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大炎緊鑼密鼓準備北伐的時候,北晉朝廷也在變幻。
北晉宣徽使李光裕謀殺了石貴,立石貴的一個族弟石元為新帝后,自己做了宰相。李光裕首先清除了宰相張再為首的老臣派,又與樞密使鄭華鴻為首的軍方派達成一致,確立了緊抱北虜大腿,對抗大炎,據地自立的國策。
北晉之民中,從中原而來的百姓,本來就有以正統自居的小驕傲,占大炎便宜可以,投降?他們沒想過。即便有些人還想和中原統一的,張再一倒,再無勢力為他們張目,已經沒了氣候。原來北晉之地的百姓則是無所謂。所以李光裕的所做所為并沒有在北晉引起多少動蕩。
就這樣到了三月間,有北晉在大炎京都的探子傳來訊息,說是炎朝有北伐的跡象。宰相李光裕立即去找樞密使鄭華鴻商量。
李光裕道:“炎朝來犯,樞密使有何良策?”
鄭華鴻道:“主動出擊,固守待援,以拖待變。”
李光裕道:“我們為何要主動出擊?以什么名義主動出擊?我們主動出擊,北虜會救援我們嗎?”
鄭華鴻嗤笑道:“我們不主動出擊,難道炎朝就不打了?等炎朝先動手,四面合圍,我們恐怕連求援的人都不派出去了。至于名義,考慮干什么?打贏了,多的是名義,打輸了,名義還有用嗎?北虜支不救援,跟我們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挨打沒有關系。北虜是看我們有沒有價值,有多大價值,能不能救援。我們拖得越長,北虜的救援就越大。”
李光裕擔心道:“現在正是農耕,不宜作戰啊?”
鄭華鴻有點恨鐵不成鋼:“現在種下去,炎朝打過來,不是幫炎朝準備軍糧?我們現在打,炎朝要春耕,我們才有優勢。”
李光裕沉默了一陣,開口道:“要是北晉被滅,樞密使打算怎么辦?”
鄭華鴻笑道:“我們還有退路嗎?趁著派人去北虜求援之機,讓我們的家人混在里面,帶著錢財,去與北虜接壤的代州呆著,看著不對,立即逃去北虜。我們?拼了這條性命,換家人在北虜有個安身之地便可。”
李光裕道:“國主怎么辦?”
鄭華鴻干脆道:“他跑了,我們還拿什么守?他石家的天下他不該守?讓他跑了,我們的家人在北虜還有什么價值?給石家當家奴?”
李光裕終于下定決心,站起來道:“就按樞密使說的干!立即起兵,打炎朝一個措手不及!往北虜求援的使者在樞密使領兵出征當天出發。”
鄭華鴻搖搖頭道:“不是我領兵,是國主領兵。”
李光裕看了鄭華鴻一眼,哈哈大笑:“成交!”
北晉邊境軍隊的異動,很快被昭義軍節度使程武俊發現,他一邊派快馬飛報京都,一邊派人知會符中彥來潞州商量整軍備戰。
大炎天子收到消息后,立即召集政事堂三位相公、樞密院使馮京、齊王、秦王、探事司正使張懷讓、兵部尚書沈追、殿前都指揮使劉潛、侍衛親軍步軍司都指揮使路贊、皇城禁軍統領楊業等人,在文德殿召開御前會議。
探事司正使張懷讓先講述了北晉軍事準備的相關情報:北晉國主石元親自領騎兵三萬出征,與樞密使鄭華鴻居中軍,左軍為北晉大將張元岳,右軍為北晉大將楊袞,左右軍合共兵力預計騎兵一萬多,步兵五六萬。現在已經往潞州殺來。
天子環視眾臣道:“北晉這是要用傾國之兵,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看來我們北伐的意圖已經被北晉獲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北晉要提前打,那我們就接招。‘肅清外圍,先阻虜援,后取晉陽’的方略不變。”
說完,指著地圖道:“傳令寧江節度使樊能、清淮節度使何輝率領前軍走懷州,先抵澤州前線,與北晉接戰,以緩解潞州城防的壓力。秦王周弘尚、侍衛親軍步軍司都指揮使路贊領侍衛親軍步軍司步軍居中,負責監護樊、何兩軍,同時任命秦王為河東道行營馬軍都指揮使、路贊為河東道行營馬軍副都指揮使;大炎天子親率侍衛親軍馬步軍都虞候李進、殿前都虞候張邦德所統兩部為后軍,參知政事王奎隨軍參贊,督導糧草;殿前都指揮使劉潛率部隨后增援。河中軍節度使呂彥超從河中府出兵沁州,在潞州開戰后,趕赴江豬嶺設伏,堵住北晉軍后路,爭取全殲北晉主力;天雄軍節度使劉崇威為河東行營行都部署,統領步、騎軍兩萬,向磁州固鎮路行軍,越過太行山,抵達潞州,阻攔北虜軍南下,同時對北晉軍后方造成壓力;永安軍節度使折德扆(yǐ)從岢嵐出兵,進攻嵐州,在太原會師;保義軍節度使韓三通從隰(xí)州出兵,進攻汾州,在太原會師;幽州軍節度使史全領軍出喜北口,尋機作戰,牽制北虜。大軍三日后逐次開拔。命人傳旨宣徽使向洪,立即對北虜后方發起襲擊。”
大炎天子不愧為馬上皇帝,針對北晉進犯,以牙還牙,最大可能分散敵方進攻的兵力,發起反擊就可以形成對敵方“包餃子”之態勢。
又下旨命齊王周弘訓監國,宰相和谷、參知政事楊位輔佐,留守京都;皇城禁軍統領楊業負責率京都留守禁軍護衛京都。
不一會,宮中內侍在禁軍護衛下,飛馳而出,往各處傳旨。
朝議后,秦王請旨留了下來。
天子的眼睛還留在地圖上,頭也沒抬,問道:“二哥兒還有何事?”
秦王躬身道:“啟稟父皇,兒臣這次領軍參加北伐,家中王妃已有孕在身,兒臣請旨,請父皇恩準母妃出宮暫住王府照拂,兒臣感激不盡。”
天子注視著秦王的眼睛,片刻后點頭道:“朕準了,退下吧。”
秦王躬身道:“謝父皇。”說完,急匆匆趕回王府。
等秦王回到府中,馬興毓忙迎上來,焦急道:“王爺,是不是要出兵了?”
秦王點點頭:“父皇已經恩準母妃暫住府中,你先準備好母妃的住處。我去趟京都府,然后去接母妃。”
秦王趕到京都府,請李濤、張文定、石介、孫復等到正堂,正色道:“諸位,本王即將領軍出征。但人有旦夕之禍福,天有不測之風云。還請諸位珍重。”又對李濤道:“李公,在座諸位就靠你照拂了。如有不測之事,萬勿僥幸,請速往王府。”
李濤何等聰敏之人,回到:“請王爺放心。但有不測,以我在儒林的威望,定不惜代價護得諸位安全。”
秦王點點頭,起身往和府而去。
和谷也已回到府中,見秦王直接沖進來,微笑道:“王爺稍安勿躁。先飲杯茶,再慢慢說。”
秦王只得坐下,等杉杉上完茶,飲了一口,道:“岳丈大人,我這兩日便要領軍出征,實在放心不下你們。”
和谷依舊云淡風輕道:“王爺你只管用心作戰,京都的天塌不下來。我已為官近二十載,改朝換代都見過三次了。”
秦王急道:“岳丈大人手無兵權,一旦不測,何來自保之力?”
和谷哼道:“沒有我的手諭,諒誰也調不動禁軍。調不動禁軍,齊王又能如何?難道派人暗殺我?王爺也相信陛下,你能想得到的,陛下也想得到,陛下自有安排。”
秦王無奈,只得告辭出來,去宮中接母妃去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