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仁松冷哼一聲,從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的心里帶著強烈的恨意,他說道:“當年,天英盟一統江湖,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營生,鳴劍山莊便是以鑄造兵器為生,后來朝廷的兵器也有鳴劍山莊打造,這本是一個好事。可是朝廷八王明爭暗斗,居然私下找到鳴劍山莊鑄造兵器,盟主得知以后立刻讓陸之風拒絕,江湖門派又怎么可能卷入朝堂的爭斗?但是陸之風根本就不聽,還是暗中和八王做起了買賣。”
阿七聽后便說道:“和八王做買賣,就算因為天英盟盟主阻撓,鳴劍山莊也不至于會將天英盟滅門啊。”
顧仁松說道:“你以為是他鳴劍山莊要滅天英盟?當時朝廷上下都知道,武林中不管大小門派,都會聽命于天英盟,所以朝廷便告知天英盟,武林中任何一門一派,都不得參與朝堂之事,更不能因為一己私利與朝堂中的黨派有所瓜葛。這也是朝廷對于江湖門派的約束,八王當年就是想打破這樣的約束,然后利用各門派爭奪天下。這些年天下大亂,我四處打探,才得知八王之中便有人慫恿他陸之風,滅掉天英盟讓他來做這個武林盟主。可他萬萬沒想到在滅了天英盟后,天下大亂,哪里還有什么機會給他在武林中稱雄稱霸。”
阿七又問道:“那顧盟主是如何知道,下手的便是鳴劍山莊的陸掌門?”
顧仁松望著天,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十八年前的八月十四也就是中秋前的一天,我執行完任務趕回門派,便看到門口的弟子紛紛倒在地上。我觀察了四周的環境,便知道盟內出了大事。我潛入進去,四周的弟子都已經氣絕身亡,死了差不多有一天的時間。然后我繼續前行,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我悄悄地朝著那個方向過去,便看見陸之風面前正規著幾個人,那幾個人身穿黑衣,像是在對陸之風說著什么。可陸之風趁那幾人不注意立刻拔劍,將其紛紛斬殺。我趁他走后,便來到尸體旁對這些黑衣人的身份進行了查看,他們都是鳴劍山莊的人。那個時候我的心中便有一些疑惑,又看了看那些黑衣人的懷中,居然還藏著一包粉末狀的毒藥。我將毒藥收了起來便在門派內找尋我妻子和兒子的下落。找了一夜,只在一口井邊,發現了我兒子的玉佩,而我妻子已經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說完,他狠狠地捏了捏拳頭。
陸千成聽到這里,腦中便出現了一個畫面,他正在一處玩耍,就看見前方有一群黑衣人朝著井里倒著什么東西,他大叫一聲,那群一人便發現了他,隨后便提著刀向他殺來,他跌倒在地上,看著那黑衣人一步一步的逼來,猛地一劍朝他砍來,他身體一轉,雖然躲過了一劫,但是耳朵卻被削了下來,他拼命的向后退,突然一腳踩空,便落下了身后的山壁……
陸千成用手拼命的敲打腦袋,身旁的程成在見到后,立刻將他的手拿下焦急地問道:“峰哥!峰哥,你怎么了?”
顧仁松和阿七紛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顧仁松見狀立刻向這邊跑來,陸千成卻伸出手,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你不要過來。”
程成伸出手來搖了搖,示意顧仁松暫時不要過來。顧仁松對面的阿七便又問道:“可是,我聽說中秋之時,天英盟的丁盟主邀請了各大門派去天英盟談判?那這些掌門呢?”
顧仁松冷哼一聲,說道:“一夜過后,我想著離開門派,去尋找還在各處出行任務的弟子,可是到了山腳下,便看到鳴劍山莊的人還沒有離開,他們攔著各門派的掌門不準他們上山,我想知道他們究竟在做什么,便找了一個可以聽到他們說話的地方,潛藏了起來。后來陸之風出現了,他對著各門派的掌門說,我天英盟此次邀請各門派,完全是想將各門派一網打盡!他陸之風提前來了一天,便發現不對,所以就和天英盟拼了個你死我活,那些掌門聽后也不相信,陸之風便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了一些信件,說是他在天英盟搜出的一些內部信件,那些掌門看過之后,就好像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阿七聽后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便說道:“依顧盟主所言,又聯系到十八年前,各門派確實有大量的人被生死樓的殺手刺殺,天英盟也是如此。那這樣說來是陸掌門暗中策劃這一切?”
“是不是陸之風策劃暗殺各門派子弟,恐怕只有周子巡知道了。”說完他看了看周子巡。
周子巡臉上掛著笑容,手上撥弄著扳指說道:“各位應該知道,我生死樓若是接刺殺的委托,那么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委托人是誰。但是二十三年前到十八年前這段時間,刺殺各門派子弟的委托確實非常多。”
顧仁松說道:“當年,因為天英盟很多的子弟被殺,我與幾名弟子被委派去調查此事,我們打探過各大門的動向,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人有刺殺天英盟弟子的動作,但是各大門派有不少的弟子被暗殺。而這些弟子被殺后,鳴劍山莊的人便會前去那些門派,但是具體說什么,我不太清楚。后來我才想明白,無非就是想將弟子被暗殺一事嫁禍給我們天英盟!”
說到這里,一旁的陸千成腦中好像有無數的記憶涌入:他騎在自己父親的身上、自己的娘親喂他吃飯……所有的一切他都記了起來!他用手掌用力地將自己的頭握住,使勁地捏,好想想讓這些記憶停止涌入,他嘴上一直喃喃地說道:“不可能,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紛紛上前,顧仁松說道:“峰兒,你想起來了?你是不是想起來了?”他又看了看四周,連忙招呼雨月盟的眾人說道:“快,快將少盟主帶回房內休息!”
“不!不用!”陸千成看著顧仁松說道:“我都想起來了!但是為什么這樣!”
“啊!!”陸千成對著天空咆哮,他的內心是矛盾的,他的內心是崩潰的!他的義父陸之風對他來說有養育之恩,但他的親生父親卻殺死了自己的義父。
而這一切,他不知如何是好。
報仇?
在知道所有真相和身世的時候,報仇兩個字就只是一個笑話!
上一代人的恩怨,為什么要讓自己承受如此之多!
他不報仇,便是對不起養父的養育之恩!
他若報仇,便是弒父的禽獸!
他想到這里,猛地將劍抽出,對著自己的左臂便砍了過去……
赫然之間地上便多了一條斷臂。
顧仁松等人想要制止,可是太突然了,他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他身子慢慢地向后退,然后說道:“我本來的名字叫顧凌峰!十八年前,我聽說父親要回來了。”他看了看顧仁松,又說道:“便自己一個人跑去打水的院子,想要在那邊讓打水的李伯找一個葫蘆給我。到時候等父親回來給父親,讓他以后外出的時候可以用葫蘆裝酒喝,可是到了那里,我便見著一群人,正在往井里倒著東西,我又看了看旁邊,李伯的尸體就躺在那里,我嚇得大聲叫了起來,其中的一個人看到了我,便拿著劍,我拼命的向后退,他一揮劍,便把我的左耳削掉,我當時也顧不得疼痛,就拼命的向后退,然后我就一腳踏空,掉到了山壁下面。”
他用手捂著左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周子巡身后的陸晴說道:“如今我不能替義父報仇,更不能弒父,唯有自斷一臂以報答義父的養育之恩。”
此時的陸晴內心更是痛苦,她從一開始便想著報仇,可是如今聽到了十八年前天英盟覆滅的真相,她也知道,確實是自己的父親做了錯事。
她只想要自己的大哥活著,不受到傷害和追殺,她也知道陸千成便是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陸晴眼中噙著淚水,她看了看陸千成,又看了看顧仁松,搖了搖頭說道:“大哥,事已至此,雖然我心有不甘,當年確實是因為我父親做的這些事情,才導致了后面的結果。你也不必自責,既然無法報仇,那便就此作罷。”
說完她便詢問周子巡是否可以離開,周子巡點了點頭,她推著周子巡便離開了……
天上的雨突然停了,連續幾日的雨天,就像上天在清洗著那些過往,陸千成抬頭看了看露出頭的太陽,閉著眼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