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鶯見龍傲天松了口,也不由長出一口氣,她笑著說:“那如此,就不打擾道友休息了,我等先去為道友燉一盅上好的補藥?!?p> 龍傲天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往房間走去。
司南和朱鶯剛要松口氣,龍傲天的腳步卻突然停住了,他轉(zhuǎn)過身,腰間的玉帶因為動作太急滑到了腰側(cè),露出底下剛長好的嫩肉,卻依舊梗著脖子沖廚房方向喊:“對了,那幾日總來送蓮子羹的小郡主,叫荼珧是吧?她到底什么來頭?”
朱鶯拎著個描金藥罐剛要往庖屋去,聽見這話,手一抖,藥罐“哐當”撞在青石灶臺上,差點把里面溫著的凝神湯灑出來。她轉(zhuǎn)頭看向廊下的司南,司南卻慢悠悠呷了口茶,用茶蓋輕輕刮著浮沫,眼尾都沒掃她一下。
朱鶯深深嘆了口氣,只能放下藥罐,從懷里摸出塊帕子擦了擦手:“荼珧郡主啊,是東荒君的愛女,是整個東荒最尊貴之人。只是最近正巧,來天宮游玩做客而已?!?p> “東荒君?”龍傲天眉頭微挑,“這名號聽著倒有幾分煞氣?!?p> 司南輕輕放下茶盞,指尖隨意敲了敲:“東荒君乃是上古戰(zhàn)神,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時,盟軍被魔族按在南天門下打,連天帝的親衛(wèi)都折了三成,”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里添了幾分敬重,“是東荒君提著裂天槍闖魔營,槍尖挑著三位魔將的頭顱回來時,戰(zhàn)袍上的血都凍成了冰碴子?!?p> 朱鶯接過話頭:“我聽在檔案館抄文書的師兄說,當時魔軍都快鑿開南天門的結(jié)界了,是東荒君單槍匹馬守在斷云崖,硬生生把魔軍殺得退了三里地。據(jù)說他槍桿上的裂痕,到現(xiàn)在還滲著魔氣呢。”
龍傲天摸著下巴,指節(jié)在胡茬上蹭出沙沙聲。萬年前的戰(zhàn)神?僅憑一人單殺萬千魔軍?世上真有這等奇人?他忽然想起在穹州時,太因星君那老頭背著手跟掌緣星君嘀咕,什么“碎霄境秘寶”“東荒封印”什么的,當時他還沒往心里去,現(xiàn)在想來……他眼里閃過道精光,莫不是這東荒之地藏著什么能飛升碎霄境的至寶?!否則怎么可能孤身之力殺盡敵軍?是了,定是有無上秘寶相助!若是我能得到這件秘寶,一步踏入碎霄境,莫說小小穹州,便是這九重天,也未必不能成為我的一方天下。
但如今要得獲此寶,只怕要從那個小郡主那里下手。龍傲天嘴角勾起抹得意的笑,對他龍傲天來說,獲取佳人芳心,從來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這邊朱鶯正悄悄拽著司南的袖子小聲道:“這龍傲天如此難纏,命簿上的情節(jié)該如何完成吧,總不能像雷劫一般,次次綁著他去吧?”
司南剛要說話,就聽龍傲天突然清了下嗓子,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司南同朱鶯二人聽見:“說起來,這些日子,荼珧郡主送湯施藥的恩情,我還是得好好謝上一謝?!彼D(zhuǎn)身就往院角的花圃沖,“如此大恩,我定當要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之!”
朱鶯的臉“唰”地白了。因緣祠那片花圃是她在這冰冷天界唯一的慰藉,當初從凡界帶來的花種,她小心翼翼侍弄了三百年,才有了如今的姹紫嫣紅。那株鳳仙花是她用三個月月錢從花仙那兒換來的稀有品種,那幾支紫菀是她熬夜驅(qū)趕了啃花的夜蛾才保住的,就連那片芭蕉葉,也是她每天清晨仔細擦拭露水,盼著早日抽葉。每每被繁重的天職壓得喘不過氣來時候,看見這片花,朱鶯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可現(xiàn)在,龍傲天那雙邪惡的魔爪,正肆無忌憚地伸向那片花海。他薅了把沾著露水的鳳仙花,那可是她特意請來蜂仙授粉才開得這般艷麗的;又掐了幾支紫菀,那是她前幾日剛修剪過,就等著荼珧來能看見最美的樣子;最后竟還順手揪了片最大的芭蕉葉當捆繩,那葉片上的紋路她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
朱鶯只覺得心口像是被誰狠狠攥住,疼得她差點喘不過氣,眼前陣陣發(fā)黑。她看著龍傲天指尖凝起淡金色的靈力,將她視若珍寶的花草纏成個歪歪扭扭的環(huán),花瓣掉了一地,像是她碎了一地的心。
“小朱朱,帶路。”龍傲天拎著那破花環(huán),下巴揚得老高,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朱鶯看著那花環(huán)上鮮嫩欲滴的小花苞,心口忍不住一陣陣的絞痛。
司南的眼角瞟著龍傲天手里的花環(huán),心里只犯嘀咕,許是我年老不記事了,結(jié)草銜環(huán)是這么用的嗎?
朱鶯還沒來得及反應龍傲天怎么會轉(zhuǎn)變?nèi)绱酥?,心里卻打起鼓來,她摸了摸袖中藏著的那本命簿,想起上面寫著的“荼珧墜樹,龍傲天救之,略”那行字,那“略”字寫得龍飛鳳舞,像是隨便劃了兩筆交差似的。這總給她一種不好的預感,萬一龍傲天救人時手滑,不慎傷著荼珧,她這么個小仙侍,到時可怎么跟東荒君交代啊。
她抬眼看向司南,眼神里滿是求救。司南秒懂她,安撫道:“命簿之事到底是會應驗,我同你去,到時也好有個照應?!?p> 龍傲天早等不及了,拎著花環(huán)就往外走,嘴里還哼著段跑調(diào)的穹州小調(diào)。朱鶯跟在龍傲天身后,看著地上散落的花瓣,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忽然走在前面的龍傲天頓住了腳步,神色轉(zhuǎn)變,一臉肅穆,朱鶯和司南的心登時一下提到嗓子眼,難不成還有什么幺蛾子?只聽他聲音低沉道:“‘小友’、‘道友’之類的未免有失莊重。看在二位星君的面上,敬稱就免了,但本殿的尊號你二人還是要記住的,本殿——傲帝!”話音落下,殿內(nèi)一片死寂。
朱鶯嘴角狠狠一撇,眉頭都皺的打彎了,雙手攥拳,青筋微突。自打上天來,就沒見過這么矯情又事多的。
司南仙君則低眉,嘴角對朱鶯輕輕撇了幾下,示意她“忍忍就過去了”。然后便拖著滿臉不情不愿的朱鶯上前一步,朱鶯只能忍著氣,敷衍地同司南仙君同聲道:
“是,傲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