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離醞釀的淚意都快沒了,剩下蹲著發麻的腿。
程明海鐵青著臉坐在車上,眸色陰沉地看了一下盛如灼的背影。
劉玉竹撫平著胸口,心臟高速跳動,一個月前她還帶著程亦歡去面見了盛如灼,對他印象不錯。
車子轉彎,很快消失。
程朝離放下手里的東西,打算站著緩一會兒再提。
結果。
程朝離膝蓋一軟,眼前黑矇,盛如灼伸出的手快是快,可她本人為了趨利避害并沒有伸手遞給他,而是摁在了地上。
盛如灼將人扶起來,半抱著開玩笑,談吐的氣息全都打在她臉上。
“給我行這么大禮啊?!?p> 盛如灼聲線輕緩溫柔,低沉地男音含著笑意,撩的她耳朵熱熱的。
程朝離悶一聲,抽了抽鼻子,喑啞的說道,“沒有?!?p> 她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沒了母親,丟到國外十幾年,一路被人欺壓著長大。
就包括那些號稱追求她的男性,在風言風語的嘲諷里也沒伸出一只手。
她苦的很,也沒放棄上學。
在她無所頓處的日子里,上學是她唯一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也是唯一能將她的利益化達到最大值的捷徑。
所以,剛才那些柔弱不過是做樣子給這條街的有心人看。
“哭的這么假?!筆⑷繾浦訃惻c點她的臉,還不忘把叉燒抱懷里,“帶你去吃飯?!?p> 程朝離默不作聲地望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藏獒在看到盛如灼撈其他狗狗的時候立馬站起的狀態沒自信地問,“你養的?”
盛如灼挑挑眉,脖頸有些涼意,還以為又哭了。
“下雨了?!?p> 程朝離提醒他。
“上車吧?!筆⑷繾譜е氖滯?,提著東西,用下巴指使程朝離,“你抱它。”
坐上車,盛如灼沒立即啟動車子,緩緩地說道,“程朝離……”
程朝離手里抱著叉燒,表情很淡,它乖巧又聽話。
“頂級高材生應該不屑用這種方式對付阿貓阿狗,你覺得呢?”
盛如灼長的好看,平日跟她說話吊兒郎當的,一雙桃花眼漂亮的很,風流倜黨的美又不矯情。
“不會,但是試一下也未嘗不可?!?p> 盛如灼不言不語,啟動車子,摁了兩下滴滴,算是給縮在車里不出來的周酌打了照面。
秋雨來的急,眼下雨下的也慌亂。砸在車窗敲打著異常寧靜的氛圍。
包括后面那只大修勾,都憋著氣,輕聲低喘呼吸。
“去哪兒?”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盛如灼慢悠悠地開口。
哦,吃飯。
“我想回去?!?p> “不回?!?p> 接的又快又急。
盛如灼找了一會兒,他記得每輛車上都放了一把傘,這時候怎么沒有了。
“把傘給我?!?p> 盛如灼瞇著桃花眸深深地看著一動不動地黑叉燒。
黑叉燒低唔一聲,不動。
“把傘給我?!?p> 程朝離聽著淡淡涼涼的語氣,若不是他現在側著身子往后看,真以為是在跟她說話。
“快點?!?p> 黑叉燒艱難地站起身壓在身下的傘露出一角。
盛如灼抽出來,轉身,“程朝離,下車。”
黑叉燒唧唧嗚嗚。
盛如灼冷笑一聲,下車前偏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家伙,勾著唇,不管它聽不聽得懂,“這些年也沒少抱你,怎么換個小可愛抱你就把傘給我藏起來,以后她要是永遠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就給我上天吶。”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怒火倒是感受到了。
啪一聲門被反關,濕冷的雨氣和怒火裹著涼風有形無形的席卷了它全身。
他將程朝離送回家之后,第一次沒立刻下車的坐在自家停車場沉默。
還真成了她最后的、不怕的底氣。
程明海和劉玉竹這一鬧。
盛如灼撥了電話給臨海大學校長。
“多謝校長?!?p> “學校規定能提前修夠學分,發表三篇或以上的SCI準許畢業?!?p> 校長也欣賞他的腦子,這小子不僅醫學學的好,經商也出色。
盛家三百年經商,出這么個商業天才結果屁顛屁顛地去學醫,族長無可奈何。
盛如灼轉著手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直到他聞見一股騷味兒,藏獒還在車上,尿了。
盛如灼今天可真是被氣笑了。
一個專門給他看,一個專門給他聞。
**
盛如灼忙的不見蹤影,沈從玉做為他室友,已經見慣不怪,為數不多的歇在寢室一次,還被他笑話。
“你這樣子真像被甩了?!?p> “我準備提前結業,估計一個月的時間能忙完。”盛如灼精力充沛地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沒騰出嘴回他的調侃。
當然,本科畢業的臨床醫生不需要答辯寫論文,省了他不少事兒,雖然他很擅長。
程朝離接了程明海的電話。
對于他們這一家子,眼不見心不煩,但是有些事情借了誰的手,不管直接還是間接都要有個了斷。
“程副院……”
程明海:“你還知道接電話?!?p> “副院您的電話一個又一個,吵的人腦子不舒服?!背壇x摸著叉燒的下巴,瞄著桌子上的幾頁紙,淡笑。
“程副院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再強調我是程家的人。”
“你再胡說八道些什么,你爺爺過生日記得過來?!?p> “不知道是您健忘還是我沒腦子,重復說這么多遍,聽的都煩?!?p> ***
盛如灼忙著畢業前的準備,沒時間待在班里,除了特別的需要,他這幾天都請了假。
程朝離的辦公室安靜了好幾天,以往下午六點經常出來的身影也沒來了。
課堂上也找不來人,聽說是請假了。
程朝離不是他什么人,只是交待了班長課該上還是要上的。
班長點頭,瞅了一眼老師,最終什么也沒說。
課下發了短信給盛如灼,盛如灼正在寢室補覺。
手機一直嗡、嗡、響了兩下。
沈從玉從洗手間出來,站在他床頭,拍了兩下被子,“起來不?有人給你發消息了?!?p> 盛如灼翻個身把被子蒙著頭,繼續睡,“三點起,現在起不來?!?p> 沈從玉回到位置,劃開自己手機屏幕,瞅了一眼自己的消息框,說,“行,就是聽說你們學業導師找了你好幾次…”
盛如灼轉個身,坐起來,在枕頭下摸索著手機,手機里的消息亂跳,就是沒有程朝離的。
“起……”盛如灼歪進去又翻了兩下,用腳踹了兩下被子,才慢悠悠地起來,摸著后腦勺,“今天星期四了?”
沈從玉摁開頭頂上的開關,“周四,怎么了?”
程朝離出門前拿著雨傘,叉燒沒抱進懷里,走之前可是特意喂的差不多。
“司機師傅,麻煩去一下西川酒店?!?p> 程朝離敲了車窗,天外黑云已經壓了過來,看樣子雨要下的不小。
“程小姐?!?p> 一個管家似的老者穿著黑色正裝,走到她面前,帶著標準的微笑,語氣和藹可親。
叫完程朝離,又轉身對司機說,“非常抱歉,我來接我們家小姐?!?p> 司機從后車鏡看了那輛商務車的牌子,笑著不語擺著手,把車開到了下一個路口。
“程小姐,我姓陳,是董事長吩咐我來接你的?!标愂逭f。
程朝離抓緊著手里的包,同樣謙禮地點了一下頭。
路上兩人并沒有說話,期間陳叔接了一個電話,程朝離坐在車里,也沒多拘束,欣賞著窗外的景色。
剛來臨海天氣還有點熱,現在已經是深秋了。
筆直寬闊的馬路上,梧桐樹在深秋后依然枝繁葉茂,交錯相疊,此時又恰好遮住天邊墨色濃稠的黑。
三十分鐘后。
“小姐,我先帶您去見董事長?!标愂鍘退蜷_車門。
程朝離下車,扯開距離,淡漠疏離地說,“有勞了,多謝陳叔?!?p> 陳叔聽到這個稱呼,正眼地看了一下她,“請?!?p> 程朝離背影挺拔纖細,烏發簡單地扎起來,畫了一個很淡的妝,此刻的表情很淡,臉上也沒有什么笑意,像是天生不愛笑似的。
陳叔在前面帶路,程朝離在后面跟著。
敲了兩下門,“董事長,小姐來了?!?p> “讓阿離進來吧。”
陳叔推開門,程朝離進去。
里面除了不止他一人,程明海以及那個素未謀面的叔叔。
“董事長,生辰快樂,長命千歲?!背壇x說著將禮物送了出去。
自始至終,她沒給董事長以外的人睇一個眼色。
“阿離,坐?!崩先俗謚魑?,膝蓋上裹著毛毯面色和藹親切,態度絲毫沒有分離十二年的生疏和隔閡。
程朝離臉色淡漠,“謝謝?!?p> “你們先出去?!?p> 這話是對程明海和程明淵說。
“董事長,您不放一個程家人在眼皮子底下,萬一我給您下藥了或者說完話您暈倒在我面前,那個時候再碰巧地撞見你們程家人,我直接撞死以身明志或許也是活該?!?p> 程朝離眨著眼睛,像個不聽話的小輩,“您說是不是?”
程董事長程鎮義笑笑,篤定地說,“阿離不會?!?p> “說不定真會呢?”
程明海氣急,“程朝離,會不會跟長輩說話?”
“不好意思,娘死得早,自幼在國外長大,也沒長輩教導啊,真是抱歉,程董事長?!?p> 程朝離平平淡淡地說這話。
反看程鎮義臉上也不惱怒,臉上笑著,“怎樣都可以?!?p> 她那個素未謀面的叔叔也是表情很淡,聽著她說這話,心里也沒多大起伏,也不覺得她說的話有多頂撞。
索性抬腳就出了門,對于家長里短,他本身也很煩。
程明海臉憋的通紅,整個人杵在那兒。
“程副院?”程朝離好心提醒,手指磨著茶杯杯身,“出門之后,把門關上,我好容易謀殺?!?p> 自從上次,將她強制性帶走,無果。
程朝離徹底不在給他留任何顏面。
“明海,你先出去?!背替偭x瞧著外孫女,刺兒的不行,看來父女兩人還是不行。
“他走了,您就直說吧。”程朝離說。
程鎮義笑了笑,“我就不能和唯一孫女說說話?”
“大明星程亦歡不管是不是您孫女,也叫了您二十年爺爺,哪里是唯一了?”
“朝離,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背替偭x從抽屜里掏出來幾張泛黃的紙,一看就是好多年,“也知道,你一直認為你母親的死是人為,事實上不是?!?p> 他說著紙張推到她那邊。
程朝離面色不改,諷刺道,“你們程家對我可真是一秒都不舍得松手啊。”
“朝離,你怨念我們把你送出國外這很正常,你身上流著程家的血,我不能坐視不管?!背替偭x又掏出來一疊紙張,再次推到她那邊。
股權轉讓書。
“簽字吧?!背替偭x笑的親和,幾十年強勢,不容置喙地說道。
“是這樣的,董事長,我不想沾染程家一分錢的東西,因為用起來真的很惡心?!背壇x語速不急不緩。
程鎮義依然不惱,平靜的接受著關于她的語言輸出。
“朝離,字是要簽的,即便你現在身邊有盛家保駕護航,但幾十年的人生,有誰能知道以后的變革?!?p> 程鎮義把東西放在她面前,以及有關宋離那幾張泛黃的舊紙,“這是她的報告?!?p> 最終程朝離只帶走了宋離的東西,其余的她不會要,正如十年前一無所有她都沒有要程家一分,十年后她更不會要。
宴會八點半就要開始,臨海市各大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都受過程鎮義的協助,也都在等著老爺子的出場。
程鎮義時的程家醫藥企業達到巔峰,只可惜只挺了十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臨海市程鎮義還是有一定威望的。
比下面的程明海強多了。
八點半整,一輛全黑的萊肯跑車,緩緩駛入會場。
會宴低語聲,在聽到跑車聲浪后,都不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臨海市唯一一位萊肯擁有者,就是那位家境殷實,腰纏萬貫的盛家唯一少爺盛如灼。
眾人湊過目光去看,只見車子停穩之后,開了駕駛座的門,盛如灼一身正裝,清雋挺拔的身影從車里跨出來,反手將車門合上,踩著柔軟的紅色地毯走向會宴盡頭。
焦點都聚集在了這位了不得的人身上,以至于今夜的壽星都差點忘了。
程鎮義已經到了會宴中心,九十三歲的老人家,坐在輪椅上,面容爽朗,看著步履從容的來人。
“祝程爺爺長命千歲,平安喜樂?!?

冥頑有靈
最近眼睛不太舒服,一天到晚花費在手機上的時間太多了。啊啊啊,大家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