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病房,葉晴好言好語解釋:“媽,衣服是我自己買的,咱們聽醫生的乖乖準備移植。”
葉晴媽語氣冷冷的:“我可當不了你媽。不治了,趁早死了,免得成了你的累贅。”
“你到時候跟著有錢的男人吃香的喝辣的去。”
葉晴手機微信嗡嗡震動,是明天家教的家長,提醒她按時到。
以及上午兼職的奶茶店老板,要她早半個小時去,周末客流大。
還有林舟一連發的很多條:問她為什么突然走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他幫忙。
葉晴媽刺耳的聲音繼續喋喋不休,衣服胸前的濕痕在眼前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葉晴腦中那根理智的弦在這一秒崩斷了。
葉晴紅著眼吼回去:“好,那你去死,現在就去。你死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
“我一個人不知道多開心!”
葉晴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談戀愛,一個人出嫁。”
“以后如果我有了孩子,我就告訴她我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她沒有外婆。”
“我再也不用戴著枷鎖,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犯規。”
病房里鴉雀無聲,葉晴媽媽紅著眼嘴唇嚅動,可什么也沒說,只轉過身倔強地看著窗外。
巡房的護士進來:“你們小點聲,這里是醫院。小晴,你理解一下你媽,同病房的周姐今天去了。”
周阿姨是葉晴媽媽關系最好的病友,她經常說醫生藥開得太多,然后塞給葉晴媽媽,也給葉晴買過衣服鞋子。
葉晴一怔,明明上次見還好好的。
不過這也不奇怪,可怕的有時候不是腎衰竭,而是一系列并發癥。
葉晴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
“媽,對不起。你別擔心,錢的事我會想辦法。”
葉晴嗎媽背著我用袖口擦了下臉,轉過頭嘴唇囁嚅良久。
“別為了我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葉晴輕輕嗯了一聲。
這天晚上,她在陪護床上做了個夢。
夢見八歲那年,她媽廠里連續半年發不出工資,她們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那天,媽媽去煉油廠買了點油渣餅。
就是煉油之后剩下的渣滓,壓成一塊塊硬邦邦的餅。
媽媽把油渣餅跟豆腐和白菜放在一起煮,結果等到吃的時候,油渣餅全都化成了細碎的沫沫。
媽媽拿著筷子反反復復地翻找,卻翻不出一小點像樣的肉星子。
媽媽一向要強,那一次卻哭了。
“怎么會沒有了呢,我家小葵還在長身體呢。”
“她已經三個月沒吃過肉了。”
媽媽緊緊抱著她,崩潰大哭:“對不起,你給我當女兒,要受這樣的苦。”
睡得迷迷糊糊,葉晴聽到媽媽低低的嗚咽聲:
“我也想再當幾十年你的媽,可我又怕成你的負擔……”
第二天醒來時,葉晴身上披著一條紅圍巾,是過年時她不舍得買的那條。
外面還在下雨,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媽媽叮囑:“回去時買把傘,這么好的衣服,淋濕了怪可惜。”
葉晴沒有去奶茶店。
因為那點錢眼下是杯水車薪。
葉晴深思熟慮后還是打了那個男人的電話,那頭的他志得意滿:“晴晴,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
他們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到了醫院大門口,葉晴碰到了周哥,就是周阿姨的兒子。
他來處理后續事宜,并且堅持撐著傘送葉晴去地鐵。
大雨噼噼啪啪砸在傘面上,他的聲音模糊不清:
“我媽走了,我特別難過,除此之外,我還覺得解脫。晴晴,我想或許你能理解我。”
葉晴咬著唇,沒說話。
“我聽我媽說,你不是葉姨親生的。晴晴,這一次也要扛下換腎的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