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隱守住王宮四個大門,并不著急進攻。他在等。等待一個時機。明日一早,蒯聵大軍抵近惡魔谷,衛國所有兵馬將屯于谷口,不再有勤王之師,無需再封守宮門。那時,衛出公如甕中之鱉,手到擒來。
他看著天色,黑幕降臨。城門四周,火把燃起。子路之勇,是戰斗中贏得的,夫隱內心充滿忌憚。只有強悍的對手,才值得尊重,更值得恐懼。
上半夜,夫隱圍著城墻轉了兩圈。各大門,士兵們兩班倒,上下半夜各一班,每班一千人,一百人分散于墻角,察探敵情,三百人在城墻上游走,再配以三百長戟兵,三百弓箭兵。如此調度,萬無一失,想到這里,夫隱內心稍安。今晚,衛出公插翅難逃。
衛出公并沒有逃。養心殿中,他伏于案上,竟然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殿前空曠處,人影綽綽。各殿中衣物,床單被褥,收攏來,堆成十多座小山。庫房內的魚膘膠、鼠膠、馬膠、鹿膠、膩子膠統統收集好,匯成五處。宮中所有竹子,皆砍來,聚了十幾堆。
紫衣是最忙碌之人。她吩咐眾士兵砌起磚垛,每三垛為一組,高半米,碼了一百五十處。
紫衣未停歇,又教會眾人用刀劍削開竹子,剖成細長條,再分為更細小的竹篾。竹蔑足夠多了,下一步是編織。寬竹條作骨架,竹篾為筋,編成百余個球形框架,球徑一丈有余,底部留一孔洞,口徑半米。遠望去,一個個蒙古包,如倒扣的大飯鍋,置于墻垛上。
竹架搭好,內外各裹一層被褥、床單或衣物,細細縫合后,再涮上膠水。膠水涂得很仔細,內外抹一遍,把每絲縫隙堵得嚴嚴實實。
天還未亮,養心殿四周,制成一百五十個巨大的圓球。球體置于磚垛上,彎腰可入。
球體下方,綁定一火盤,里面盛滿了油料。球頂,垂下五六根繩索,分布于火盤四周。
雞鳴之時,伸手難見五指,最是晨困。帝丘城刮起“呼呼”東風。這時衛出公醒了。
衛出公、紫衣、子路、孔悝、子賤鉆進一球體內,牽來繩索,縛于腰際。
紫衣點著油料內幾處燈芯,七八分鐘后,球內溫度升高,球體脹鼓起來,不一會,連球帶人竟然升騰而起,隨風飄走。緊接著,一百五十個蒙古包飄上天空,帶著七百多人,乘風東去。地面上看,星光點點,擁擠成一堆,蔚為壯觀。
夫隱正在倦怠時,士兵的驚呼聲把他吵醒。他看到驚人的一幕:天上跳動著團團鬼火,吊著七百多人,正掠向宮外。
他搭箭張弓,拉滿開來,射向一處火焰,箭頭劃開天際,“嘶嘶”聲不絕,“砰”一聲洞穿火盤。那箭威勢不減,卡于竹蔑縫隙處,“嗡嗡”作響。油料順著箭孔滲下,在空中形成細長火柱,不一會,油料爆燃,點著竹條和布帛,很快形成一團巨大的火球。球體內繩索盡數燒斷。五個士兵墜落,撞擊在地面,發出悶響,眼看是活不成了。
夫隱再射時,已經力有不逮,箭支高度不夠了,只得眼睜睜看眾人漸行漸遠。
這些星光越過城墻、護城河、街道、房屋,直到城郊,油料耗盡,火勢漸微,才降落下來。
子路聚集人馬,發現走散大半,只匯來三百人。
衛出公拱手對紫衣說:“多虧姑娘相助,方能脫困?!?p> 紫衣微微一笑,指向子路,說:“大王不必客氣,我只是為了子路將軍,才趟了這渾水?!?p> 衛出公會意,召來子路,說:“紫衣姑娘名不虛傳,子路將軍且要珍惜?!?p> 子路沒有接話,手指東方,說:“此去魯國,須翻越芒碭,跨過濟河,前路未卜,后有追兵,我們得抓緊趕路?!?p> 烏云更低了,纏繞在芒碭山腰,看情勢,暴雨欲來。
前路,更兇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