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頗為沉重，張晏還是艱難的翻滾下床，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借助涼意微微刺激，喚醒意識(shí)(shí)。

　　起床一事，不異于負(fù)(fù)重習(xí)(xí)武，太過(guò)艱難。

　　不過(guò)他睜開(kāi)眼皮的時(shí)(shí)候卻看到床幃兩側(cè)(cè)貼著兩張淡黃紙符后，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屋子每日都要打掃整飭，如此現(xiàn)(xiàn)眼的地方紅甲不會(huì)(huì)看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此事，或者本就是她親手懸掛上去，陷害自家少爺?shù)摹?p>　　張晏有些不悅。

　　并非因?yàn)檫@種玩鬧事惹怒了他的好脾氣，只是覺(jué)得這倆姑娘竟然還是不和自己一條心，忽然有些疏遠(yuǎn)(yuǎn)而已。

　　人心就是如此。

　　他又急忙搖搖頭，忽然警醒，怎么近來(lái)如此多愁善感了，像個(gè)(gè)娘們兒一樣？

　　隨即，一道白影破門而出，坐在院落，大喝一聲：“紅甲，綠奴，你們兩個(gè)(gè)給我出來(lái)！好妮子胳膊肘往外拐了，害得少爺我元?dú)獯髠?，今日不拿你倆開(kāi)刀祭旗，我愧對(duì)(duì)昨夜疲累身上兄弟！”

　　兩面羞紅，端坐院中。

　　紅甲本就是膽大心細(xì)(xì)的女子，怎會(huì)(huì)不知此事緣由，只是，昨日兩人回來(lái)后，就被人帶去了后宅老祖母房?jī)?nèi)。

　　老夫人慈藹寬和，盯著兩個(gè)(gè)丫環(huán)(huán)好一陣上下仔細(xì)(xì)打量一番后，伸出手拉著紅甲二人，語(yǔ)重心長(zhǎng)，循循善誘道，你們跟著你家少爺也有些時(shí)(shí)日了，看他有無(wú)對(duì)(duì)誰(shuí)家女子另眼青睞，有那愛(ài)慕之意？

　　紅甲也不瞞著老夫人，只說(shuō)咱們家少爺，女子眼緣極佳，身旁鶯燕環(huán)(huán)繞的，但是所說(shuō)公子獨(dú)(dú)獨(dú)(dú)對(duì)(duì)某個(gè)(gè)小姐有那特殊憐愛(ài)倒是沒(méi)有。

　　綠奴在一旁其實(shí)(shí)想說(shuō)那商紅鯉不是一直沒(méi)有回去商家，被紅甲有意白了一眼，把口中言語(yǔ)，又迅速咽回肚中，作那茫然無(wú)知狀。

　　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卻又裝作什么都沒(méi)看到，只是繼續(xù)(xù)說(shuō)道：“你家少爺今年都二十四周歲了，小時(shí)(shí)候我在老宮觀給他勘命，道長(zhǎng)說(shuō)的是二十四歲以后再論婚事，為此，好等了老太婆我多年啊。”

　　她眼神慈祥幸福，又微有遺憾，“不過(guò)這等事，還是要他那不近人情的大伯，我那不孝兒來(lái)決定，一介婦人，不能當(dāng)(dāng)什么家的。”

　　老夫人伸手拿出了幾張朱紅線勾畫(huà)的黃色紙符，說(shuō)這是她昨日去那老宮觀，山腳處遇見(jiàn)了一位很有靈性仙氣的年輕道人，與那人說(shuō)了自己孫兒這種情況以后，人家山水間立地成符，而且還是免費(fèi)(fèi)送給咱們公子體驗(yàn)(yàn)的。

　　只是老夫人千恩萬(wàn)謝后臨走前，那年輕道人說(shuō)，讓少爺用的好再來(lái)還愿，自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宮觀掛單遠(yuǎn)(yuǎn)游道人，張白云。

　　老夫人再把二女拉進(jìn)(jìn)些，低聲說(shuō)道：“雖然暫時(shí)(shí)不能為你們公子定下一門親事，但是房中幃內(nèi)(nèi)，有兩個(gè)(gè)寵婢，后宅這邊，還是沒(méi)人敢傳閑話的，要是有人傳到你家老爺那邊，咱們張家雖然世代習(xí)(xí)武，注重保持元陽(yáng)，可是你家公子心善，性軟，不知道兩個(gè)(gè)小妮子，愿不愿意成為公子的填房侍妾？”

　　二女面紅欲透，羞紅似醉紅。

　　心思百結(jié)(jié)，驚怯一番已到春。

　　老夫人說(shuō)起自己那親孫兒，便又自豪起來(lái)，說(shuō)到底眼前只是丫環(huán)(huán)而已，如此與她們說(shuō)這件事，已經(jīng)(jīng)是看在張晏的面子上了，如果是小寧院子里那幾個(gè)(gè)丫頭，老夫人就是直接命令了。

　　讓你今夜鉆你少爺被窩，明早床上沒(méi)落紅，就是杖下有殘花了。

　　老婦點(diǎn)(diǎn)到為止。

　　最后囑咐了兩女，紙符部分燒化符水，剩下掛在床頭即可，然后指了指門后一個(gè)(gè)木頭箱子，箱子中有那小巧冬青色釉瓷藥罐三十枚，讓兩女給少爺每日喂服。

　　張晏咕咚咕咚，喝了一罐苦澀藥水，暗罵道：“張白云這個(gè)(gè)江湖騙子，送符賣藥，坑騙我家祖母不說(shuō)，可把少爺給害慘了！”

　　雖然紅甲綠奴最終還是沒(méi)有趁機(jī)(jī)而入，主動(dòng)(dòng)現(xiàn)(xiàn)身張晏，但是那弄臟的床褥，可是二人親手清洗的啊。

　　多丟人啊。

　　腹中長(zhǎng)庚笑不合口，“地八山山四，丹澤茯苓三，配比講究，熬制夠火候，這劑六味地黃湯，著實(shí)(shí)正宗，補(bǔ)(bǔ)陰虛，清虛熱，治時(shí)(shí)短萎癥，恰巧對(duì)(duì)癥?！?p>　　張晏羞怒懟道：“誰(shuí)說(shuō)小爺不行了，你老家伙迎風(fēng)(fēng)尿尿試一下，不撒一身算你老頭子有能耐還有，就算小爺是偉男，也不想展示給您二位免費(fèi)(fèi)觀賞，所以，誰(shuí)再偷看我與女子歡愉，即使在夢(mèng)(mèng)里，別怪我翻臉?。。　?p>　　他仰頭把那罐子中剩下的藥液全部喝光后，扭過(guò)身看看那兩個(gè)(gè)已經(jīng)(jīng)因?yàn)樾呃⑦`抗少爺意思，跑回自己房間的丫頭，有些哭笑不得，不過(guò)他瞬間想到一個(gè)(gè)“回報(bào)(bào)”的好辦法。

　　只見(jiàn)張晏緩步走到她們窗前，輕輕敲擊木窗，意思有些兩分戲謔，卻帶有八分真誠(chéng)道：“其實(shí)(shí)奶奶也透露給我這層意思，昨夜著實(shí)(shí)等你們倆等了一夜，既然紅綠兩位小娘子倒是欲拒還迎的意味，那倒不如，今夜虛掩屋門，早早滅了燈光，等少爺上門寵幸吧。”

　　他說(shuō)道最后，再次敲了敲窗欞，一字一句確認(rèn)(rèn)說(shuō)道，今夜我一定來(lái)。

　　就躲另外一邊大氣都不敢喘的兩個(gè)(gè)丫環(huán)(huán)此時(shí)(shí)心緒如海波洶涌。

　　怕郎真來(lái)。

　　又怕郎不來(lái)？

　　張晏獨(dú)(dú)自一人捧著手中的藥罐，走向觀瀾街方向。

　　橫穿過(guò)觀瀾街，就是海了。

　　越往海邊走，風(fēng)(fēng)越大，越冷，月越圓，越亮。

　　人也就越來(lái)越放松，胸懷也就跟著大了起來(lái)，腦袋被海水波浪沖洗過(guò)一遍又一遍后，整個(gè)(gè)人都變得平靜。

　　此時(shí)(shí)正是落潮。

　　張晏順著海邊，走過(guò)一片礁石，來(lái)到一處少人的沙灘，確實(shí)(shí)能撿到一些螺蟹類，海光漫天，蒸騰條條金色細(xì)(xì)微光線，不知不覺(jué)間，灼燒人的肌膚。

　　張晏竟然從粼粼波光中看到瑣碎細(xì)(xì)小文字，他恍然大悟，原來(lái)這個(gè)(gè)世界，連日月都是由那文字鏈條構(gòu)(gòu)成？

　　他不再去想，他來(lái)此地是取一件東西的，海水中有塊巨大的礁石，下面就有他需要的東西。

　　海邊長(zhǎng)大的孩子就沒(méi)有不會(huì)(huì)下水的。

　　他先是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文氣，踏波而行。

　　走過(guò)一段后，頭腳瞬間顛倒，筆直墜進(jìn)(jìn)水中，迅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