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盡管有所猜測，可他還是被歐陽林的答案嚇了一跳。

　　眼前這個二十多歲年輕人，內心究竟懷著怎樣的仇恨，才會令他做出弒父這等駭人聽聞的決定？

　　“既然自己報仇不成，就借刀殺人！”

　　趙乾思忖片刻，恍然道：“這就是你毫不猶豫選擇投降，而且將歐陽震回國的消息，告訴我們的原因。”

　　“不錯。”

　　歐陽林毫不避諱地說道：“歐陽震是六扇門的必殺之人，我不在乎你們會如何對待我，我只在乎歐陽震的死活！如果可以，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聽了歐陽林的話，在場的人全都理解了這中間的彎彎繞繞。

　　歐陽林之所以為歐陽家做事，同賈成安合作，是為了獲取家族信任，接近歐陽震，借此機會弒父。

　　而他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將歐陽震回國的消息告訴六扇門，現在才選擇借刀殺人……

　　原因也許有很多。

　　或是因為六扇門不一定能鎖定偷偷回國的歐陽震的位置，成功逮捕乃至擊殺歐陽震。

　　或是因為歐陽林內心最渴望的，還是親手完成弒父之舉。

　　以趙乾等人此時見到的歐陽林的模樣，可以肯定，歐陽林絕大部分是出于后者考慮。

　　周凱回神，再問道：“我想不明白，你說歐陽震回國與歐陽家有關，怎么解釋？”

　　“歐陽震是想報復歐陽家將他逼出國，還是說……”

　　他頓了頓，沒有接著說下去，但在場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報復？”

　　歐陽林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冷冷道：“歐陽震之所以會與歐陽家決裂，是因為他殺了表兄弟一脈上下十幾口人，但你真的覺得，歐陽震會一言不合就暴起殺人，而且是殺人滿門么？武者就算性格再暴躁兇狠，對待親人，難道一點容忍度都沒有？”

　　“所以，歐陽震殺人是被安排的？”

　　趙乾問。

　　“不錯，他之所以這么做，全是因為當代家主，歐陽鴻天的命令。”

　　歐陽林深吸一口氣，壓抑心底膨脹的怒火，咬牙道：“歐陽鴻天讓歐陽震假意與家族決裂，究竟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歐陽震一直都是歐陽鴻天暗中操控的一枚棋子。”

　　“不惜以族內十幾口人的姓名作假，來蒙蔽其他人，這些武道家族真是心狠手辣。”

　　趙乾自語。

　　跟著抬頭道：“那么，歐陽震從國外歸來，也是聽從了歐陽鴻天的命令？”

　　“應當如此。”

　　歐陽林點頭，語氣卻沒有此前那樣的極度肯定。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這一切？”

　　周凱微微皺眉，半信半疑的開口。

　　歐陽林身為歐陽震的兒子，雖然那弒父的說法與他的表現，兩相結合，不似說謊，但有關這些情報的真實性，的確令人寢食難安，也不敢隨意深信。

　　萬一這是敵人拋出來的聲東擊西的假餌，可就麻煩了。

　　“歐陽震與家族假決裂，是母親臨死前告訴我的。”

　　歐陽林眼中恨意不減，一字一頓地說道：“而歐陽震回國的消息……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

　　幾人走出關押歐陽林的房間。

　　從歐陽林口中得到這一系列堪稱重磅的情報，他們內心大受震撼，情緒仍在心中翻涌。

　　歐陽林的仇恨，以及他那弒父的決心。

　　歐陽震對家族的愚忠，以及他冒著巨大風險，偷偷回國，究竟作何打算？

　　歐陽家族家主，歐陽鴻天，是否是那個遙控歐陽震的人？

　　五行家族。

　　賈家，歐陽家，楊家，以及剩下不知身份的兩家人……

　　這些消息，像是一道道凌厲的箭矢，射中了他們的心臟，令人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腔，遲遲無法恢復平靜。

　　“原來這件事牽扯范圍這么廣……”

　　孔原喉嚨滑動，咕咚一下，敏銳的意識到，此時已經脫離掌控。

　　片刻后，他又扭頭看著六扇門的二人，道：“按理說，專案組接到的任務只負責調查，抓捕行動也是基于和六扇門合作才進行的，但現在看，此事已經脫離了專案組可以插手的范疇，涉及到武道界和武道世家……”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

　　周凱點頭，鄭重道：“我去和上面交涉，現在此事交由六扇門主導，你們負責輔助。”

　　“那就這么說定了。”

　　孔原松了口氣。

　　他倒不是擔心自身安危，而是這種與武道界有關的案件，本身就不是專案組的業務范圍，更不是專案組的能力范圍，強行參與，只會適得其反。

　　“我去見老大。”

　　周凱招呼一聲，快步離開。

　　“情況變化有些大，我也要去匯報一下。”

　　趙乾想了想，對身邊幾人說完，便走開一段距離，把電話撥給了茅學義。

　　嘟嘟嘟！

　　電話響了幾聲后，茅學義很快接通，詢問道：“趙乾，有什么事情？”

　　“這邊的調查結果有些棘手。”

　　趙乾簡單介紹情況后，直言不諱：“目前涉及到部分武道世家，這已經超出了專案組的控制，需要六扇門重新派人主導此事。”

　　“哦？”

　　茅學義聽完，吃驚道：“你們那邊竟然這么麻煩？！”

　　“我之前跟你們提到過的五行家族，他們或許和趙高牽扯極深，這些家伙個個都不簡單，天宮事件背后，或許便有他們這些人在暗中推動，協助趙高。”

　　趙乾道：“我懷疑，趙高便隱藏在五行家族當中。”

　　“五行家族……”

　　茅學義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了之前，自己曾將趙乾當成五行者后代。

　　然而，現在看來，趙乾的身份，并沒有這么簡單。

　　茅學義卻沒有提及此事，雙方心領神會，默契的跳過不談。

　　同時，他道：“早在確認趙高沒死之后，我便在第一時間聯系了六扇門，他們派了高手出動，追蹤趙高、蒙毅和玉漱，這三人的蹤跡……”

　　“是嗎？”

　　趙乾驚訝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此行的真正意義，只是輔助作用。

　　難怪他從一開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專案組等人的調查工作，相對來說，與趙高關系密切，但派遣的人手卻相對薄弱。

　　不是不夠，而是部署薄弱。

　　否則，也不至于抓個楊慶生父女，還遭遇了變故。

　　一方面，自然有官方缺少信息，對隱藏極深的五行家族缺乏認知的緣故。

　　官方根本沒想到，還有個五行家族潛在水底，以為敵人只有趙高，以及，威脅不大，但也得追蹤其去向的蒙毅、玉漱二人。

　　另一方面，應當就是官方并未將專案組工作當成重點。

　　專案組大體只負責情報和勘察，這都是邊角料般的工作，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得是茅學義口中，那個追蹤趙高等人的高手。

　　趙乾沉思。

　　以趙高和蒙毅二人在天宮展現出的恐怖戰力，敢于追蹤這二人動向的……

　　陸地神仙？

　　趙乾輕輕吸了口氣。

　　雖然按照柳光志的說法，當今時代已沒有丹境高手問世，但是，并不代表沒有丹境高手存世。

　　陸地神仙，也就是丹境高手，有兩百多年的壽命。

　　兩百多年，兩個世紀之久。

　　這個時代沒有誕生丹境高手，又不代表上個時代沒有誕生。

　　反正可以活兩百年！

　　要說官方沒幾個陸地神仙坐鎮，趙乾打死都不相信。

　　念頭回轉，趙乾有了想法，開口道：“茅教授，結合之前我們在天宮的遭遇，我現在有個猜測。”

　　“你說。”

　　茅學義道。

　　“蘇漢……或許便是五行家族成員。”

　　趙乾覺得機會合適，將在天宮內獲知的情報，適時地透露出來。

　　“現在五行家族已經有三家冒頭，楊家、歐陽家、賈家，再算上蘇家，對應五行家族其中四家人，還剩一家身份不明，但我們正在查。”

　　“楊慶生父女差點被賈成安滅口，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基本可以把他爭取過來，從他口中，想必可以獲知五行家族的全部身份信息。”

　　“還有，被通緝許多年，逃竄至國外的黑武者，歐陽震突然冒著風險回國，意圖未知，我覺得極有可能跟此事相關——如果歐陽震是收到了誰的命令，我懷疑幕后之人就是趙高！按歐陽林的供述，我甚至覺得，趙高或許就藏在歐陽家。”

　　趙乾說完，電話對面沉默許久，只有呼吸聲依舊。

　　“明白了，你們干得很漂亮！”

　　終于，茅學義沉吟半晌，道：“我會和六扇門交涉，加派人手，兩邊雙管齊下，盡快解決這些威脅。”

　　說著這里，又接著盯著：“還是那句話，盡量不要冒險，打架這種事情，交給專業的部門去做。”

　　專業的部門，自然指的是六扇門。

　　“明白！”

　　趙乾一愣，茅學義的話語中帶著關心之意，似乎已經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

　　跟著點頭道：“我會注意安全。”

　　“好。”

　　茅學義道：“這邊的挖掘工作快結束了，我很快從長安回燕京，你在燕京等我。”

　　“沒問題。”

　　趙乾點頭，隨即通話結束。

　　收起手機，想到茅學義讓自己在燕京等他回來，若有所思。

　　思忖片刻，趙乾也不深究，反正等茅學義回來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當他回到幾人身邊時，林和澤剛從審訊室走出來，看其表情凝重，顯然收獲不少。

　　“怎么樣？”

　　趙乾主動問道。

　　“不錯，收獲不小，事情基本搞清楚了。”

　　林和澤道：“因為賈成安意圖對他滅口未遂，楊慶生很憤怒，他什么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