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你究竟要——”丹丹的話還沒有問完，就被混沌那邊發(fā)出的劇烈響聲所打斷了。玄湖哪怕是沒回頭看也知道混沌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于是他大聲對仍在蹲著眺望混沌的丹丹囑咐道：“保護好自己?！?p>　　玄湖說罷便沖向混沌那邊與白墨和朱虹卿一起并肩作戰(zhàn)。他想起之前鯀傳授給他如何將土變得富有流動性，并結(jié)合之前丹丹之前教給他御風的要術(shù)；蹲下身來，右手緊貼著地面，在一瞬間將混沌周圍的土地變成由無數(shù)個一顆顆細小的土粒組成的沙海，又在下一瞬間將沙海下的土層變得比以前更有彈性，而后驅(qū)使所有的土粒在同一個時刻彈射向了混沌——這一幕像極了為了保護蜂巢而向棕熊發(fā)起亡命之擊的蜂群；與此同時，玄湖的左手在地上深深地撩了一道，他的手中便生出一把“魚腸”大小的短刃，這也是在與夏青的戰(zhàn)斗中學會的一個手段。

　　盡管之前擁有牢固的理論基礎，但也僅僅算得上是紙上談兵，玄湖這次心血來潮式的突發(fā)創(chuàng)意所產(chǎn)生的奇襲，極大地，甚至可以說幾乎完全地消耗了他剩余的神力；更遑論他要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同時做出這么復雜且多變的控制。時間僅僅過去了不到兩秒鐘，但此時的玄湖在這極短時間內(nèi)的變化，可以說是和之前判若兩人，之前那場考驗的虛弱感和疲憊感又再次光顧他的身心。

　　然而玄湖并沒有來得及在意這些，因為此時，在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拼盡全力，打敗混沌?，F(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像之前考驗中的自己，那么畏首畏尾，那么處處謹慎，不想改變?nèi)魏我粋€細節(jié)?，F(xiàn)在的他，只想著拯救朱虹卿，而最簡單的方式便是擊敗混沌，結(jié)束這一切。畢竟玄湖不像丹丹那般冷靜理智，是個純粹的性情中人。這種念頭一上來，除非有人可以制止他，否則便顧不上其他的了。而這個心境中，在場的人自然是以擊敗混沌為目標，所以并沒有人覺得玄湖的行為可疑。

　　“去他的什么心境考驗！我要拯救大家，我要了結(jié)這一切！”雖然玄湖嘴上沒這么說，腦中也沒認真地這么想，但從他的眼神、他的架勢中完全可以看出這種想法是從這具軀體中散發(fā)出來的，以致于他周圍的空氣中都彌漫著這種刺鼻的殺氣。

　　說時遲那時快，玄湖的性子一上來，便并沒有這些顧慮。玄湖上一秒還制出蜂群和利刃，下一秒便像一根彈簧似的站起身來奔跑。玄湖本身的體格就與白墨相差甚遠，更別提是處于眼下這個時期了，然而這股強大的意愿支撐著他快速地奔跑著、跳躍著，展現(xiàn)出了他從未有過的樣子。之前的蜂群貼附到混沌的軀體上，死死地限制了它的視線、聽力以及全身的動作，短期內(nèi)的掙脫都沒有太大的效果。玄湖抓準時機，跳到了混沌的背后，他快速地躍起撲向混沌，同時右手死死地抵在匕首的把手頂端，左手緊緊地握住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刺了進去。

　　在場的其余人都不約而同地在此時屏住了呼吸。下一剎那，混沌變得更加狂暴，既是由于玄湖的神力不足以維持對蜂群的控制，又是由于混沌受傷之后變得更歇斯底里，這諸多因素使得它掙脫了束縛，上身瘋狂地扭了起來，左右手肘接連重重地擊打在玄湖的側(cè)腹上。

　　“嘭——”“嘭——”“嘭——”

　　玄湖被周身那般像是前來索債的脫力感和混沌給予的突如其來的疼痛感一起折磨著，不知不覺地松開了握住匕首的雙手?！芭盡鋇囊宦?，落到了混沌背后的地面上。所幸地面被之前改造成不死尋常的柔軟，否則便更是雪上加霜了。慢慢地，像剛進入這個心境似的，那種頭暈目眩的感受爬上了玄湖的身軀。

　　混沌本要轉(zhuǎn)身再給玄湖致命一擊，幸好白墨機敏，緊隨玄湖其后與混沌對上了招式。朱虹卿也不顧危險與疲憊，奮力跑了過來將玄湖攙扶并以她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帶著玄湖到達了暫時安全的區(qū)域。

　　然而眩暈之后的這些，玄湖并不知情，他也僅僅是能感覺得到身體被一股輕柔的力量牽著動了起來。

　　“乖侄兒，還清醒嗎？”朱虹卿用嘶啞的嗓音問道。

　　玄湖什么都沒聽清，一言不發(fā)，搖搖晃晃。

　　“一定，很疼吧?！敝旌縝渫ｎD了一下，“你怎么這么冒失，這么危險的……”朱虹卿怕自己的擔心變成責備，沒有忍心說下去。

　　一分鐘過后，玄湖的聽覺和視力從剛剛的昏厥中漸漸蘇醒了，他隱隱約約能聽到些撞擊聲，也或明或暗地看得到眼前白墨與混沌纏斗的場面。“竟然還活著?！斃袣鉄o力地又帶有懊悔地吐出這幾個字。

　　余光里，玄湖看到了在自己身旁照顧自己的朱虹卿，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答應我……別……沖動?！敝旌縝洳⒉煥斫廡傅氖鞘裁?，于是臉色沉了下來，用玄湖能聽見的音量對他抱怨道：“我看這話應該是我和你說吧?！?p>　　“那你就是答應了?！斃銖娦χ÷曊f道。

　　朱虹卿本著可憐的態(tài)度，看了玄湖一眼，勉強地點了下頭。

　　玄湖在收到朱虹卿的承諾之后便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會。

　　然而在朱虹卿與玄湖交談的同時，那個曾經(jīng)揪人心弦的一幕又發(fā)生了?；煦繢@到了白墨的背后，吐出三只黑火鷹。但這次，既因為玄湖虛弱且不知道狀況，沒有作出石柱去阻攔，又因為丹丹此前為了救人耗盡了神力，只能眼看著危險迫近；雖然有青揚的雨云驅(qū)趕，但仍沒有什么明顯的效果。

　　朱虹卿看向白墨的那一刻，這一幕恰好發(fā)生在眼前。她就像之前一樣，腦中任何想法都沒有，只想著沖過去保護白墨。朱虹卿奔跑的震動驚擾到了剛剛閉目休息的玄湖。玄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一股刺痛直襲心窩。

　　“你明明答應我的……”玄湖連忙爬起來，嘴里念叨著。玄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晚一步，將會發(fā)生什么，他拼命地奔跑著，哪怕全身的每一處都透露著難以忍受的疼痛，也沒能抑制住玄湖的行動。我一定要救下小姑——玄湖的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在朱虹卿快接近白墨的一剎那，突然覺得自己的右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住，甚至因此而跌倒，慌亂中她向前仰視，便只看見玄湖伸出雙臂撞開了白墨。隨著自己視線落地的，竟然也是玄湖微微發(fā)著金光的身軀。

　　在那一刻，對于玄湖，周圍的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一樣。自己的身體開始逐漸地變熱，變得松散。地面逐漸離自己越來越遠……

　　這一刻，玄湖像是一場大醉之后突然醒了一般，內(nèi)心生出了一陣懊悔。因為他明白，他這么做極有可能導致這場考驗的失敗，導致自己和其他三人被困在其中；他對不起信任他的青昕、崇拜他的青揚以及愛慕他的丹丹，他對不起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白墨，甚至更對不起為了貫徹這個使命而獻出生命的朱虹卿。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出乎了玄湖的意料：在靜止的空間里，地面上的朱虹卿緩緩站了起來，通體發(fā)出了和之前每場考驗結(jié)束時一樣的光芒，對飛在天上、逐漸遠離的自己溫柔地說道：“乖侄兒，小姑從來都沒有離開?！彼扉_雙臂，就像要擁抱玄湖一樣，輕輕地說道：“我只是化作了陪伴你的這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