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人畜絕跡。
一處河谷邊的蒙古包里,正上演著一場生離死別。
厚厚的羊毛毯里,一個骨瘦如柴,面色昏暗的矮小人影正蜷縮著。
她不時的顫抖著,極度瘦削的臉上,道道溝壑縱橫。
如同七八十歲的老人,大限將至。
床上的老人便是娜扎。
曾經草原上最美的明珠,僅僅30多歲的娜扎。
三年前,她還能坐在輪椅上做飯。
還能正常的生活,甚至照顧依娜。
可是之后…
病情惡化,即便是止痛藥,卻也抑制不住這深入骨髓的疼痛。
巴克察一家的態度,讓她早早就患上了抑郁癥,草原上藥物的匱乏,清理子宮時并未完全理盡,還有劇烈的腰腿痛等等。
大部分的產后后遺癥,她都有!
事實上,她早就應該死了,就在她生下依娜后不久,就應該被活活疼死。
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該說不幸?
不光是她頑強的意志讓她克服肉體上的痛苦,堅強的活下去。
也得益于現代科技,各種藥物的普及。
只要發病時,吃上小小的一粒,就能夠緩解甚至渡過疼痛,無視肉體上的痛楚。
可這是有限度的。
剛開始一粒能管很久,接著一天就得吃上一粒,再到最后的當飯吃,甚至是再怎么吃也沒有效果。
她硬扛了三年,也被病魔折磨了整整三年。
人,終究只是生物,也是要講科學的。
她的肉體油盡燈枯,已經嚴重危及了生命。
只要腦海中的那根弦一斷,她的生命之火將瞬間熄滅。
帳篷里只有她一個人。
三天前,她預感到自己恐怕再也無法熬過去。
于是。
她便讓依娜前往幾十公里外的圣山祈福,并且,要她取到日出時從圣山上流出的第一道泉水,來作為向神明祈福的貢品。
祈福,是極其莊嚴且神圣的事情!
依娜從家里出發,挎包里裝滿補給。
幾十公里的距離,三步一拜,向著圣山前行。
依娜的身上掛滿了冰霜,額頭上都凍上一層血痂,雙手紫紅紫紅的。
走了三天,她終于走到了圣山腳下,甚至,能站在這里能見從圣山上流淌下的泉水。
擦了擦凍成冰棍的鼻涕,僵硬的雙手搓了搓,興奮走到門口,想要進去取水。
咚!
咚!
咚!
依娜用力地敲打著大門,提醒里面的人過來開門。
“誰???”
寺廟里走出一個矮小的人影,雙手從袖口互插著,縮著脖子,快步走來。
“這大晚上的,還這么大的雪,誰會這個時候來啊?”
咚!
咚!
“快開門呀!我來取水的!”
依娜通紅的小臉,興奮的呼喊著。
現如今,科技盛行,迷信退散。
哪怕是這里的圣地,近況也是大不如前了。
除了平時會有一些年紀大的前來朝拜祈福,求一碗圣水。
其實平時很少有年輕人會主動過來朝拜。
畢竟。
這里地處偏僻,只有附近上千公里的人會信奉宗教。
地廣人稀,極其小眾。
住在寺廟里的就是廟祝。
開門的這個小廟祝,也是因為天災人禍家里沒人了才會住到圣山里當起廟祝。
要說對神明有多虔誠,這也難說,但是能當上廟祝,在這個草原上至少也可以糊口。
廟里面還有十幾個人,情況也都相差無幾。
小廟祝伸手打開大門,一個纖細瘦弱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的頭發沾滿了冰雪,枯黃的草葉插在了發絲中,就像是一塊塊細長的冰柱披在肩頭。
額頭是鮮血和泥土混合凍成的冰。
小臉紅砰砰的像是紅透的蘋果,眉毛上,眼睫毛,甚至是鼻尖都被冰塊凍住,手指青黑,顯得很是難看。
依娜每天不光要出去放牧,一有空閑時間,她也要向神明祈福,祈求神明寬恕自己的罪孽。
她甚至要比大部分的牧民,還要飽經風霜。
她也從未照過鏡子,甚至不知道鏡子是什么,因為母親說,照鏡子會讓神明不悅,認為你的信仰,不夠虔誠。
小廟祝是撫胸行了一禮,接著問道:
“這位信徒,身披風雪而來,是否是有什么要事?”
依娜搓著手,踱著碎步,聲音輕靈歡快:
“我是過來朝拜,想要求取日出的第一道圣水的?!?p> 小廟祝聽完,倒也沒有再問什么。
他讓開身位,將依娜請了進去:
“外面風雪太大,還請進來等候?!?p> 這里常有一些年紀大的會來朝拜,求取圣水,三天兩頭的,總會有一個,這個雖然瘦弱了點,難看了點,聲音有些年輕,但也不是難以理解。
關上大門,小廟祝將依娜領到了大廳。
大廳里燃著一堆篝火,旁邊還有另一個中年廟祝正不停地往里添著柴火,保證這堆火種不會熄滅。
小廟祝伸手指向火堆:
“信徒還請到圣火旁取暖,正好喝碗熱水驅驅寒氣?!?p> 依娜有些不知所措。
“我…謝謝…廟祝哥哥?!?p> 小廟祝有些詫異。
雖然這聲音聽著倒挺年輕,但也沒想到會叫自己哥哥,這看起來臟兮兮的小姑娘怕是比自己想象的還小。
小廟祝笑著擺了擺手:
“沒事!倒碗熱水而已,都是神明的信徒!”
接著他便去拿碗,倒些熱水。
依娜有些猶豫的看著篝火,有些不敢上前。
添柴的老廟??匆娝螅残χ鹕?,行了一禮,指著他對面的蒲團招呼道:
“來這坐,沒事,不用客氣?!?p> 依娜這才搓著手,帶著興奮,更有些拘謹的走到廟祝的對面,盤膝坐下。
等依娜坐下后,看見她拘謹的模樣,老廟祝和善的笑了笑:
“這位信徒頂著風雪連夜朝拜,是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依娜低著頭目光躲閃,有些不適應的道:
“我的娘親病了,她要我來朝拜,求取日出的第一道圣水,供奉給神明大人!”
“你母親真是一位虔誠的信徒!”
老廟祝贊嘆道,接著又看了看依娜的模樣,又補充一句:
“你也非常虔誠,神明大人一定會保佑你的!”
依娜歡喜地笑了,露出了兩排好看的大白牙,用力的點了點頭。
“嗯嗯!我母親從小就教會我供奉神明大人,我每天都將我最好吃的先供奉給神明,向神明大人祈禱、贖罪,神明大人一定會很開心的!”
老廟祝欣慰的點點頭。
“如此虔誠的信徒,現在可不多見了?!?p> 接著又感慨道:
“自從科技盛行,神明隱匿,虔誠的信徒越來越少,一個個都在向往著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是,一個個靈魂都污穢不堪,功利心太重,令人作嘔!”
他的話一轉:
“不過,你和你的母親不同,依舊保持著對神的虔誠!”
“我甚至聞到了格?;ǖ南阄?!看見你,就仿佛看見了最美好的事物,能讓人感到幸福!”
依娜害羞地低下了頭,紅彤彤的小臉變得更紅了。
她不好意思的低聲著:
“您…廟祝大人…我哪有您說的這么好呀…”
老廟祝仿佛早有預料,一幅認真的模樣:
“當然!神明總會眷顧他最虔誠的信徒!”
老廟住直直的盯著依娜:
“就比如你!”
依娜只覺得自己好像泡在熱水里,外面吹著的不是寒風,而是熱水,身上熱的發燙,耳朵根子都紅了!
這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熱水來了!我特意加了點紅糖,驅驅寒氣!”
小廟祝端著熱水回來,把水碗遞給依娜。
“給!”
依娜慌忙起身接過來。
“謝…謝謝廟祝哥哥…”
小廟祝露齒一笑: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虛假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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