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kāi)以后的世界，空空蕩蕩的。

　　醫(yī)(yī)生說(shuō)，我的抑郁癥已經(jīng)(jīng)好了。也是從那個(gè)(gè)時(shí)(shí)刻開(kāi)始，我再?zèng)]有看到她，無(wú)論是在現(xiàn)(xiàn)實(shí)(shí)中，還是在夢(mèng)(mèng)境里。

　　她留下的，只有那面小鏡子。她曾經(jīng)(jīng)告訴我，打開(kāi)鏡子就可以看到她。然而，我嘗試過(guò)，看到的卻只有一片虛無(wú)。

　　不知出于怎樣的一種心理，我竟然希望自己回到抑郁癥的日子。

　　自從最后一顆藥丸吃掉以后，我沒(méi)再見(jiàn)過(guò)她。我曾向警察和相關(guān)(guān)部門(mén)詢(xún)問(wèn)，得到的，卻是一個(gè)(gè)驚人的消息。

　　星潼在離這里不到500米的地方租了一間房子，并且在那里住了三年之久，上個(gè)(gè)月才離開(kāi)。

　　“她來(lái)我們這里辦過(guò)一次身份證，這是有關(guān)(guān)她的唯一記錄。正是因?yàn)橛羞@個(gè)(gè)缺口，我們才能大概的知道有關(guān)(guān)她的消息。”

　　“她上個(gè)(gè)月買(mǎi)了一張火車(chē)票，去往哪個(gè)(gè)具體地點(diǎn)(diǎn)不知道。只知道，她向北去了。”

　　他們是這么跟我說(shuō)的，我現(xiàn)(xiàn)在也只知道這些。

　　世界之大，僅憑這些信息，想要找一個(gè)(gè)人，基本是不可能。現(xiàn)(xiàn)在回想，還真有些后悔。為什么在她在的時(shí)(shí)候沒(méi)有問(wèn)清楚，她究竟去了哪里，她為什么要走。

　　難道說(shuō)，想要見(jiàn)到她，只能依靠那些藥丸嗎？

　　等等，

　　藥丸？

　　我回憶起那個(gè)(gè)藥丸的來(lái)源，一瞬間，腦子里蹦出來(lái)許多東西。

　　那列墜落的火車(chē)，那片陰森恐怖的森林，那個(gè)(gè)無(wú)人問(wèn)津的火車(chē)站臺(tái)(tái)，還有那個(gè)(gè)神秘的老人。

　　我記得清清楚楚，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我打開(kāi)旅行箱，打開(kāi)那個(gè)(gè)白色的盒子，里面分明有三袋藥丸，而我只拿走了一袋。離開(kāi)時(shí)(shí)，我把盒子鎖上。再把它放回箱子里鎖好。

　　所以說(shuō)，另外的兩袋，應(yīng)(yīng)該還在那里完好地保存著吧。

　　我買(mǎi)了一張明天的火車(chē)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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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天陰沉沉的，還飄著小雨。

　　像往常一樣，我坐上公交車(chē)，去往城南的圖書(shū)館——每次想的時(shí)(shí)候，我就會(huì)(huì)去那里。因?yàn)樗藝f，去那里就可以找到她，雖然看不到，但我能感覺(jué)到，她就在附近。

　　同往常一樣，陰雨的大白天，這里只有幾個(gè)(gè)人坐著看書(shū)。

　　然而，剛剛進(jìn)(jìn)門(mén)。我就撞到了一個(gè)(gè)熟悉的面孔。和當(dāng)(dāng)初一樣，她就連看書(shū)的位置都沒(méi)有變。只不過(guò)，這次是我先與她相認(rèn)(rèn)。

　　“姍……姍姍？！”我很驚訝，但這確實(shí)(shí)就是她。

　　“伊辰，好久不見(jiàn)。”

　　“不對(duì)(duì)，你已經(jīng)(jīng)死了。”

　　“嗯？”

　　“你在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jīng)跳樓死了。”我很?chē)?yán)(yán)肅地對(duì)(duì)她說(shuō)。

　　“難道，你還非要抓住我當(dāng)(dāng)初摔骨折的事情不放嗎？”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骨……骨折？”

　　“我承認(rèn)(rèn)，當(dāng)(dāng)初是我太年輕，不懂事，為你干出了傻事。當(dāng)(dāng)時(shí)(shí)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因?yàn)檳憒饝?yīng)替我瞞著。就連我父母都不知道，我跳樓的原因是什么。”

　　“這樣啊……”

　　“你別擔(dān)(dān)心，我早就想開(kāi)了。雖然我現(xiàn)(xiàn)在還沒(méi)有結(jié)(jié)婚，但我絕對(duì)(duì)不會(huì)(huì)再來(lái)打擾你的。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是普通的朋友嗎？”

　　“是的，單純的朋友，就像中學(xué)(xué)時(shí)(shí)一樣。”

　　此刻我終于可以和她放心地交談。不管她是活人還是死人，不管她究竟存不存在，我沒(méi)有任何的顧慮。似乎總在某些時(shí)(shí)刻忘卻了死亡，忘卻了傷痛。星潼的離去，難道真的是一種釋然嗎？

　　話說(shuō)回來(lái)，我們?cè)諞黃鸕臅r(shí)(shí)間只有不到半年。這在我的生命中，似乎是極微不足道的。為什么要對(duì)(duì)她念念不忘呢？為什么現(xiàn)(xiàn)在還是這樣掛念她，這樣的放不下她。我們之間是不是還有未來(lái)的情分，是不是還有沒(méi)做完的夢(mèng)(mèng)？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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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shuō)，我已經(jīng)(jīng)完全走出來(lái)了。成為一個(gè)(gè)正常人。

　　可是，為什么正常人的世界，空落落的。

　　記得那是個(gè)(gè)寂靜的午后。我也沒(méi)有興致在圖書(shū)館待下去，早早的就回了家。溫暖的陽(yáng)(yáng)光灑進(jìn)(jìn)窗臺(tái)(tái)，曉棟熟悉的肥碩身影依舊。他手里拿著噴水壺，給窗臺(tái)(tái)上的花花草草澆水。一邊哼著小曲，感覺(jué)非常輕松。

　　我走進(jìn)(jìn)家門(mén)，他似乎也毫無(wú)察覺(jué)。

　　“曉棟。”我喊了他一聲，就當(dāng)(dāng)是打招呼。

　　“你回來(lái)了。”他笑著轉(zhuǎn)(zhuǎn)過(guò)身來(lái)，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今天怎么這么早啊？”

　　“無(wú)聊啊，于是就早點(diǎn)(diǎn)回來(lái)了。”我漫不經(jīng)(jīng)心地回答。

　　“伊辰，我感覺(jué)你這段時(shí)(shí)間的精神狀態(tài)(tài)非常不好。醫(yī)(yī)生說(shuō)，你已經(jīng)(jīng)康復(fù)(fù)了，但是我覺(jué)得你還不如從前。”曉棟驀然道。

　　“你也看出來(lái)了。”我的話語(yǔ)中滿是苦澀。

　　“發(fā)(fā)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其實(shí)(shí)……我想問(wèn)你一個(gè)(gè)問(wèn)題。”我走到他身后。“如果你曾經(jīng)(jīng)深?lèi)?ài)著一個(gè)(gè)人，但是又不得不與他離開(kāi)。現(xiàn)(xiàn)在你可以再次愛(ài)她了，可是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否還活著，甚至一點(diǎn)(diǎn)消息都沒(méi)有。那樣的話，你還會(huì)(huì)去愛(ài)嗎？”

　　曉棟輕輕放下噴水壺，輕嘆了一口氣，走到沙發(fā)(fā)前坐著。

　　“如果，真的可以再來(lái)一次的話，我想我大概會(huì)(huì)很感激吧。”他苦笑道。“伊辰，和你認(rèn)(rèn)識(shí)(shí)了這么久，我從來(lái)沒(méi)有向你提起過(guò)那件事情。不是因?yàn)槲野涯惝?dāng)外人，我只希望你不要被我的悲傷帶動(dòng)(dòng)，其實(shí)(shí)我也不愿回憶那段過(guò)往了。”

　　“你也曾遇到過(guò)愛(ài)情嗎？”

　　“是啊，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曉棟抬頭，看了看街上隨風(fēng)(fēng)飄動(dòng)(dòng)的楊柳樹(shù)。

　　“要是沒(méi)有記錯(cuò)(cuò)的話，1984年。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我是全校唯一一個(gè)(gè)考進(jìn)(jìn)全國(guó)(guó)排名前十大學(xué)(xué)的人，他們都說(shuō)我是學(xué)(xué)術(shù)(shù)天才。大學(xué)(xué)四年，我認(rèn)(rèn)識(shí)(shí)了一個(gè)(gè)姑娘，之后我們很快相愛(ài)。她的家里很困難，算不上非常的富裕，而且父母多病。她是一邊打工賺錢(qián)，一邊來(lái)學(xué)(xué)校上學(xué)(xué)。”

　　“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我非常喜歡她，她也愿意接受我。只是好景不長(zhǎng)(zhǎng)，應(yīng)(yīng)該是大三那一年，她的脖頸處長(zhǎng)(zhǎng)了一個(gè)(gè)腫瘤。手術(shù)(shù)時(shí)(shí)，醫(yī)(yī)生操作失誤，割破了頸動(dòng)(dòng)脈，人就是在那個(gè)(gè)時(shí)(shí)候離開(kāi)的。”

　　我隱約看見(jiàn)，曉棟的眼角閃著淚花。

　　“其實(shí)(shí)我們相愛(ài)也沒(méi)有多久，但是毫無(wú)疑問(wèn)，真的是很深刻。只要是對(duì)(duì)的人，從見(jiàn)的第一面開(kāi)始，就已經(jīng)(jīng)深深地愛(ài)上了。然而分別以后。這種感覺(jué)也許會(huì)(huì)冷漠。也許會(huì)(huì)淡去，但是絕對(duì)(duì)不會(huì)(huì)消失，不會(huì)(huì)遺忘。”

　　曉棟看看我，似乎非常感懷。

　　“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我的狀態(tài)(tài)就和你前不久一樣。失魂落魄的，找不到生命的意義，生活暗淡無(wú)光。沒(méi)有找工作，沒(méi)有自己的事業(yè)(yè)。就在一間小樓里面，任由著自己墮落。一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的消沉，一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的肥胖，活出了本來(lái)不屬于我的樣子。”

　　“這就是你一直沒(méi)有結(jié)(jié)婚的原因吧。”我輕撫他的肩膀。“你后來(lái)是怎么走出來(lái)的？”

　　“其實(shí)(shí)我也不知道，我也沒(méi)有任何認(rèn)(rèn)識(shí)(shí)的人，更沒(méi)有朋友，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沒(méi)人可以幫我，全憑我自己。也許是在發(fā)(fā)呆時(shí)(shí)想到了她。想到了她對(duì)(duì)抗生活的勇氣，不屈于命運(yùn)(yùn)的態(tài)(tài)度。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我在想。如果自己這樣子活下去，是不是太對(duì)(duì)不起她了。”

　　“像你這樣子，可以自己站起來(lái)的人，還真的是少啊。”我說(shuō)。

　　“其實(shí)(shí)那是一個(gè)(gè)緩慢的過(guò)程。從跌倒到爬起，從失落到振奮，不可能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可是，盡管我回到了當(dāng)(dāng)初，但是她回不來(lái)了，我也再也不可能找到那種我想要的生活。”

　　一滴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所以，伊辰。對(duì)(duì)于你剛剛問(wèn)我的問(wèn)題，我想我已經(jīng)(jīng)有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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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這一生很短，遇到喜歡的，最好不要錯(cuò)(cuò)過(g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