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京十月末，已見百草枯折，小雪漸生了。

　　少女坐在妝臺前，銅鏡里映出少女圓潤白凈的臉蛋，飽滿開闊的額頭，春山含翠的柳葉眉，秋水無塵的杏子眼，圓潤挺翹的鼻頭，小巧紅潤的嘴巴，一看上去就很討喜。

　　“姑娘長得秀氣。”

　　正蹲著為少女整理裙擺的小女使抬起頭來，見得少女對著銅鏡端詳自己的容貌，不要錢似的制造彩虹屁：“雖還是稚氣未脫的模樣，但勝在清純秀麗，溫柔可愛，絲毫不遜于那些個盛名在外的美人兒，任誰見了都心生歡喜。”

　　“不對。”

　　少女盈盈一站，形貌昳麗。

　　小女使一臉疑惑地問：“哪兒不對？”

　　少女彎下腰來，對著銅鏡擦掉口脂，再抹上細粉，直至整張臉蛋略顯浮白，方才滿意地說：“越州的趙姝姑娘是一位深居閨閣的嬌弱姑娘，氣色不宜太盛。”

　　小女使覺著自家姑娘太過委屈，憤憤道：“姑娘本就是九天翱翔的鳳，有錚錚鐵骨，有萬般風情，豈是一般閨閣姑娘能比得了！”

　　趙姝微微彎下腰，用青蔥般細白的兩指捏一下肉肉面團，粉面含笑道：“小吉祥這話可真是說到姑娘我心里去了。”忽而，笑臉又轉(zhuǎn)深沉哀思：“若可以，我也愿做一般閨閣姑娘，由父母嬌養(yǎng)著長大，承歡膝下.............當今生花開一紅，原來生把萱椿再奉。”

　　小吉祥聽聞她這番悲傷感慨，心頭亦生傷感，沉在嗓子里的聲音細弱蚊蠅：“當年定京一道旨，十萬軍魂就生生葬送在奚山下，何其慘烈。”

　　趙姝耳力極佳，低聲而語：“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就是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

　　小吉祥自知言語不當，再不敢言。

　　少頃，趙姝斂去哀思，對著銅鏡左瞧瞧右看看，覺著似乎缺了什么，轉(zhuǎn)念一想，對小吉祥道：“記得如意放了件纏枝金桂斗篷，現(xiàn)下正適宜，取出來吧。”

　　話題忽轉(zhuǎn)，小吉祥立馬跟上話題，站起身去尋了披風來：“越州天氣溫暖，定京卻是寒涼，姑娘初來此地定有不適，是該多穿些防寒衣物，如意姐姐素來貼心。”同時心里對定京生了怨言：“這才剛?cè)刖┚痛咧M宮拜見，連一口氣也不人讓喘，還說什么定京的人最識大體，做出來的事卻一點也不見大體。”

　　趙姝瞧了眼小吉祥，看似在訓斥：“看來是我平日縱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是什么話都敢說出口。”可言語里卻滿是縱容：“定京不比越州，這些個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當著外人的面還是要做足了門面功夫。”

　　小吉祥聽罷，笑了笑說：“奴婢知曉。”爾后卻又繼續(xù)吐槽定京的規(guī)矩：“想來宮中規(guī)矩繁瑣，也不是能讓人飽腹的地方，姑娘一會可在路上用些越州帶來的小點心。”

　　趙姝表揚了她一句：“你最懂事了。”

　　小吉祥又眉開眼笑的說：“都是姑娘教導得好。”轉(zhuǎn)眼不知從何處變出個精巧的荷包，彎下腰來給她系在腰間：“這是在越州啟程前趕制出來的，雖比不上往年的成色，卻也不差。”

　　趙姝微微閉目，嗅著荷包散發(fā)的香味，彷佛透過香味能見到越州盛景：“越州正是金桂飄香的時候……”少頃，又從虛景回歸現(xiàn)實：“可惜定京賞不著，也只能湊合著用，解一解鄉(xiāng)愁。”

　　小吉祥機靈的說道：“特意新制了許多，姑娘可用上好長一段時間呢。”

　　趙姝得了些許寬慰，忽然想起一件隨行之物，吩咐道：“嗯，再去將第二個箱子里的白玉盒一并帶上，即應允了人，就不能食言。”

　　物件太多，小吉祥耽擱了一會：“姑娘，找到了。”

　　趙姝站在天地間，仰頭望著一片灰霾的天空，煩悶地說：“定京的天氣總是灰蒙蒙，真是讓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