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回來了。整個府上似乎都出去迎接他了。連程竹月都來了。云老夫人一大早就在門口張望了。終于家丁回來匯報：“看見馬車了”

　　云老夫人在云浚和程竹月的攙扶下出了門去，小青也想站得近一點，可是她跨不過那人群。隨同云翊下車的，還有林瑄小姐。自然還有一大堆的陪同人物。帶他們涌進云府，小青竟是立足之地都沒有。就聽見那一眾人問候云翊和林小姐的聲音。小青不敢走，又進不去，就一直在門外候著。直到大家都寒暄結束，云翊小心護送林瑄回了林府回來后又去陪父母吃晚飯聊天。

　　小青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了門，就覺得很累。云家的公子都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一般，她這種卑微的人，大抵也沒什么好掙扎的。疲憊地梳洗，然后躺到床上，兩眼無神。自她開始跟云浚讀書起，她就在想一件事：自己的抉擇是否正確？

　　呵，算不上抉擇，根本就沒人給她選擇。

　　林瑄那高貴優雅的樣子，浮現在她面前，一顰一笑都是大家閨秀的氣質，配上云翊那番仙君的神態，真的是讓她自慚形穢。

　　翻了個身，又想到了程竹月，飽讀詩書氣自華的程小姐與二公子那也是才子佳人。

　　哎，這一番對比下來，小青逐漸就明白了，自己啥也不是，還能被留下來，大抵也是云夫人的恩賜。思前想后，她決定算了，這個家一點也待不下去。別說做侍妾，做丫頭自己這么蠢鈍，估計都不行。

　　可是離開云家自己能干什么，去哪里？去乞討？還是去青樓？她覺得不能這樣下去。自己得有一技之長。可是現在自己身無分文，學什么技藝也是問題。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不知道云翊在她床邊站了許久。他回來了，他想跟小青說清楚，他愿意做她的夫君，愿意照顧她一生一世。只是他不知道，小青已然生了離去的心思，這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晨起，小青依舊過去伺候云翊梳妝。兩個月未見，兩人竟然見面略微有些局促。小青顫抖著雙手給他梳好了頭。云翊踏出房門的時候，突然轉身順手關了門。

　　小青給嚇了一跳：“大公子”

　　云翊緩緩走向她，腳步輕柔，神情堅定：“青青，你還好嗎？”

　　小青點頭，她能聽見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聲。

　　云翊與她貼面而立：“青青，這兩個月，我每天每晚都在想你。從今天起，你不許離開我。”

　　小青臉紅心跳：“夫人說，夫人說，”

　　云翊抬起她緋紅的臉頰，覺得她的紅唇讓人口干舌燥：“說什么”

　　“夫人讓我與大公子擇日圓房，然后搬去聽梅園，養胎。”

　　云翊又覺得她好笑：“圓房了就能去養胎？”

　　“圓房了，我就給大公子生孩子，然后就……”

　　“呃……”云翊已然控制不住自己，還是吻上了那局促不安的紅唇。小青第一次被人親吻，她只覺得自己站不穩，呼吸不過來。云翊的大手一把摟住她的背心，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腦勺不讓她逃走。

　　“大公子”突然門外小樂在催促。兩人迅速分開，小青只覺得自己十分放蕩，趕緊低下頭去：“公子，快出去。”

　　云翊咂巴了一下嘴，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好甜。等我回來。”

　　小青又似乎覺得云翊對自己有感情，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讓她有些搖擺不定。

　　“母親，兒想要與鄧小青一個婚禮。”

　　云夫人被云翊這句話嚇了一跳：“婚禮？她不過是侍妾，配不上婚禮。”

　　“小青怎么說也是清白人家，雖是做妾，也要盡顯云家體面。”

　　云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好，明日再讓人操辦。”

　　“兒想今日。”

　　云夫人簡直了：“這怎么來得及？”

　　“來得及，三跪九叩，紅綢緞面，不是很快。”

　　云夫人看了一眼云老爺，云老爺竟然也說道：“那就今日操辦吧，只是你剛回來，母親想讓你休息幾日。”

　　云翊自然得要感謝，但還是堅持：“兒虧欠小青，想盡快給她名份。”

　　“名分是可以給，但身體是你自己的。莫貪年輕。”

　　“父親，兒記住了。”

　　云夫人又說：“嫁衣也要重新去做。侍妾可不能穿鳳冠霞帔。”

　　云翊此時想了想，不愿意委屈小青：“母親，不必要去做。母親的嫁衣送與她可好？”

　　云夫人一聽就來氣了：“翊兒，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云浚這時才過來：“母親怎么生氣了？”

　　云翊看了一眼云浚：“沒什么，二弟有事嗎？”

　　“想跟母親說，我跟月兒去老師家里賞畫，晚點回來。”

　　“那你去吧。”云老爺少有發言的時候。

　　云浚剛要走，又問：“哥，不要總惹母親生氣。”

　　“母親，小青身份地位都不如林小姐，將來林小姐一定是極盡風光嫁進來。而她沒有鳳冠霞帔，更沒有娘家庇佑，在這世間就只有我這個夫君可以依靠。母親總是教我們忠義誠信。我連自己的妻都無法護住，又有何言報效家國。”

　　“可她也不配穿我穿過的嫁衣。”

　　“那不是一件嫁衣，那是您對她的庇佑和信任，云家的媳婦，就算是侍妾，也得到您的認可，不是一件好事嗎？”

　　“給她吧。”云老爺不想聽他們吵吵鬧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嫁衣留著還能做殮衣嗎？”

　　云夫人氣得摔了杯子，但還是拿出了自己的嫁衣。

　　婚禮仍然被云夫人以各種理由拖了下來。云翊只得與小青道歉：“青青，你放心，在我沒有為你舉行婚禮之前，我不會越矩。”

　　小青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獻身，什么婚不婚禮，她從來沒有想法。做小妾嘛，還不是主人一句話，她隨時都準備好跟了云翊。但這件事傳到了云浚耳朵里，他似乎特別煩躁。于是趁著云翊出去買蠟燭的時候，找到了小青：“你還是要跟我哥哥？”

　　小青不理解：“我？大公子說要給我辦婚禮，我想他還是對我有感情的。”

　　“不是他有沒有感情啊。小青，你想想你自己的想法，你愿意嗎？”

　　小青其實沒多大感覺了：“我自然是愿意的。不愿意的話，我還能做什么選擇？我又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伺候大公子不挺好的，你為什么總要問我這個問題？”

　　云浚突然被這句為什么給問住了。他幾次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他訕訕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呆呆在書房思考這個問題：他為什么要小青想清楚自己愿意不愿意？可最終，沒人給他這個答案。于是他去找了自己的老師，可見到自己的老師他又無法跟老師說明自己的困惑，最終他決定不再阻止小青做任何事。

　　除夕夜了，大家聚在一起吃飯，說話。

　　“浚兒，后天是個好日子，我與你父親商議好了，決定帶你去程先生家。”

　　云浚不理解：“去程先生家里，我跟哥哥去就行了。”

　　“二弟，父親母親是想跟程先生提親。”

　　云浚驚呆了。

　　“對啊，你與程小姐情投意合，我們也是看在眼里。如今你也十六了，改成親了。明年的除夕夜，我們這里就可以是六個人了。多熱鬧。”云夫人說著就笑了起來，仿佛那場景就在眼前。

　　云浚心里忐忑不安：“母親，我與程小姐都沒有成親的意思。”

　　“你不用擔心。程小姐那邊，我也問過了，只要我們去提親就一定沒問題的。”

　　云翊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了，不擔心。今年守歲你可不能再睡著了。”

　　今晚守歲。云浚第一次沒睡著。因為他睡不著。聽著父母要去提親的消息，他腦海里竟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小青。他甚至想要去問問小青同意不。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對小青的感情已經不是單純的兄妹了，他沒辦法將小青看作哥哥的侍妾。

　　按例，初一早上，大家互道恭喜發財。兩位公子從父親母親那里接過紅包，就準備去祭拜先祖。回到青棠園，家丁們都去過年了，除了小樂，他是被買過來的。小青也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窗邊擺弄新衣服。這衣服做得挺好，她摸著料子心理滿足極了，若是在鄉下，估計永遠也穿不到這么好的衣服吧。想到這里，她心里更加對云翊死心塌地了。

　　“青青”

　　小青回頭望去，云翊出現在門口，那一瞬間小青就像見到了神一般。她一愣，旋即加快腳步，去到他跟前：“公子。”

　　這言語中的期切，被云翊一覽無余，他微微一笑，將她摟在懷里：“青青，新的一年，我許你一生一世，無論將來如何，也請青青堅定不移地相信我，支持我，與我攜手并肩可好？”

　　小青抬眼，與他對視，想要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但是她只能見到對方眼里自己的影子，于是她朱唇微啟，輕柔回應：“公子，青青誓與公子一生一世，君不負，卿定不負。”

　　云翊仿佛得到了肯定一般，很是歡喜。然后他掏出了一根發釵：“金釵為信。真金不怕火煉，亦如我的真心。”

　　沉浸在云翊的誓言里無法自拔，這就是女人的悲哀。或許女人這一生的悲哀就是如此，她沒有開眼看這世界，便一直沉浸在男人編織的美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