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一個蹦跳起身扶正那頂蓮花冠,嘴上笑開了花,朝少年喊道:“我是鳥瞰峰道觀的小蓮兒??!”青衣少年這才回神細(xì)細(xì)打量起那小道士,幾年前陸清明曾和陸老頭去那山上道觀找老道長下過一場棋,當(dāng)時山上便有個傻乎乎的小屁孩兒,自己可是領(lǐng)著這個調(diào)皮可愛的小道童玩的不亦樂乎呢,幾年不見當(dāng)初臉上時常掛著兩條小鼻涕蟲一晃一晃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兒如今也已是個有模有樣的小道士了。少年望著孤零零的小道童滿是疑惑開口問道:“咋的就你一個人,老道長呢?咋的沒有和你一起。”
小道士撓撓臉,又仰起腦袋神采奕奕道:“我?guī)煾负臀艺f他要去和一只大妖怪打上一架,之后就要去天上做神仙,就不能照顧小蓮兒了所以就把小蓮兒丟到了這里,讓我來找一個叫陸邱的老道長認(rèn)師伯,還要去外邊兒的大道觀做道士,師夫還和我說會在天上看著小蓮兒呢!”
少年聞言望著那滿臉自豪的小道童更是滿臉疑惑不解不禁便又開口問道:“老道長要去和大妖怪打架?還要去天上?那你有沒有見過陸老頭啊…”
小道童聞言使勁兒皺起兩條疏淡的小眉毛想了好半天,才開口道:“好像沒有誒,不過聽師父說,師伯可是小鎮(zhèn)外邊兒超級厲害的道長,還帶了多人過來這邊可能他會知道呢,要不要我?guī)闳フ椅規(guī)煵畣枂柨??”說著小道士便一把拉住青衣少年的手朝那整齊列隊的白衣身影們跑去。
二人來到那排整整齊齊的白衣仙人身后,小道童蹦跳著招呼身前一位背對著自己的背劍仙人,那年輕面容背有一把灰鞘長劍的年輕人回過頭滿眼疑惑的看著眼前一蹦一跳的小道童,小道童卻是絲毫不怕生拍了拍胸口道:“大哥哥,大哥哥你認(rèn)識一個叫陸邱的老道長嗎?師傅說他是我的師伯誒,叫我過來找他的?!蹦前滓履貽p人聞言先是一怔竟是俯身行禮朝那小道童打了個道門稽首道:“在下柳青,見過小師叔?!斃〉勞娭囌趟查g便紅了臉蛋兒,雖是疑惑卻仍是急急忙忙回了個道門稽首給那個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歲數(shù)的年輕人,又撓撓頭滿臉疑惑的望向陸清明,臉色別扭微微搖了搖頭,見陸清明沒搭理自己,便又指了指腦袋像是再說“咱們怕不是找了個傻憨憨尋人吧,咋個辦嘛?”那年輕人見狀卻是急忙開口道:“小師叔,要找陸師祖的話,隨我來便是。”聽聞那白衣仙人又稱呼自己小師叔,小道童滿臉疑惑這才淡去了幾分,終于納過悶來。和陸清明一起緊跟在那年輕人身后,心中卻仍是疑問滿滿“咋的回事,陸師伯輩分楞個高的嘛?這要是投奔了師伯,被師侄欺負(fù)了楞個丟臉咋個辦嘛?!斃〉勞瘣炛X袋,拉住陸清明的衣角喃聲問道:“陸清明,咋個辦嘛?師侄都比我大拉個多,要是挨了欺負(fù)丟臉要丟到姥姥家了,要不,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去投奔我?guī)煵龅朗堪桑揖驼J(rèn)你是我?guī)熜至?,放心師傅去了天上就下不來了,生氣都敲不到小蓮兒的頭啦,咋么樣嘛?”
陸清明聞言尷尬一笑撓撓頭對小道童說道:“放心,你師伯肯定會向著你啊,怎么會舍得讓小蓮兒被師侄欺負(fù)呢?我啊…還是要先找到陸老頭的啊?!?p> ?。骸澳薔駝f好了哈,若是找來陸老頭你就是我?guī)熜至斯??!斃〉勞宦繁奶現(xiàn)懬迕韉男渥有Φ南穸浠▋閡粯?,少年呆呆的望著眼前小道童回想起了小時候自己似乎也是這般傻乎乎的模樣拉著陸老頭的大袖蕩秋千,回過神的少年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恍惚神色,沉沉嘆了口氣。
?。骸瓣憥熥?,這位說是您的師侄有事要來找您,我便將他領(lǐng)來了,若無事弟子便退下了。”灰衣老道聞言擺擺手,背劍年輕人便快步離去。小道童與那老道長相見竟是不約而同的互相打量起對方又一口同聲道:“你就是陸師伯(小蓮兒)啊,你先說,你先說?!崩系籬L一陣頭疼“咋的自己師弟就收了,這么個傻徒兒呢?”老道士滿臉無奈擺手:“那我先說,你師父也就是我?guī)煹?,前幾日與我交代把你托付給了我,以后就好好和師伯修習(xí)道法就是了,有什么需要也別矯情,就直接和師伯說,挨欺負(fù)了就找?guī)煵瑤煵o你撐腰,哈哈,當(dāng)年…你師傅就是這樣的?!崩系籬L拂須笑著,卻又止住笑眼中卻是一陣黯然神色。陸清明瞬間察覺到了老道長的那抹奇怪神色愈發(fā)覺得不對勁了,“找大妖怪打一架,登天,下不來,何故下不來,陸老道長為何會有剛才那副神色…”心中愈發(fā)亂了。
小道士卻是扶了扶頭頂蓮花冠有模有樣打了個道門稽首笑哈哈道:“弟子小蓮兒,見過師伯,之前看師伯仙氣兒飄飄的都忘記先行禮了,師伯不要介意哈,小蓮兒記住師伯話了,放心小蓮兒一定不會和師伯客氣的,還有啊師伯…”
老道士聽著小道童嘟嘟囔囔說個沒完的言語,打量起了小道童身旁這位一身青衫眉目清秀的年輕人,開口問道:“這位小道友是?”小道童立馬接話道:“師伯,他是我?guī)熜职?,小蓮兒可從不騙人的啊,可能是師傅忘記和你說…”
陸清明聞言趕忙打斷小道童言語,與老道長作揖致禮道:“在下名叫陸清明,見過陸老道長,請陸道長勿要聽小蓮兒胡言,我并非是余老觀主的弟子?!被遺劾系罁嶁舳c點頭剛要有所言語,腦海中便傳來了那年輕人的心聲言語:“陸老道長,失禮了,我是那小鎮(zhèn)陸翊的孫子,剛剛尋覓許久也未見爺爺身影,老道長可能幫忙查找一二。”
老道士聞言臉色一變細(xì)細(xì)思量過后還是以心聲詢問道:“陸老前輩,就沒有與你交代些什么?”
陸清明聞言前輩二字心中一頓,回想起了出門前陸老頭的奇怪言語“清明啊,可曾想過去小鎮(zhèn)外頭走一走瞧一瞧?…清明啊,咱們?nèi)チ送膺吙梢欢ㄒ疹櫤米约海饷媸赖揽蓻]咱小鎮(zhèn)那么簡單,人心見多了可不要對這世界失望啊…走快些,走正些,走遠(yuǎn)些…”隱約察覺到了什么眼角微微酸澀,卻還是以心聲答道:“陸爺爺,在我來到這里之前只是交代我去幫他打些酒來,請陸道長勿需考慮過多,直白告知晚輩陸爺爺下落便是,之前言語隱約察覺到了什么,還請前輩明示。”
老道長低頭沉思“怕不是我畫蛇添足了”無奈嘆了口氣以心聲如實告知年輕人道:“說來便話長了,你仔聽,大概就七千年前,當(dāng)時天道還不完整所以人族并無修道之士,世間靈氣飽和引發(fā)妖族之亂涌現(xiàn)了大批的妖族,以萬物生靈為食喜好殺戮,妖族肉身強大雖然在當(dāng)時亦是沒有修道之路,人族卻也是無力抵抗飽受不過百年戰(zhàn)亂,天下各州便盡數(shù)淪陷數(shù),萬萬人族淪為妖族牧養(yǎng)的牲畜,成了妖族的儲備口糧。在當(dāng)時,卻也有一部分人族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初大洪水時期散落天下的各方小洞天并躲藏其中牽強度日,依靠其中古老崖刻在一日人間終于涌現(xiàn)了第一位修煉之人,因為是劍修后世便尊稱其為“劍道初祖”,那陸老前輩便是當(dāng)初劍道初祖親傳之中最小也是資質(zhì)最好的一位,當(dāng)年一場圍殺大妖之祖,為了阻止其合道明月素娥達(dá)成那天時、地利、人和三合道晉升十五境的戰(zhàn)事。至圣先師、劍道初祖、道祖與那佛教祖師四人領(lǐng)銜無數(shù)人族修士想要拼死強殺那當(dāng)初已是世間最強的大妖祖箬薏,為人族博得一分生機,那一戰(zhàn)死了無數(shù)人,其中年輕一輩更是幾乎盡數(shù)隕落,最后是劍道初祖舍了半條命與那本命劍才將那負(fù)傷妖祖死死釘在了那方小世界之中,也就是你和小蓮兒所生活的那座小鎮(zhèn),后又是道祖、佛祖與至圣先師連手以大神通將其強行鎮(zhèn)壓在了其中,后來至圣先師又種下了那棵老桃樹攜劍道初祖本命劍一同消磨妖祖道行至今,那大妖族雖已是大不如從前卻依舊是個極大隱患,所以妖亂結(jié)束之后那小鎮(zhèn)之中便一直留有五位圣人坐鎮(zhèn)其中。陸老前輩便也是當(dāng)年參與圍殺的眾人之一,與當(dāng)今禮祭學(xué)宮亞圣一同前去攔截那前來馳援妖祖的大妖重樓才活了下來,一同參戰(zhàn)的幾位師兄卻是盡數(shù)隕落在了那方小天地之中。與大妖重樓一戰(zhàn)了結(jié),陸老前輩雖劍斬那大妖重樓卻也是碎了一把本命劍,至此無望合道更是無望登高,劍祖隕落后便一直留守在那桃鎮(zhèn)之中,誓要在將來劍斬那大妖之祖,給幾位師兄報仇平怨。你應(yīng)當(dāng)也當(dāng)猜到了,如今那大妖祖箬薏破封而出,陸老前輩便是收尾人之一,若是被它重返天下世間必將又是一場生靈涂炭?!?p> 少年悶頭牢記老道長的言語,細(xì)思片刻抬起頭直直望著老道長的眼睛以心聲問道:“陸爺爺他們可有勝算?”
老道士聞言神色黯淡幾分搖了搖頭道:“先前陰陽家初祖鄒衍曾親自推算過數(shù)次,無論何人前去唯有擊殺與否,就算是如今的至圣先師道祖親至生還可能依舊微乎其微,所以坐鎮(zhèn)圣人多也是…大道斷絕無望登高之人,換言之便為棄子…”至此老道長也停了言語雙手扶后,戚戚然背過身去眺望遠(yuǎn)方。
陸清明聞言愣住,似有不解“為何老頭兒就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此事?為何就這樣貿(mào)貿(mào)然離去?!筆畮啄陙砝先絲粗⒆右稽c點長大,孩子也陪著老人度過了十幾年。如今少年猶在,沒有來得及告別,更沒有機會再喊出那聲沉淀在少年心里十幾年的“爺爺”。自打孩子記事起老人便明明白白告訴了孩子自己不是他的親爺爺,只是個姓陸的老頭。但這十幾年養(yǎng)育之恩,十幾年的平淡生活雖不是親爺孫,兩人卻早已將對方當(dāng)作了親人。少年驀然回神,一把擦去眼中淚水,朝老道長深深作揖再無言語,轉(zhuǎn)身而去,一旁看呆的小蓮兒正要探手去拉住少年的袖管,便被老道長一把按下,老道長拍了拍小蓮兒的腦袋,站在原地靜靜望著那個緩步朝崖畔走去的少年,春風(fēng)扶過,青衫飄搖。依舊是那個溫文爾雅落落大方的少年郎,背影間卻盡是迷茫。
小鎮(zhèn)上空,余老道長低頭望著那只直直透過自己身軀的雪白胳膊,一口血水徑直涌上喉嚨,渾身骨肉如被油鍋烹煮,眼神釋然,卻依舊還有不舍,“還未能完成師傅囑托,還未能下山真真正正的走一遭除魔衛(wèi)道的江湖,還未能完成那張打算送與師兄作為八百歲壽禮的大符,還未能親眼見過小蓮兒的授祿儀式,不甘,何其的不甘,卻又至少沒有什么需要掛念的了。”
?。骸白屛也虜?,操持那斬仙臺之人,身在何處?”已是一身粉色長裙姿容絕美卻又滿身戾氣的狐媚女子,邊說著一邊緩緩拔出那只洞穿老道長身軀的纖細(xì)手臂,老道長身軀沒了支撐朝大地直直墜去,那女子卻是嫵媚的側(cè)身歪頭以舌尖接住一滴順著小臂流下的血珠,黑洞洞的眼瞳中瞬間便點起了一粒血紅逐步延伸,直至浸滿那一雙魅人瞳孔,身后僅剩的八條狐尾也是愈發(fā)凝實。剎那間狐媚身軀便被數(shù)以萬計的金色符箓所籠罩,形成一方由金色符箓構(gòu)筑而成的小天地,狐媚女子置身其中濃重戾氣所化紅霧竟是被那符箓金光壓制一瞬,數(shù)萬道雷法,火法,水法,山岳,萬法其落,天幕之上那方巨舟也是瞬間挪位至小天地內(nèi)自毀符膽,巨大身軀隨之炸裂,耀眼光芒瞬間照亮整個天地,那方符箓大陣亦是連同那狐媚身軀一同化做飛灰,只余下老道長最后的話語映入其余四人神魂之中:“我余楓今日斷其一尾就先行一步,九泉之下敬等諸位??煲?,快意的很啊。”言至那灰袍道人身軀也被那幽綠色的詭異妖火焚燒殆盡神魂皮肉皆化作灰燼隨風(fēng),升天而去。
其余四人皆只是淡然回應(yīng)二字“慢行!”刺目金芒退闕。中年儒士仍在極力鎮(zhèn)壓那把斷劍,斷劍周身赤紅裹挾那股腥臭味道卻是愈發(fā)濃郁,下一瞬斷劍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那細(xì)密如海的文字大陣被破開一個大洞,血色順著洞面不斷侵蝕周遭文字?jǐn)U散而開,被腐蝕的文字紛紛化做腥臭液體低落而下。青衫儒士見狀雖是一驚卻是來不及撤出文字便急聲與其余三人言語道:“它朝斬仙臺去了,下一波劍陣還需多久?”黑袍老者與那僧人聞言毫不猶豫,便直破長空朝那把斷劍遠(yuǎn)去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