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

　　齊穹頭皮發麻，喃喃道。

　　蘇宗言很開心地指了指自己：“這家伙早就瘋了。要不是瘋了，怎么會把路上撿到的怪物胚胎塞進自家半死不活的老爸嘴里，又操縱老爸的尸體攻擊你呢？”

　　齊穹眼前發黑，沉聲問：“你是誰？”

　　蘇宗言理所當然地回答：“我是蘇宗言啊。你不相信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你和我都是被神選中的人，你和我都注定要瘋。只不過這次，我沒撐下去。”

　　“你有一顆純粹的心，而我沒有，我動搖了。”

　　他勾起嘴角，口吻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當時應該拉著你，不讓你去看那個莫比烏斯環，我就該叫你快逃。你知道我在那兒夢到什么了嗎？”

　　“齊小兄弟，我夢到我注定死于你手下的結局。”

　　空氣寂靜了，只有雨聲淋漓。

　　蘇宗言空蕩蕩的眼里忽然恢復了一絲激烈的情緒：“11號那天，我的腦子里出現了很多東西。關于怪物，關于鬼神，關于七災，有許多我都讀不懂。”

　　“我接著發現我可以操縱人類和弱小的怪物，雖然只能下達一兩個簡單的命令，冷卻時間也很長，但我理所應當地以為我就是天命之子，就是獨一無二的。”

　　“于是在超市的時候，我試探了你，發現你不像他人一樣，輕易受我控制。”

　　“我越來越好奇，于是用盡全力喚來了怪物潮。”他的語氣充滿自嘲，“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數量太多，這些東西連我都攻擊。”

　　齊穹明白過來。

　　離水就會死亡的腐蝦，面色蒼白的蘇宗言，一切都能說通了。

　　“你比我厲害。”他苦澀地笑了一下，“我當時覺得，就這樣瞞著你，沒皮沒臉地一直跟著你，也許是件好事。”

　　“可你會殺了我的，總有一天。”

　　齊穹啞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做今天這件事，我永遠不會對你動手。”

　　“我知道。”蘇宗言說完這些，臉上又恢復了那個半瘋不瘋的僵硬表情，“我知道。”

　　凡事應當種因得果。

　　有老葉被吃的因，才有齊穹怒殺蜥蜴的果。

　　有胡仕心軟的因，才有齊穹施藥救人的果。

　　一筆抵一筆，一報還一報，舅媽這件事也亦然。

　　可如今，莫比烏斯環造成的荒謬幻覺，卻讓因果倒錯。

　　齊穹心中第一次燃燒著安靜的怒火，他感受到了一種陌生的情緒。

　　殺意。

　　他從沒有對人類產生過這種感情。而蘇宗言的確給了他一個理由，一個殺人的理由。

　　蘇宗言看到了他們的果，把這當做一切的起因，仇恨的車輪開始不可抑制地轉動。

　　“你知道，這次我不會原諒你。”齊穹吊著一口氣，掙扎著想起身，“你也不會放過我，對吧？”

　　蘇宗言從懷中掏出一把刀來。他一直不用這個，因為他肉搏真的很爛，體力也很差。如果面對沒受傷沒力竭的齊穹，他也就只是個跑兩步就喘氣的社畜。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要是這回殺不了齊穹，再找機會動手就難了。

　　蘇宗言正想沖上前，突然，一股火焰攔在了他和齊穹中間。

　　盡管被雨水削弱了很多，但離得近一點，還是能感受到灼熱的溫度。

　　他扭頭，看見被淋得渾身濕透，毛都耷拉下來的小狐貍，高高地翹起尾巴，齜牙咧嘴，難得發出野獸才會發出的嘶啞吼叫。

　　“是你啊。”蘇宗言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剛沒瞧見你，去搬救兵啦？”

　　小狐貍此時才不顧什么形象，什么皮毛，什么不干凈，四條小胖腿一瞪，直接跑到齊穹面前，和蘇宗言對峙。

　　“齊小兄弟，你人緣是真的好。”蘇宗言嘆氣，“毛二能給你擋刀，展宏能給你忙前忙后，連畜生都這么喜歡你。”

　　他盯著小狐貍，眼里涌動著詭異的光亮。

　　齊穹心中一驚，用盡全力喊道：“別——”

　　可出乎他的意料，小狐貍并沒有中招，反而是蘇宗言突然往后退了兩步，捂住了臉。他茫然地抬頭，鼻子、眼睛和口中都涌出鮮血來。

　　“咳。”蘇宗言嗆了一下，盯著小狐貍，忽然大叫起來，“這不可能！”

　　他的眼神變得異樣怨毒：“你是，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何德何能，讓這種東西為你賣命？！”

　　小狐貍扭頭，瞧了瞧齊穹，腦袋和四足上原本隱約可見的金色紋路，突然亮了起來，光芒大盛。它的毛發蓬了起來，之前只有一條的大尾巴旁邊，出現了另一片白色虛影，最終慢慢地，又凝結成一根真正的尾巴。

　　它原本是幼年體，現在抽枝一樣地長了一圈，身體變得修長，更散發出些許狐貍的媚態來。

　　蘇宗言眼看不好，扭頭就想跑。

　　小狐貍吐出一條細細的火線，直直地朝蘇宗言打去！

　　蘇宗言一個側身避開，但手臂仍然粘上了些許火星。他在地上滾了一圈，火焰依舊附著在他皮膚上，竟然就是不滅。他咬了咬牙，舉起手中的刀，直接往胳膊上割去，硬生生剜掉一塊肉。

　　那片掉落的血肉在頃刻間化為一塊焦炭。

　　蘇宗言此刻也顧不得什么形象，跑得飛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走。小狐貍正想追，但蘇宗言大約是發出了什么信號，一只獨眼巨怪突然從旁側的密林里跳了出來，擋在了小狐貍面前。

　　眼看滿臉是血的蘇宗言跑得影都不見了，小狐貍急得發出委屈的嚶嚶聲。它本來想在齊穹面前立個大功，結果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

　　它只好把氣撒在面前的怪物身上。

　　在沒有進入成長階段的情況下，它根本打不過獨眼巨怪，但現在的它對付這玩意兒可是綽綽有余。

　　齊穹松了口氣，直接往后一仰，躺在地上：“思楠，拜托你了。”

　　小狐貍驕傲地點了點頭。

　　齊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別給烤得太焦了。”

　　他現在脖子以下都處于脫力不能動的狀態，召喚不出空間，那只能吃點現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