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直言不好,連忙觀察周圍,但見只有薛承一個人又不禁心生疑惑。但我也無心深思,眼前最大的威脅是正指著我們的槍口。
我將文森特牢牢護(hù)在身后,眼神陰狠的盯著居高臨下看著我們的薛承,他果然還是找來了。我早該猜到的,我能無聲無息的上這座島那么他也可以;他能無聲無息的跟蹤我第一次就能跟蹤第二次。
我嚴(yán)陣以待,薛承卻不似我這么緊張。兩年過去了他還是那般少年模樣,披著天真的皮囊做喪心病狂的事。
“你要干什么?弒母殺父嗎?”我摁住想要起身的文森特,不敢有一絲放松。
薛承眉頭微微抬起,明明是他舉著槍,可表情卻是那么可憐:“弒母?你有把我當(dāng)作是你的孩子嗎?媽媽,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你會對我有這么大的敵意,我明明一直都愛著你啊!”
我能感覺到文森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他此刻和我一樣緊張,上一次他們交鋒,薛承便要殺了他,即使他對這個孩子有愛,但也不會無腦的愛著一直要殺自己的惡魔。
而我在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一步錯步步錯,當(dāng)初我將薛承當(dāng)作是研究院與我合作的籌碼,想著日后若是他不聽話自己也有能力解決他,可他的成長遠(yuǎn)超我想象,我已經(jīng)不再有把握能除掉他了。
“我不明白,從我記事起紀(jì)爺爺和杜奶奶就一直告訴我你很愛我,即使知道要吃很多苦你還是決定生下我。我所學(xué)到的知識也都是說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媽媽……為什么你醒來之后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什么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薛承逐漸變得激動,慘白的小臉都有些泛紅,也不知是落日照的還是氣的。
薛承的質(zhì)問讓我有一瞬的愣神,在戰(zhàn)前生活久了,被家里人養(yǎng)得仔仔細(xì)細(xì)的,就忽略了戰(zhàn)爭帶給我的傷害從來沒有磨滅。我見識到了歐陽秦為了利益舍棄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子,也見識到了格里格為了大局舍棄藍(lán)林,甚至更久遠(yuǎn)點,我幼時就經(jīng)常見父母將懷中的孩子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同室操戈,父子反目的戲碼我見多了,所有對于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除非是我親自考量,亦如我的家人和愛人,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我更相信的,是欲成大事者,至親可殺,我理解,但我不會做。
對于薛承的愛,我一點都不相信。他雖然口口聲聲說愛我,但我一沒有和他接觸過,二沒對他做過什么重要且有意義的事,他的愛在我看來是來得莫名其妙的的,所以哪怕他說再多理由,在我看來都是借口。
并且我從未想過孕育后代,我自己的生活已經(jīng)一地雞毛,為什么還要把別人帶來這個世界上受苦?并且薛承的出現(xiàn)打亂了我許多計劃,造成了許多威脅,我不敢冒一點風(fēng)險。
我心中越想越氣,氣自己一直被算計,氣身不由己,即使看著薛承這張與我和文森特有幾分相似,想想我之前為了穩(wěn)住他做的各種姿態(tài)最終都是一場空,更是怒上心頭。如今他又以這種興師問罪的口味來質(zhì)問我,尤其是當(dāng)著文森特的面,更讓我覺得臉上無光,心下一橫,索性就和他撕破臉罷了。
我冷哼一聲,道:“我不是醒來之后才變得不愛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薛承的表情很精彩,在我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他似乎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整個人頓時便落寞了,但馬上他又似想通什么,眉頭抬了抬,雙眼望著空氣中的虛無,久久的沉默著。
我不明所以的轉(zhuǎn)頭和文森特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文森特扶著我起來,低聲在我耳邊道:“還是別放松警惕?!?p>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自從薛承出現(xiàn)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都要殺他了,他怎么可能放過我。
當(dāng)天際的那輪碩大的太陽徹底沉入海面時,薛承忽然很輕的笑了,他喃喃道:“原來你真的不愛我……真的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被落日的余暉閃了眼,我好像看到一顆淚珠卻從薛承的眼眶溢出。
“媽媽,你為什么不愛我?至少讓我知道我錯哪了?”
我抿了抿唇,看著他可憐的樣子,其實還是有點不忍,但一想到都已經(jīng)撕破臉了,索性今天就說個清楚:“我從沒想過要孩子,你的出生完全是意外,懷孕前幾個月我都一直要流產(chǎn),后來是出了些事情導(dǎo)致我不得不拿你做籌碼和研究院做交易你這才活了下來,而且就算你活下來了我也在盤算怎么除掉你。你也不是我生的,我也不是為了生你才陷入沉睡,我懷你到五個月時你就從我的子宮里取出來了,我跟你的聯(lián)系在你還沒發(fā)育完全時就斷了。杜秀和你說的那些話,教給你的那些知識都是騙你,就是一場變相社會實驗?!?p> 文森特輕輕拉了拉我的衣服,我知道他心中對這個孩子始終是有愛的,所以即使他接受了無法擁有普通家庭的事實,父親對兒子的愛不會在這么短的幾天消散。
海風(fēng)吹起他金色的發(fā)絲,灰色的眼眸里含著一汪泉水,發(fā)絲飛舞之間,那泉水便決了堤,在逐漸暗淡的光線中閃著猶如強(qiáng)弩之末的光。
“你的出現(xiàn)打亂了我太多計劃,我本來還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可你巴巴的為政府做事,不留余地的展示你從我這繼承的那些天賦,你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接受你,就會善待你嗎?我告訴你根本不會!你太天真了!即使你有著超人類的能力你也沒辦法保護(hù)你自己!狡兔死,走狗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世界沒有怪物容身的地方,即使你幫他們殺敵你也不會被接納。從前他們只能從我身上獲得強(qiáng)化劑的信息,可現(xiàn)在有了你,并且你愿意為他們到戰(zhàn)場上做事,我就徹底變成一個不聽話的小白鼠,人體實驗的人道主義將徹底消失,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死活,畢竟我死了他們還有你,有了試錯成本便不會再畏手畏腳……我受夠了被當(dāng)作物價被人分割拆解的日子,我不想再當(dāng)小白鼠!”
我說到后面音量逐漸提高,激動到聲音都有些嘶啞,既在訴說我和薛承之間的無法回轉(zhuǎn),也在控訴過去那些我不愿回想的日子。
文森特連忙抱住我,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安撫著激動的我,轉(zhuǎn)頭冷聲對薛承說:“你既然愛她,就該明白她的意愿,她是不愿意再回去,如果你打算殺了我們,我也不會手下留情?!?p> 天徹底黑了下來,沙灘上的光源只有一旁餐桌上的幾支蠟燭和不遠(yuǎn)處的燈塔不時投來的光。薛承的臉色在這明暗交替之中變了又變,此刻他猶如他身后的大海一般,看似無害卻有著吞噬一切的力量。
一片沉寂,就在我計算如何拿過桌上的餐刀一舉擊殺他時,只聽薛承似乎是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嗎……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書里不是這樣說的,媽媽應(yīng)該是愛我的才對,我們應(yīng)該像我畫里那樣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才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他低語著,忽而抬頭,恰好一行清淚劃過臉頰,表情是可憐的哀求,“媽媽,我可以保護(hù)你,我可以立刻離開部隊,你說的那些事都不會發(fā)生,我們重新做一對母子好嗎?”
真可憐啊,流著淚求別人的愛,明明有著最強(qiáng)大的實力卻還是這么卑微,放低著姿態(tài)去祈求自己能勾到的唯一的溫暖,真是和我以前一模一樣。
我見文森特欲言又止,心中知道他的意思,可是薛承在我看來實在太危險,盡管他說得情真意切,可幾分鐘前他還正把槍口指著我和文森特呢。
薛承見我遲遲不松口,哀求的眼神逐漸變得猙獰而偏執(zhí),他死死咬著牙,又怒又急得指著我身邊的文森特怒道:“是不是因為你把愛給了別人你才不愛我的?母親應(yīng)該愛孩子才對!”
我心道不好,連忙將文森特護(hù)在身后,怒斥道:“你敢動他一下,我一定殺了你?!?p> 文森特也擔(dān)心的要將我護(hù)在身后被我死死擋住,他只能在我身后道:“我們是你的父母,我們自然是愛你的,你別沖動?!?p> “媽媽,那個人保護(hù)不了你,只有我才可以,我才是應(yīng)該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只要我把他殺了,你身邊就只有我了,你自然就會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