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陳奎修道完全是藍魔心血來潮。
修道,到底如何修?最多說的便是個‘悟’字。不僅是華南域,在昌平域也是一樣,每個道門的道典都是光明正大的擺在大殿之中,任人觀看參悟。常有凡俗認為修道只要一步一個腳印,一階一階的攀登就可以登上頂峰。恰恰相反,修道最重悟性,一個猴兒一朝悟道可以舞棒上天,但同樣的門人苦修百年,還在打掃庭院。道本身就是奇跡,不講道理。諸多傳說里,都是講一個機緣,什么機緣,是遇到那個對的人,可以改變自己一生的人。
藍魔修道小成,便被燭師委以重任,率隊出來尋找虬蚋紋。旁人羨慕,只有藍魔知道,同樣的小隊足有二百余隊,也就是說她不過是二百分之一而已。那截烏桐木雖是奇物,但其實每個小隊的隊長都有。甚至有的分到的寶貝比她的還要好,還要多。遙遙萬里,幽幽百年,在風雨中她修道大成,在苦難中她磨煉道心,為的其實就是要等一個大機緣,一個能讓她成就道祖的人。
藍魔從未和檀師、留姤等人說過,她道壽將盡,道崩在即。道祖不過大壽三百余年,她只不過大成而已,如果沒有大機緣,她五年之內必死!那祁連道人的羅天焰火雖然焰火真燒,但她的玉湖憚也絕非弱者,不過是她不敢全力以赴罷了。那夜虬蚋紋符文展現,各道悟道,各有不同。單她來說,在那短短時間里,她見到了恐怖,她的憚。
天無忌,地無悔,人無憚。憚,是藍魔《玉湖憚》道經中最核心的道。
得憚而破憚,便可肆無忌憚,直指長生!
那夜,面對祁連道人的羅天焰火,她鎮定以對,面對陳祖神目,她亦無所懼意,獨獨在那些漫天飛舞的虬蚋紋中,她看到了她的憚,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憚的恐怖深入骨髓,令她三魂七魄俱顫顫,七情六欲齊秫秫。
直到他陳奎一句,‘陪他’,她的道靈方得一暖,她心血來潮,方才立時答應下來。
果然,離開臨城之后,她的憚已然深入她道靈深處,時時刻刻不斷嘶吼,令她道念難安,道體崩壞。強忍到此時,已是極致。
陳奎初到寶地,那里知道這么多,委屈從之。
虎嘯鳳鳴。
那憚終于平靜下來。
藍魔轉運道蘊,身如白玉,瑩瑩綻光,眼中藍芒愈發純凈的可怕。
陳奎渾身通透,直到此刻,他才感覺自己完全掌握了這具道體銅身。
那檑師搖擺著三寸身子,跳到陳奎頭上,沖著藍魔冷哼一聲。
見藍魔不理他,檑師還舞著那截烏桐木,嘿嘿哈哈地比劃著。
陳奎左右為難,既怕藍魔生氣,又擔心老師怪罪。
連忙說道,“檑師,不知你什么時候拜師啊,有什么需要我好提前準備。”
檑師將烏桐木背到背后,一副高人模樣道,“我已拜師完畢,到是不用你費心了。不過徒弟你要勤加修煉啊,爭取早日道法小成,這樣為師也才能提升境界嘛。”
陳奎看了眼藍魔,暗道若是此女每日來尋我,我還哪有時間修煉。
眾道對藍魔和陳奎之間發生的事情仿佛心知肚明,也沒有多問。雙修道侶除非雙方自愿,若是強求,不但有損陰德,所悟之道亦是破綻百出。當然,也有一些邪修邪門道法,但是暗受其罪,不足為人明知。再則一人有所求,另一人有其應,別人管不著那么多。
看著陳奎頭上檑師舞弄烏桐木,眾人才覺得有些意思。
康樂山笑道,“一直沒問過,陳奎,你在哪里揀的檀木,還真有些靈性。”
陳奎道,“就是那日在山頂,你踩滅的火堆里啊。我見其中有一段檀木散著異香,就隨手拿了過來。”
眾道這才知道這檑師來歷,原是李真馬帥二道焚起魂火之物。
帥道人檀師問藍魔,“怎么將烏桐木給了檑師,你自己如何定神?”
“我已經不需要它了。”藍魔淡淡地道。
帥道人眼現奇芒,卻沒有繼續問下去。眾道人中,只有他的境界與藍魔相差不大,又一起經歷百年艱辛,本合該成為道侶,但是緣法天成,絲毫勉強不得。
眾道人閑聊幾句,繼續遁行。不出百里,一個中年道人在前方站立,一看就知道沖他們來的。
中年道人微笑道,“諸位燭宮道友,可暫留步,且聽我說。”
藍魔眾道人現出道體,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中年道人道,”諸位萬勿誤會,我是子陽君門下弟子金沙道人。奉師命在此地奉迎諸位,子陽君聽聞有昌平域燭宮道友來我華南域,大喜,特請諸位前去會面,交流道法。”
藍魔不動聲色,檀師出首道,“我們一入華南域,就聽的子陽君大名,不過我們身負重任,在華南域不宜久待,請轉告子陽君,余等謝過盛情,他日有緣,再行聚首。”
金沙道人微微一笑,說道,“子陽君知道諸位趕路急,但也不差這一兩天的功夫,何況在我高陽城子陽宮中,還有四位你們燭宮同門翹首以盼,藍魔道友,你看如何?”
金沙道人一口道出藍魔名號,顯然是從他們燭宮同門處知道的。
藍魔面色微變,眾道也聽出他話中威脅之意。
“卦像如何?”臨決前先問卦。
留姤手指疾搓,然后傳語道,“幽卦小爻,雖有危,卻無妨。”
藍魔露出笑容,“既然子陽君如此盛情相邀,我等就去領略一番子陽宮盛景。”
金沙道人喜道,“諸位貴客,請隨我來!”
長夜開始,上夜為初。
幽靜的小院,在周圍高樓群中毫不起眼,若非封將識得路,司馬雙魚怕是要轉身回府去了。
俏女前引,將司馬雙魚領入一雅室之內。
國老端坐中席,見他來了,也不客氣,一指旁邊左位道,“坐這兒!”
司馬雙魚看到國老右位上已坐了一美婦,不知底細,也不知是不是熟人,只得微微一笑而過。
奇怪的是,那美婦也僅微笑以對,并未表現出熱情或敵對。但至少說明,她的身份定然極不一般。不知不覺里,司馬雙魚已經開始運用這里的思維方式去思考問題了。
待他坐下,國老招呼俏女,道,“上菜吧。”
俏女應聲出去傳菜,不一會兒,七八樣或精致、或富麗的菜肴便依次上來,最后卻端來一盆豬腳。
美婦見了笑道,“國老多年未見,還是這么喜食豬腳。”
國老隨意一笑,說道,“張蠻子別的菜都是糊弄人的,只有這燒豬腳才是一絕,香糯軟彈,異香撲鼻,最是誘人。當年這里要改建樓宇,還是被我一言否決,就是怕壞了此地風土,張蠻子再做不出這般好吃的豬腳,也不知他怪不怪我。”
正在伺立的俏女嬌聲道,“父親哪敢怪您,若不是您,我家哥哥那得能參加陳宵營。剛父親還說,這一鍋他燒的急了,恐怕差些味道,若是您多待些時候,灶上的還燒了一鍋。您走時給您拿上,回府上吃的。”
國老拿眼瞄了司馬雙魚一眼,作戲道,“休得胡說,你家張葉子是憑自己本事去的陳宵營,和我有什么關系!陳奎,且勿聽這小丫頭胡說。”
司馬雙魚又記下陳宵營一事,他用筷夾了個豬腳,咬到口中,果然,香而不膩,好吃!
美婦夾了附近清爽菜肴,細細品嘗。
三兩口,一只豬腳已落了幾塊碎骨。國老抹了抹唇邊油光,緩緩開口道,“陳奎,看到王燕,想來你也能猜到老頭子為什么特地邀你來了吧。”
“國老請說。”司馬雙魚無法裝糊涂,也不敢承認,干脆請國老開口。
國老皺眉,對他不滿,認為他到這時還在堅持,也不知到底在堅持什么?
美婦王燕放下筷,笑語盈盈地道,“我今日剛到陳州,就聽到陳大人昨夜之事,大人還真是勇猛呢。”
她這一打趣,讓國老臉色緩了一緩。
司馬雙魚今日聽這梗已聽出繭來,面不改色,又夾了一筷寶昌魚。
國老直視他,等他吃到肚里,才說道,“王燕做為新王特使,早在一月前就出發陳州,她的一眾伺衛還需明早到來,她急著早來,一是聽了你星位被占之事,二是也為避人耳目,咱們先商量一下,以免到時人多口雜,自家亂了分寸。陳奎!你到底怎么想的,現在沒有外人,你可以說了吧。”
俏女就在旁邊伺候,國老卻說沒有外人,看來還是小看了這小女子啊。
王燕也點頭道,“你虛房星位被占,喜公或許只是泄憤,對你不滿,卻實是打亂了漢主的節奏,為今之計,只有依國老所言,改據玄宮,才可安度此危。”
“玄宮?”司馬雙魚低語喃喃,再裝糊涂起來。
“不錯!就是玄宮,此星雖不在陳州之上,但是卻是北方極重要的大星。八百年前曾被秦州州牧所占,但一百年前秦州亡散,星位自然空了出來。呂州牧五十年前曾上書朝庭,想據此星位,被新王駁回。如今你正好可以搶占此星位,正好王燕在此,可以為你背書。”
王燕隨后說道,“你占玄宮之后,我們星位潛藏易勢,漢主必興。到時我自會將陳州形勢報于漢主,漢主自會領受陳家之情,待漢主易位,陳家一族便又可昌盛三百年。”
二人同時望向司馬雙魚,隱隱形成威壓利誘之勢。
陳家、漢主、易位,沒來由的令司馬雙魚有些困惑,這個原主陳奎似乎秘密不少啊。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起來。沒人說話,落針可聞。
司馬雙魚雖然有些懶散,但修道悟果也是極有天資,一上午的光景,雖然看不太懂那一大排書柜內的書籍,但是囫圇吞棗似的也看過一遍,對陳州形勢也粗略有了幾分了解。再通過蒙院一行,對化星大功也有了深刻認知。他自行琢磨,這原主陳奎本是陳州之主,相當于臨城道主元申道人,那化星之功便是有所進境,準備去高陽城做子陽君。但是臨城百姓驟失道主,必然困苦之極,自然極力挽留。而這國老、王燕怕是與陳奎另有算計,牽涉更大的勢力。也就相當于陳渠道門的祁連道人找上元申道人。現在是走是留,都是難題。這一番推算下來,司馬雙魚總算是明白過來,真是頭疼欲裂,他本是一個道子,專心悟道,何時考慮過這般的算計,便是平日遇難,卜上一課也就明明白白了。不由得他再度思念起華南域鄉來,娘親,真的好煩啊。不過,他也真佩服原主,能擺的平這么多的煩心事,令他望塵莫及。
良久,司馬雙魚才在窒息般的無聲中說道,“今早,在星廳時,那少年青山曾說遼左氣溫漸低,導致糧食減產。讓我心有余悸,我身為陳州牧,還不如孩子義氣,真是愧殺。再有,下午以蒙院,司徒曉建言我去做姻老,可化解陳州男童減少危機。拳拳之心,令人感慨。我若棄陳州而就秦州,讓我如何面對她們。”
國老和王燕互望一眼,俱露喜色,司馬雙魚看似不甘,實則已是答應了他們。如今的難題,便是要解決他這兩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國老說道,“遼左氣溫雖低,糧食亦是逐年減少,但我們可以通過分流招引、增資地方的辦法讓他們有減有增。雖不是根本之策,但絕對可以緩上三五年,到時自有品級大員化星占位,我可立保之。至于男童之事,司徒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陳州男子青壯有兩軍,一陳宵營,二陳流軍。陳宵營鎮守陳州,陳流軍遠戎域邊,五年一輪,要到明年方才回歸,到時十萬青年火力全開,來上一拔,到時就怕她司徒曉忙不過來。”
還有這一說,司馬雙魚頓時覺得自己一個‘本地人’被司徒曉一個‘外地人’忽悠了。莫氣!莫氣!
“不過,司徒曉的建議也不錯,也是該重任姻老了。只是此事牽扯太多,一時難有人選。”國老徐道。
“不錯。姻老一職實是新王當年錯誤,如今各地不時有諫言重設姻老一說。漢主去歲時也曾提過此議,不過新王不知被誰蠱惑,就是不許,漢主也是無奈。”王燕說道。
雖未明說,不過此后三人未再談及星位之事。
從小院里出來時,國老未送,王燕卻跟了出來。
就在司馬雙魚遲疑時,那美婦已經上了他車。
封將沉默開車,沒有一句廢話。
王燕看著有些局促地捋胡子地陳大人,噗地輕笑,身姿放松,竟靠到了他的身上。
“幾年未見,你倒是和我生疏了好多。”
司馬雙魚翻翻白眼,不知這原主陳大人到底還有多少艷遇在外面。
王燕見他沒有反應,繼續道,“我知道你一直怪我當年沒有應約回來。只是父仇未報,我便是回來了守你身邊又能如何,新王勢大,僅陳呂秦隨四州之地還是不足,我依靠漢主,廣結同盟,便是有一天能借漢主登位,為我王氏報仇血恨。是了,你雖然怪我,但還是聽我的話,娶了那個吉公主,聽說那吉公主入門三月,還未與你同房,難怪你‘口渴’呢。格格,不過今夜我還有要務,就不能解你消渴了。”
王燕不知道自己一時激動,倒是讓司馬雙魚豁然開朗,暗道多虧自己沒有亂說話。
“怎么?真生氣了,我來時本是第一時間找你,偏巧你當時在蒙院,我又見到吉公主車停在門口,也怕被她碰到,便轉過去才找的國老。國老連女人都不能碰,你還吃他的醋啊。”王燕軟語乖乖,卻又說出一個讓司馬雙魚頗感震驚的事來。
為什么?壓到嘴邊的話被他硬壓了下去。
封將目不斜視,直到下個路口,才將車停下。
“你這胡子太過煩人,真不知你怎么想的,還要留這么長。”王燕報怨著,下了車。
看著車走遠了,另一輛車接上了她。
國老坐在車內,好奇地問道,“他真的能一個中夜就召二百余陰女?”
王燕輕笑聲道,“又不是機器,怎么可能。”
國老哂笑道,“我說也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你怎么看?”國老問道。
“還是那么滑頭,拿個孩子和女人的話搪塞,也虧他說的義正詞嚴。”王燕撇撇嘴道。
想了想,又認真地道,“不過,他現在也無路可想,還有兩天就是他化星之時,再遲疑也總是要選一個的,他總不會去做姻老吧,每天干看著美女,卻什么也做不了,他會瘋的。”
國老淡淡地道,“確實,我們這些做老人的,每天身邊美女環繞,總是有心動的,但沒辦法,這就是平衡,總不能好處占盡,卻無半分責任吧。”
王燕有些尷尬,一時口快忘了身邊也是一老。
國老哈哈一笑道,“他不做姻老,就只能化星,既要化星,他又能有何大星好占?”
王燕正要說話,卻見一道激烈火花狀的東西從車頭飛過,直向遠方射去。
心頭突跳,這是飛火流!
念頭剛起,就看見不遠處陳奎坐車被那飛火流擊中,爆出好大的火焰和濃煙!隨后,巨響傳來!轟!
不好,陳奎遇刺了!
“快開!過去看看!”王燕驚駭大叫道。
“不!別過去,馬上回頭!”國老鎮定地說道,目中閃出疑慮和同樣的震驚!
說來也巧,司徒曉和王曉正在附近的馬家交子館吃交子閑聊。
那道飛火流擊中陳州牧坐車離她們的位置不過五十余米,轟然的爆裂爆燃擊碎了整個交子館的門面,一時間,哭喊聲大作,人們都紛紛或往出跑,或者趴到了原地。
司徒曉和王曉都受過訓練,第一時間先蹲俯在地上,然后聽沒有第二聲爆炸聲,便站起身,從破開的窗口跳了出去。
街上行人向遠處跑去,不遠處一輛坐車被炸的扭曲變形,正在燃燒,車身冒著雄雄火光和濃煙。
兩人互望一眼,遲疑要不要過去看看,按說這般爆炸狀,里面的人怕是十死無生了。
咣!
兩人只見車前駕員位車門被撞飛,一個半身著火的人從車內鉆出來,硬是走了兩步,邊發出凄厲慘叫邊用力拉開后門,又從烈焰中拖出一個黑乎乎的人。然后就再無力氣,和那人一同栽倒到地上。
“還活著,救人!”
司徒曉和王曉第一時間跑了過去。司徒曉用力將身上還未著火,但也炸成黑乎乎的血人一口氣拖離現場二十余米。
王曉卻從左近店鋪外取來了簡易的撲火桶,往那火人駕員身上倒去。火人身上的火終是很快就滅了,只是整個人都赤紅一片,根本看不出本來面貌。她用手輕試了下鼻息,發現他竟然還頑強地活著,心里也是驚訝此人的強大,再仔細看,發現這人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覺。
“曉、王曉,快,快過來!”耳中聽到司徒曉極其顫抖已經變異的聲音在叫她,王曉將人抱起,跑到司徒曉的旁邊。
就見司徒曉面容蒼白如紙,滿頭是汗,整個人都在激烈地顫抖著,懷中抱著個身形短粗的男人。
司徒曉銀牙打戰,聲音怪異地叫道,“你快看看,這、這、這個是不是州、州牧大人……”
王曉嬌軀一顫,丟下可能的封將,撲到司徒曉身邊,血肉模糊的身體四處溢血,黑乎乎的腦袋倒吊著,被司徒曉抹開七分的臉龐赫然就是她家大人,陳奎!
若說臉上半是血半是煙又雜夾著三四個裂口無數細小碎片傷痕造成不敢確認,但是此人胸前半邊燒沒半邊火燒蜷曲的胡子太過明顯。原本她每天都會精心打理過的,每一根她都好熟悉!
“是、是陳大人!”王曉頓時驚到了手足無措,頭腦一片空白。
“怎么辦?”司徒曉顫聲道,“陳大人不會死了吧,他、他還沒化星呢,他……”
“化個屁!”王曉終于在剎那間醒了過來!雙眼變得通紅,從懷中掏出一個短笛,放到口中,吹響了整個陳州一級戰備的笛聲!
獨特旋律的笛聲驟然在上夜中響起!幾乎立時激起了驚濤駭浪!
街路行者立止待查,無數巡街立刻封路,高樓紛紛亮起紅燈,更有無數文武到職,醫者奔崗,將士持槍,整個陳州都被這一笛聲驚醒。
不到半盞時間,一隊巡街到場,滅火封路。半刻鐘,醫衛到場,立帳急救。一刻半,陳宵營兩隊將士開始全城宵禁。兩刻鐘時,國老、農老、喜公已經全部到場,看著路中間陳宵營將士怒目持槍封禁,燈火通明的醫衛帳內人影忙碌。
喜公怒火中燒,雖然他一向不喜陳奎,但是這般殺招他是絕不屑做的。掃過左右沉默不言的國老,低眉深思的農老,平素居高臨下的身子竟然氣的微微發抖起來。
“是誰在里面?”他之前就已經接到了簡要的通報,知道陳奎危在旦夕,只差一口氣了。
“是陳訊在里面,放心吧,他醫術在陳州也數一數二,趙首去了涂州交流,在家里的也就是他了。更何況陳奎還是他族兄,論公論私都可放心八九。”農老怕是擔心喜公作怒,多解釋了幾句。
喜公哼道,“我進去看看。”
農老剛要說,卻瞥見國老眼色,立時明白過來,沒有阻止。
喜公往前就要進帳,卻被帳外的王曉攔住!
“你要攔我?”喜公怒喝。區區一女吏,敢攔他三老之一?
王曉冷臉生霜,雙眼赤紅,毫不退讓地道,“喜公,我家大人遇刺時你在何地?與誰在一起?有何人為證?如無法立證,還請喜公避嫌!”
喜公一愕,她問的只是他在何地與何人,實際上卻是在問是不是他使人下的殺手。
自然不是他做的?不過……
喜公念頭疾轉,回身便走。
“王曉,你不錯。”
見他回來,國老嘿嘿一笑,“怎么樣?被那護崽子的母雞趕回來了?”
喜公哈哈一笑,然后臉色一寒,不再說話。
此時,一個屬吏走了過來。卻不看國老,轉而對農老言道,“農老,作案之人已經自殺化星了。”
“什么!”三老都是一驚。、
國老皺眉問道,“馮恄,你為何匯報農老,老夫尚在此地!”
馮恄濃眉倒轉,冷言道,“國老,非是屬下不與您匯報,實在是您有嫌疑在案。”
“哦?”國老倒是樂了,“說說看,我有何嫌疑?”
馮恄濃眉再轉,“國老此前可是與州牧在張蠻子處吃食?那張蠻子有一子張葉子也是國老介紹進入的陳宵營吧,那張葉子就是刺殺州牧大人的兇手,在我們找到他時,他親口承認是他盜了陳宵營飛火流,又從他父親張廚子處得知州牧大人來店中的時間,躲在旁邊樓宇之上,一擊得手。”
國老渾身顫抖,非是害怕,而是震動從來只有自己算計別人,如今卻被他人謀算!
“張葉子親口說是我指使的?”國老問道。
“那倒沒有,他親承刺殺州牧后就自殺化星了。”馮恄抖抖一對濃眉。
“你們便親眼看他自殺化星?”喜公不樂道。
馮恄疑問道,“化星之功可免一切罪責,喜公緣何出此問?”
喜公啞語,確實,一個人最大的罪責不過是叛亂造反,但是只要他自殺化星,便可免于責罰,因為造反是個人的罪,而化星卻是對整個人族的福。
“好謀劃啊。”國老淡淡地道。
刺殺之人已然化星,便斷了線索。張蠻子就是一廚子,審無可審,那接下來,無論是他國老,還有本該明早入城的新王特使王燕,都陷入了嫌疑之中。更可怕的是,陳奎無論是立刻化星,還是再撐上兩天,他都不會再選擇相信自己和王燕了。得利的會是誰?農老?喜公?還是其他?
吉公主珊珊來遲,美眸里卻是歡色,來到三老面前,施了禮,然后笑嘻嘻地說道,“我家夫君什么情況了?是不是馬上就要化星了?”
看著她一臉歡喜的樣子,讓本來對她都有懷疑的三老都禁不住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