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掩云間，不那么明朗。

　　蒙蒙的月光照在大地上沒能帶來一絲通亮。

　　一只老鴰靠到房檐上，停歇著，混沌的眼睛轉來轉去，微瞇著眼睛，像是要打個盹。突然一聲叫喊將它扎起，竄上天空，不滿的叫兩聲，飛走了。

　　“媽的，小賊！”王鐵指著角落里的小男孩叫罵著，手中的提燈也不顧了，扔在了一旁就去抓那小男孩。

　　小男孩急了，忙爬上向墻角的樹，胸口抱著的白面灑落一地。

　　“這小畜生！”王鐵心疼這白面，拎起墻邊立著的笤帚就朝小男孩身上打。那男孩早沒了力氣，爬到一半，冒了一身虛汗，被一下子打到腳踝，直直摔了下來。

　　白面漫天飛，小男孩眼也睜不開，直接被一張大手拎了起來。

　　“在你太歲爺頭上動土！”王鐵一個大巴掌就要往小男孩臉上糊去。

　　“王鐵！”一呵聲從門口傳來

　　注意看，這是一個老人，看上去卻十分硬朗，身上是青色大褂，黑色褲，黑鞋白底，布料上佳。

　　“老爺，這小賊在咱家糧庫偷東西！”王鐵解釋道，小男孩被白面嗆的止不住的咳嗽。

　　“什么賊不賊的?！崩先稅櫫艘幌旅?，伸出手指朝王鐵手腕一打，王鐵便受不住了，像鐵棍打手上一樣疼，手一松，小男孩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王鐵倒吸一口氣，滿臉委屈想說些什么，老人眼一瞪，便憋了回去。

　　男孩緩了一會，也不咳嗽了，就在那里坐著，仰著頭，盯著面前的老人，這幾年流浪，機靈勁還是有的。他知道，這老頭才是主子，自己怎么處置全憑他一句話。

　　“怎么不站起來？”老人蹲下來打量著小男孩

　　“餓，沒力氣”小男孩輕聲說

　　“嘿！我可剛看你爬樹爬的可利索了。”王鐵搭腔道。

　　“閉嘴！”老人扭頭呵斥，滿臉不耐煩。

　　王鐵不說話了，倒不是被老人嚇的，就是感覺老爺今天有點反常。倒是說不上來怎么，就是不對勁。

　　“哪來的啊？”老人一臉慈祥的看著小男孩“看你面相是南方人。”

　　“淮水的?！斃∧瀉⒁膊煌享常苯踴卮鸕?。

　　淮水，呸，王鐵心中默念，淮水都是富貴人家，再說離這十萬八千里，飛過來的？

　　男孩瞄到王鐵摒著個嘴，一臉不屑，男孩沖著老人說道“我是逃難過來的?！?p>　　王鐵更不信了，直接說出聲來“淮水！淮水有什么難逃，都搶著去呢！”

　　“獸族入侵，打仗了”小男孩低下頭抿了抿嘴唇“我爹娘都死了?！?p>　　王鐵一聽，先是有些同情，對小男孩的厭惡少了幾分，轉念一想便慌了“老爺，不得了了，獸族都打到淮水了！”

　　“慌什么？”老人一抬手“不是你說離這十萬八千里呢么，在說你當人軍是擺設？”

　　王鐵覺得有些道理，不做聲了，只是心里有些嘀咕。

　　老人捏了捏男孩肩膀“逃多長時間了？”

　　“兩年半了吧?！斃∧瀉⑦€是低著頭。王鐵一聽，更同情男孩了。

　　“還打算往哪逃去？”老人站起身，視線卻一直在男孩身上。

　　小男孩抬起頭看著老人的眼睛“不知道，但是……我能干活?！?p>　　老人笑了“我正好有活需要人干?！?p>　　王鐵有些不滿，老爺人是好，可哪能把好給這個小毛賊啊。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問

　　男孩沒有回答，只說“我有個妹妹，在門外的墻角蹲著，她也能干活?！?p>　　老人這回笑出了聲“一起。”

　　男孩這才開心起來，興奮的說“我叫梁程，妹妹叫程梁”

　　“哦？”老人倒是有些奇怪

　　“撿來的妹妹，和我一樣?！蹦瀉⒄f

　　“那倒還真是靠你這棵大樹乘涼了！”王鐵撇嘴說到。

　　那妹妹在門外被王鐵找到，正躲在墻角里哭，以為哥哥又讓人抓到了，聽哥哥的話不亂動，等他回來。王鐵一見就軟了心，連忙安慰，直到把她帶到哥哥面前才信，酒窩掛在臉上，笑意不停。

　　原來那老人是當地名戶，小有名氣，姓陳，名子東，家族一脈單傳，在鄉民認識里都是鐵匠，可別瞧不起，這陳家打的劍是削鐵如泥，吹毛斷發，求者甚眾。甚有修行之人前來求劍，都對之畢恭畢敬。

　　不過說來也怪，這陳家鐵鋪只打劍，其余一概不打。當初有位豪紳前來千金求一斧，來勢洶洶，最后卻不了了之，大家更是覺得這陳家鐵鋪了不得。這都是前話了。

　　梁程和他妹妹來到陳家后，陳老奶奶那個高興，尤其喜愛程梁那丫頭，認她為干女兒，好生養待。

　　“不過你得給我干活。”這是陳老爺子對梁程說的原話，梁程對此毫不介意，心里只有感激，要不是陳老爺子收留，現在是死是活還難說，況且自己妹妹成了陳老奶奶干女兒，那肯定差不了。

　　次日，陳家鐵鋪前頭是人頭涌涌，鄉民都在看這不知道那來的男孩，看上去十五六歲，更多的是驚奇，陳家打鐵的工藝可是一絕啊。

　　“這男娃指定是老陳私生子。”有和陳老爺子同輩的老頭打趣道。

　　大家都呵呵的笑了，不過笑歸笑，陳老爺子和陳老奶奶那是青梅竹馬，情比金堅，任誰都知道不可能，而且早有貴子，只是……

　　“去你媽的，這娃是逃難來的，我收留著”陳老爺子罵道。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過人群里有的老家伙立馬不服了“老陳，我那娃子你可都不教他，反而教這外鄉的毛小子，太不仗義了吧?！?p>　　“你家鐵蛋是什么樣你還沒點數？”陳老爺子想起這件事就想笑。

　　前幾年，陳老爺子不在打鐵了，外稱年事已高，干不動了，大家伙都知道陳老爺子還是生龍活虎，就是想圖個清凈。這時就有人想了，陳老爺子是不想干了，可陳家鐵鋪可是老招牌了，肯定要傳下去啊，現在是子不見……

　　就有人把自家小娃子領到陳老爺子面前，干什么？認師！陳老爺子只是看了看，相不中。陳老爺子倒是有了收徒的心思，整這么一出后，陳老爺子宣布收徒，十五以下。

　　鄉里鄉外人都激動起來，把剛出生喝奶的，蹲著和尿泥的，文院上跟班的，武院練童子功的，都摟過來，站在陳家大院門口，烏泱泱的一片，陳老爺子板凳一坐，一個一個面相似的看。無一例外，看一眼就搖頭。最過分的是還有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在門口撒潑，說自己是十三嫩小伙，非要拜師。氣的陳老爺子胡子一吹，鄉民直接把他扔出去了。

　　二百三十四人，有人數著，愣是一個都沒相中，連學徒都沒當上。陳老爺子揉了揉眼睛，這還收個什么勁？散了散了。

　　這場收徒讓大家乘興而來掃興而去，不過都沒有埋怨的，反而覺得這陳家打鐵技藝更加高深，不是常人能學。大家也就更好奇這外鄉小子是個什么路子，人們睜大眼睛，從上往下來回打量。

　　也沒啥啊，就是挺俊，可當鐵匠那么俊有什么用，雖說是陳家鐵匠……

　　鄉親們圍著陳家鐵鋪看了半天也就散了，這小伙子鐵錘都拎不起來啊，大家伙也都不好意思嘲笑他，這不就說明陳老爺子走眼了嗎？可看陳老爺子笑瞇瞇的看著他的寶貝徒弟，也沒人好意思說，有人還想要不要把隔壁鄉美男子虛昆請來給老爺子看看，說不定老爺子就喜歡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