧灌輸了太多她的個人思想，如果不是韓小靜說了這些話，單從陳平的悲慘遭遇上來看，韓小寧是不會領悟到更多東西的。
甚至，她可能還會心生怨懟。
以前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媽媽為什么不反抗？
以后也是同樣的日子，媽媽為什么就過不下去了？
是爺奶爸爸變了嗎？
不是！
是媽媽變了！
是媽媽不夠安分，不夠忠誠，不夠識大體，不夠賢惠，不夠勤快，不夠體諒人……
一旦陷入到某種規則的怪圈，其中的人就會自然而然的變成規則的捍衛者。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每個孩子的資質不同，見識不同，最后的心態，情緒，和選擇自然也不會相同。
韓小寧心里恐懼這些，但她一想到要和汲時離開這個家，心里又只剩下慢慢的無助和恐懼。
汲時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正是因為有你們，媽媽才想要作出更多的選擇，媽媽過的太苦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再走一遍自己的老路，這里不是你們的家，因為這里不全是愛你們的家人。”
韓小寧還在顫抖著，她抬頭看了汲時一眼，看到了汲時眼中的溫柔和真誠，許久之后才說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顧慮。
“但是……但是沒爸的孩子要被人欺負的！媽，咱們就不能不離開嗎？我不想讓人別說我沒有爸爸……”
韓小寧多年的委屈都在這一刻宣泄出來，眼淚如同開閘的洪水，不過瞬間，便已傾瀉而出。
韓小靜也十分落寞，沒有孩子向往不健全的家庭。
或者說，在兩個人組成一個家庭的時候，就應該肩負起各自的責任，韓大勝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將生活的爛攤子，全都推到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兒身上。
走到眼下這一步，不能說陳平一點責任都沒有，但所有矛盾的源頭，卻都不在她的身上。
“小寧！媽媽不求你看清楚這個世界，但你該明白！從出生那天開始，就已經沒有爸爸了！”
“你現在不被別人瞧不起，并不是因為你有一個爸爸，而是因為你勤快，你樂觀，你在積極向上的生活。”
“你的學校里會有一些同學，因為一個不健全的家庭被人欺負，但不健全的家庭只是被欺負的起因，卻不是全部，當你面對不公平時，要學會勇敢，要知道反抗！而不是在別人欺負你，作賤你的時候自我懷疑！”
韓小寧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看著汲時，覺得腦海之中有什么東西忽然爆炸開來。
汲時說了這些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完全吸收，但本著無論如何不能讓韓小寧給她拖后腿的想法，收起了自己的鋒芒，給了對方一個緩沖時間。
“小寧，媽媽給你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們都好好的，媽媽也不說離開的事情了！”
“但是你要多看多想多觀察，就去仔細的觀察一下那些在學校里很厲害的同學和被人欺負的同學有什么不同，然后你再想想，咱們以后要如何在這個家里生存，好么？”
韓小寧根本沒有聽明白汲時后面的話，她只是機械的點了點頭，機械的將那些話記在了腦海之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遇上讓她明白的契機。
汲時常常的嘆了口氣，話雖然說的漂亮，但是她已經不能再等了，要是把握不住自殺的東風抓緊離婚，再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可太不容易了。
不過這些心里的想法，汲時半點都沒掛在臉上，還是那慈祥又和藹的母親形象。
倒是也沒讓別人生疑。
第二天，汲時老老實實的干活，趙老太心情煩悶，很快就去村子里找人玩去了，韓老頭也覺得家里氛圍不舒坦，一起來就跑了出去。
韓大勝屁股上的傷口快要拆線了，這會兒正金貴著，倒是沒有找汲時的麻煩。
而汲時則是在屋里看了一圈，想著從哪搞點錢出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