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預備回頭就想法子同常施如重新連上線，唉，說起來上一世她認識常施如的時候，就聽說他有個早年被人拐了害死的妹子，每年清明冬至她使人給阿爹綠枝大哥他們做法事的時候，也會都會去給那女孩兒做一份，卻沒想到這個上頭來。

　　陸煙想起那天晚上在地窖里看見的那個瞎了一只眼睛的姑娘，心里微嘆。

　　“對了，你還沒說呢，你昨天大晚上使人來給我傳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緊不要緊？”燕兒捧著茶葉進來，李湛復又想起了今天來的正事，正色問道。

　　陸煙從燕兒手里接過茶葉，動作嫻熟地泡茶分茶，她做起這些事情時總是顯得格外優(yōu)美，有種行云流水的美感，燕兒眼巴巴地在一邊看著，在心里揣摩記憶陸煙的動作，她這個大丫鬟位置是半路出家來的，讓她記賬管事還行，分茶點香卻是半點也沒學過。

　　陸煙臉上是淡淡的笑容，隔著裊裊升起的茶煙水霧變得有些不真切起來，她分好了茶，先奉了一盞到李湛面前：“大哥先試試我這茶，今年新制的，還不曾有外人嘗過。”

　　既然還能坐下來品茶，料想也不會是什么急事，李湛勉強按捺下自昨晚聽到那話起就生出的焦躁，學著陸煙的樣子捧起茶盞。

　　一口入喉，只覺滿口清爽涼意，遍體舒爽，李湛稀奇地“咦”了一聲，捏著茶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了兩遍，“這茶不錯，果然當?shù)闷稹健郑@是怎么做的？”

　　“就是三清茶的方子，取蒙頂甘露，加上白梅松針竹葉，我就是在茶葉上頭改動了一點，這茶葉是拿薄荷窖過的，窖了三回，第三回還添了一點冰片，這才有點意思了。”陸煙自己也捧著茶盞啜飲一口，通體清涼，“這茶制起來麻煩，泡起來卻方便，也不拘什么雨水雪水的，我試過好幾回了，井水有井水的滋味，泉水有泉水的滋味。之前大哥剛?cè)ミ呹P時還說北境無好水，從家里帶過去的好茶泡著都糟蹋了，一會記得帶點茶葉再走。”

　　還是個新兵蛋子時候的抱怨被陸煙這小妹妹翻出來，李湛忍不住撓了撓黝黑的面皮，“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邊關哪有品茶的人，都是喝酒的。”

　　“嗯，也不一定就要帶到邊關去，大哥自己平日喝也是成的。”陸煙垂著眼睛，“我今天尋大哥來，確實是有事要大哥幫忙。明天就是阿爹二七了，我想趁著這個日子出殯，把阿爹先移到大相國寺去。”

　　李湛有些驚訝，“怎么好端端忽然就要移靈？可請陰陽先生算過日子了？”

　　“請了，說這個日子可行。”陸煙的聲音聽起來隱帶傷感，“大哥也看到了，這天氣熱成這樣，靈堂里擺再多冰盆也不管用，我是想多在阿爹身邊陪伴些日子，可總不能看著阿爹······”

　　那兩個字她沒說出口，但李湛聽明白了，“出殯這樣的大事，不必你說，我也一定是要來幫忙的。”

　　“倒不完全是為了這個，”陸煙擺了擺手，“我思來想去，送靈上山這件事，無論如何還是得我自己親自去，不能假手于人，之所以請大哥來，一來是想要大哥替我在府里坐鎮(zhèn)幾日，萬一有個什么事，大哥也能支應一二，二來，”她頓了頓，喝了口茶繼續(xù)道，“我一個人上山也不合適，所以想請大哥出面，替我向上官夫人下一張?zhí)樱瑔枂査懿荒軒胰ゴ笙鄧隆！?p>　　陸煙靜靜地捧著茶盞，一直看到手心的熱意散盡，也沒有同意李湛代替自己上山出殯的提議，李湛只好同意了她的安排。

　　燕兒送了李湛出去又回來，立在陸煙邊上，見她這副樣子，好奇得要命，“姑娘，為什么······咱們那佛經(jīng)豈不是白抄了？”

　　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計劃好了讓博陸侯送佛經(jīng)上山卻又臨時變卦？為什么有更簡便易行的路卻棄而不取？

　　“不為什么，”陸煙把已經(jīng)涼透了的茶水潑到門外，輕聲道，“我只是覺得，這樣更好一點。”

　　她想了又想，斟酌了再斟酌，最后還是決定自己去揭開李浚和嚴敏之間的奸情。

　　她這一世好比是多撿回來的，既然如此，更要活得順心遂意。重活一世本就是為了所有人所有事都能有個更好的結(jié)局而來，若是為了復仇，反而要先把刀鋒對準那些兩世都一如既往關心疼愛自己的人，那豈不是本末倒置？越活越活回去了嗎？

　　她絕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