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合攏,砰的一聲,砸在郁桑失神的心田上,隨之有腳步靠近。
劉貫邊走邊笑,嘴里含糊不清的說著剛才得來的詩句。
“娘子覺得怎么樣?!?p> 郁桑先是一驚,仿佛游魂歸竅一般,大夢初醒。惺忪的雙眼盯著面前之人。
“娘子覺得不好?”劉貫看她不語,以為詩句欠佳。
“沒,是...是一時失了神,不知詩句全貌,固不敢答。”郁桑抽了抽鼻子。不知道為什么,在劉貫進門之后,就越來越冷了。
“無妨,不礙事的?!眲⒇灢灰詾橐?,伸手攥住郁桑的手,坐在她的身旁。
“好涼...”郁桑往后一縮,沒能抽出手來,反而被握的更緊了。
“害羞什么。”劉貫含笑說著,順著郁桑臂彎,向上滑動。
郁桑肢體微微顫抖,但又不敢挪動身軀,只得坐以待斃,被緩緩侵蝕...
“夫君剛才說的那詩,可否與我再說一遍。”紅蓋頭偏轉,邊緣吊墜的金絲打在劉貫臉上。
劉貫聞言,滑動的手臂反而收了回去,這讓郁桑一喜,以為找到了緩解的法子。
“當真?”輕笑一聲,劉貫站了起來。
郁桑視線跟隨著劉貫移動,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言,已經觸碰到了雷池邊緣。
“夫君所作的詩句,妾身自然要聽個仔細?!?p> “當真?!”
“...自然。”郁桑緊了緊袖口,盯著背身而站的劉貫,語氣有些不敢肯定。她敏銳的發現,這個男人話里帶著寒氣,直刺肌骨。
劉貫笑了,仰頭看著漆黑的梁木,根根分明的木椽交疊在一起,勾勒出血紅的框架。
有風進窗,燭火搖曳擺動,明黃的光色逐漸變了模樣,詭異慘然之下,透出無法言喻的紅。
笑聲漸起。
劉貫嘴角裂開,猩紅的尖齒破開皮肉,露出內里灰質的白。粘連不斷的粉色筋骨,被一張枯白的手掌撕扯下來,扔在桌上。
“當真要聽?”遽然扭頭,猶如厲鬼一般的面目,直接頂在蓋頭之上,幽幽綠光在兩個窟窿里跳動。隨著撲通一聲,原本存身的形骸倒在血水中。
郁桑好似僵在了原地,對眼前的事物充耳不聞,一只素白的手在藏在身后,嘴里默默念叨著。
“鬼...鬼......蓋頭不掀么?”
“誒?”綠豆在眼眶中一滯,劉貫顯然也是沒料想到。
“什么蠢貨,跟那黃勉還真是般配啊?!辫铊罟中σ魂嚕焓痔羝鹕w頭。
“你是第一個,他是第二個,第三...”話音戛然而止,一張奇怪的黃紙貼在了他的額頭。
適時,有人翻窗跳入,手握黃紙。
黃紙上朱砂流光泛起,氤氳紅光包裹其上,小廝緩步靠近,時刻留意著劉貫的變化。
郁桑癱坐在地,視線不可避免的被劉貫吸引,恐怖的白骨上有暗紅流動。
“你沒事吧,能站起來么?”小廝好意詢問,看著郁桑不斷抖動的嘴角,慌亂無助的雙眼,就知道她肯定嚇壞了。
郁桑努力抽回雙腿,扶著床沿試著站起來,然而當她回頭時,呼吸不由的頓住,朱唇啟合發不出聲音。
小廝比郁桑早知一息,大步靠近,手中黃紙按在劉貫身上。
兩邊同時發聲,血色染紅的地板脫落,木椽房梁相繼折斷,散落砸下。
“完了!”小廝驚呼后退。
“我沒事。”綠火熊熊燃燒,頭額上的黃紙隨風脫落。“這就是竹兒青的用意?”劉貫扭頭,看著已經靠窗的小廝。
斑駁的窗戶風化已久,坍塌的半邊墻壁,露出小廝大半個身子。
...
長龍街巷上擺滿菜肴的圓桌矮凳,在風雨中化為烏有,就連走動簇擁的人影,也在一瞬消失不見,唯獨那老乞兒還在吞咽,大口塞食著黑褐色的爛泥。
直到手中污物吃完,他才好似恍惚覺察,抬起發亮的雙眼,眸中精芒爆閃,尋著半灰發青的影子走動,嘴角口涎直流。
“盛宴,現在才開始!”
...
漆黑的夜空撒下無盡冷意,雨點拍打在黃布傘上。
輕快的腳步緩緩停下,脆生生的鈴音被壓住,只剩下沉默的啪嗒聲。
“此間兇險...”花白的胡須隨風擺動。
“自身難保啊?!鄙n老的面容顯出不忍,但又有些無可奈何。
眺望已經看不清輪廓的廢墟地,視線自然而然的被吸引,向上拔高。
一線殷紅的煙氣,在大雨中凝而不散,穿透烏色云氣,扎進天穹之中。
“煞氣沖天,非良善之地?!崩系廊私庀卵g銅錢,排布手中。
良久之后,愁苦的臉色才勉強好看一些,心有余悸的再瞥一眼。
“真是直沖云霄,也不知道哪個有緣人可解?!闭f著手中銅錢突然頓住,排布變換的圖案有了異樣,一枚脫出掌心,在黑夜中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在東?”眼角皺紋深陷,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敬畏。“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誘餌沒了?!辟L如刀,刮過無須的白面。
...
“還有多遠?!彪p腳落地,踏在松軟的泥土中,嘩嘩的雨水澆在身上。
...
“我大概是看到了...”再次落地,借力而起,腳下巨石轟然粉碎,一道黑影刺入電光鉛云之中。
...
有人沖破云霄,幾乎是踏著云氣而來,縱橫在電光雷鳴之中,毫發無傷。
老道人遠遠就感知到了來者,掐指算著間隙,每次落地再起時,都會有無法阻斷的震顫,隨著地面泥土傳來。
之后更是在可怖的漫天雷光中,可以目測到那小小的黑點,觸目驚心之下,更多的是無可匹敵的震撼。
“夔...夔牛?!”
顯然那人也注意到了他,在空中投來猶如雷火般灼熱的目光,隨之便偏轉了方向。
“這...”老道人腿肚子有點打顫,有緣人貌似不好說話...
寒風撲面,更是帶歪了漫天的雨水,甚至是有那么一刻,老道人以為他會裹挾著雷光,劈頭蓋臉的砸下。
但一切終究是假想,那人面白無須,落地時還好意的有所偏差,既為了收住身形,也算是收斂周身氣息,那股蠻橫的感覺,在他抬起頭時,已經散去大半。
“老人家怎么稱呼?!闭Z氣和善,讓老道人為之一愣。
“哦...哦,老道黃耆?!贝颐︻h首點頭,隨之反問道。
“小兄弟怎么稱呼?!?p> 被稱為小兄弟的那人沒有答話,而是眼中存疑,在老道人的驚呼聲中,伸手攥住他的手腕,湊在鼻下嗅。
“廖梅溪?!狈砰_黃耆的手腕,廖梅溪眨眨眼,玩味的看著他。
這目光看的黃耆心底直發毛,一時間到嘴邊的話被他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