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窗戶被烈風掀開,冷風爭先恐后地灌入。
夢醒了。
池蜉渺睜開眼睛,黑黝黝的眸子寫滿了苦恨和執著。任憑狂風肆虐,他不動聲色。
對了,后來呢?
后來,他走投無路,迫不得已利用施暮雪,當上了施蕭哲唯一的門生。
后來,他與施蕭哲成了彼此利用的棋子。
再后來,南月蠱族幾人找到他,他慢慢有了自己的勢力。
到最后,他借刀殺人,一舉鏟除大皇子黨羽。
這條由血與淚堆積而成的道路,池蜉渺不愿回首,更不敢回首。
他不怕惡靈糾纏,不怕朝堂算計,不怕暗箭冷刃。
他只怕料峭春寒的某一天,會想起淑妃死時萬念俱灰的眼神。會害怕無聊燥熱的某一天,施暮雪會問他,到底為什么有意接近她?
為什么施暮雪后來沒再來皇宮了呢?
聰明如她,施暮雪又怎么會不知,當年在皇宮池蜉渺曾打著朋友的名義,利用過她?
自池蜉渺記事起,他沒有笑過。
他在冷宮里,見證了世間冷暖,仇恨與痛苦蒙蔽了雙眼,笑容與歡快似與他漸行漸遠。
遇見施暮雪,應該是他記事后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欣喜。
連池蜉渺自己都無法理解,整日在陰謀算計中長大的自己,為何會卸下偽裝,流露真實的自己。
明明就是刻意的接近,為什么現在,卻不敢承認呢?
……
“懷舒,再說一些!”楚挽歌歪頭趴在桌上,兩眼放光,比在學堂聽得都起勁。
“哼哼,你求求本宮,本宮就勉為其難,再說一些。”池懷舒雙手環臂,下巴微微揚起,故意避開楚挽歌祈求的眼神。
“好懷舒,快講講吧!以后讓你當孩子干娘!”楚挽歌拉住池懷舒手臂,央求道。
“真的?”池懷舒睜開一只眼睛看他。
“當真,當真!”楚挽歌直點頭,眼中的期待早已包裹不住。
“本宮給你說啊!有年夏天特別熱,本宮養的一只烏龜在太陽下一動不動,暮雪以為它熱暈了,就把它帶去冰窖了?!?p> “然后呢?然后呢?”楚挽歌連忙追問。
池懷舒嘗了口楚挽歌遞來的水果,繼續說:“結果,我們玩了一轉,把烏龜忘了。”
說到這,池懷舒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我們玩了一轉,回去找烏龜,發現它已經凍成冰塊了……”
楚挽歌:“……”
池懷舒:“暮雪小時候可有意思了?!?p> “當然啦,我們暮雪最好了?!背旄櫪@著自己的發絲,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嘖嘖,這么親昵?”說罷,她用手托著臉,有些嘆惋道:“你們要是早些認識就好了,她以前說話次數可比現在多多了?!?p> “現在也不遲?!背旄櫨滯崍送崮X袋,笑吟吟的。
“你有沒有見過她生氣啊?”楚挽歌問。
施暮雪自始至終都沒什么脾氣,亦或是隱藏了所有情緒。
永遠那么清冷,永遠給人一種只可遠觀,拒人千里的疏離。
其實只要熟知她,就知道她其實是外冷內熱,只是不善于表達。
“這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憶,池懷舒始終帶笑的臉沉了沉。
“怎么了?”楚挽歌見勢不對,抬起頭來。
自己隨口一問,難道施暮雪真的發過火?
其實楚挽歌心里還挺想知道小時候施暮雪發火是什么樣。她那么矜持,就算發火也定同旁人不一樣。
“本宮怕說了你不高興……”池懷舒欲言又止。
“這有什么?”楚挽歌翹起椅子,隨手拍了拍池懷舒肩膀,完全沒帶怕的。
池懷舒:“是為了池蜉渺?!?p> “什么!”像是如夢初醒,楚挽歌猛的瞪大雙眼,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怎么可能?懷舒你就別逗我了。”楚挽歌揮了揮手,強裝鎮定。
池懷舒搖搖頭,“死鴨子嘴硬,本宮說的都是真的。”
楚挽歌拍案而起,恨不得把臉湊到池懷舒眼里,逼問道:“池蜉渺那家伙是給暮雪下了什么藥嗎?這怎么想也說不通?。 ?p> 池懷舒:“哎……是池蜉渺被大皇子幾人羞辱,暮雪救了他。”
楚挽歌捕捉到關鍵詞,眼睛一轉,“大皇子?就皇宮早死的那幾個?”
“對,他們后來不知怎的,一個在宮中暴斃,一個在水里淹死,一個在冷宮病死?!背貞咽婧切σ宦暎瑫晨斕潰骸霸趯m里無惡不作,死了也好。”
池懷舒繼續說:“當時大皇子用淑妃作把柄,讓池蜉渺背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在皇宮爬行?!?p> 聽到這,楚挽歌若有所思。
沒想到,現在這個叱咤風云的齊王,竟然有如此不堪的過往。
楚挽歌默默在心里佩服他。
能走到現在,到底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
池懷舒:“那時是隆冬,暮雪看不慣,還和大皇子打起來了?!?p> “打起來了?她沒受傷吧!”楚挽歌心中隱隱作痛,急道。
若是傷到施暮雪,就算他死了,也得把他整出來鞭尸幾下。
池懷舒把玩著手中的同心結,抬眸道:“沒有,是暮雪贏了。”
楚挽歌放心下來,安慰自己道:“我們暮雪果真是勇敢。”
說完,楚挽歌立馬蔫了下去,像是霜打的茄子。
楚挽歌趴在桌上,喃喃道:“沒事,沒事。是池蜉渺太可憐了,暮雪那么善良……”
思來想去,他都想不通,為什么命運讓池蜉渺比他先一步認識施暮雪。
心愛的人為別的男人出格破例,換做哪個大度的人都無法裝作不在意。
更別說他楚挽歌了。
池懷舒見他郁郁不振的模樣,忍不住嘲笑:“喂喂!打起精神來啊!本宮不是給你說過嗎?他們兩個沒什么的!”
想了想,池懷舒沒說下去理由,而是調轉話題道:“再說了,這么久了,他倆要是真有什么,哪還會出現你?”
楚挽歌剛抬起的頭又低下。
“我只是覺得,他參與暮雪的過去,可能比我更了解她?!?p> 池懷舒見楚挽歌認真懇切的模樣,也不再打趣他,“參與過過去不見得是什么好事。放心,本宮和暮雪認識這么久,一眼就看出她對池蜉渺不感興趣。”
“而且,你還比不過池蜉渺?”
見楚挽歌還是一副消沉模樣,池懷舒湊到他耳邊,輕聲細語:“你不知道一個理論嗎?活潑的人,喜歡安靜的人。復雜的人,喜歡正直的人。狡猾的人喜歡純粹的人?!?p> “因為在人的內心深處,對方是自己想成為的人?!?p> “你和她,正好互相補充。天作之合??!”
“那當然!”楚挽歌興起,恢復如初。
“對了,你找我來說有要事,是什么?。俊?p> 池懷舒看向屋外,笑道:“不急,不急。還有人還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