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辦公桌上,靜靜地躺著一本黑色的備忘錄。
時間:十月二十四日
人物:
被害人:秦合(公司總經(jīng)理)
嫌疑人一:宋安(職工)
嫌疑人二:唐木(職工)
受訪人員:唐芳(被害人妻子)第一發(fā)現(xiàn)者
元先生(職工)
金夫婦(鄰居)
陳先生(公園小賣部老板)
趙女士(雪糕店老板)
楚女士(廣場舞阿姨)
各派說辭:
秦合:唐木是兇手。
宋安:唐木是兇手,并陷害了我。
唐木:承認殺人。
唐芳:認為宋安才是兇手。
元先生:無法保證宋安的不在場證明。
金夫婦:作案時間約在7點多的時候。
陳先生:當天在7點多的時候有見到過唐木,并確定他是在8點才離開。
趙女士:唐芳女士大概在7點多回到家中。
楚女士:與陳先生表述相符。
疑點:
一作案現(xiàn)場破碎的陶罐與另一件完好無損陶罐的區(qū)別。
二作案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蛋糕。
三作案現(xiàn)場的提薪合同。
四宋安的不在場證明以及當晚11點后的去向。
五唐木的不在場證明。
六元先生當晚遲回的原因。
七作案的準確時間。
八唐木行程表上被涂掉的字。
負責人:白警長,黃警官
這些疑點到底能有什么關聯(lián)?白警長用鋼筆不斷地敲打記錄本的邊緣,安靜地思索著,然而盡管天天廢寢忘食,他似乎仍被卡在一道渡不過的關卡上,使其想法沒有絲毫進展,神秘的陰云籠罩在他不能安寧的心頭,久久無法散開。而一旁的電視機上正在直播黃警官受訪的畫面,他已宣布案件的成功解決,鎖定了幕后黑手,洋洋得意。不對,事情真的有這么簡單嗎?感覺漏了點什么?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一疑點,怎么能這么快下決定呢?白警長把筆甩到桌面上,一手抓起旁邊的車鑰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他決定再次出征,去探尋最后的真理。
門前大樹落黃葉,院里蓋上黃地毯。年年金秋又來到,樂在豐收哭鄉(xiāng)愁。
詩人燕子又在對酒當歌,他是一名新參者,剛剛搬到這里才住了兩個月,時逢金秋,又勾起了深深的鄉(xiāng)愁。不過對于他來說,魏晉小鎮(zhèn)是一個充滿詩意的地方,這里的人們熱情好客,自然風光美麗怡人,是靈感的故鄉(xiāng),是詩作的搖籃。
燕子時常坐在房門口,眺望碧藍的天空。“萬里無云晴作客,一片碧水空清澈,如魚得水在此時,飛黃騰達是此刻。”
“好詩!”燕子回頭一看,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人站在身旁,他的個子很高,身穿著藍色警裝。“晴空萬里無云客,陰海一片有雨厄。推理受困破案遲,愿君助力是此刻。”
燕子聽了,突然間眼睛四射光芒,驚訝的笑容浮動而出。他連忙站了起來,一只手激動而顫抖地指著對方。“我的天吶!伯牙鐘子期,相隔在東西。今我無所事,竟遇真知音!”他把“知音”這兩個字拉的很長。
“呵呵,先生,我只是來調查幾件事情,剛剛聽到您在吟詩,不過想附和一首。我不是什么知音。”那人指了指胸前的警徽,笑著說。
“君從何處來,欲求何等事?道與吾人聽,聽遍天下志。”燕子搶先說道。
“我姓白,我是中華警察局的。特為職工傷人案,來詢秦家夫婦情。”白警長試圖適應對方的說話方式。
“哦?沸沸職工傷人案,揚揚兇器陶瓷罐。若問秦家夫婦情,我答其實并不暢。秦合先生脾氣爛,每見臉色皆不燦。唐芳女士苦臉蛋,愁北憂南眉目暗。吾常夜聞吵鬧聲,悲慘啼聲至初旦。秦家本具富家悍,可憐撞得此大難。君尋此事為何所,莫是密切關此案?”
“呃沒,沒有。干我們這一行的,往往要調查很多東西。”白警長嘆了口氣,把手托住下巴,想了想說“今日聽君徐徐語,明日助案速速決。愿君永做詩傳人,續(xù)下中華艷詩篇。告辭。”
望著那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燕子又坐了下來。秋風拂過,大樹飄下了許多黃色的葉子,在藍色的背景下找到了紅色的歸屬。
“來去匆匆唯此人,進出忙忙不失仁。但愿世間少作案,免得使他勞心神。”
白色汽車駛過鄉(xiāng)間的沼澤地,留下了兩道凹下的痕跡。在這怡人的秋季,仙花小鎮(zhèn)無疑是旅游的勝地。
警車緩緩的拐進擁擠的街道,猶如大魚沖散流水般地徐行。這里是當?shù)刈顭狒[的街道,名為“中華美食街”,粵菜、川菜、各種各樣,應有盡有,吸引著全世界的美食愛好者。
大魚突然不游了,停在了一家餐館旁,餐館門前“粵西美食廳”幾個大字格外顯眼,白警長從車上跳了下來,進了這家餐館。
“歡迎光臨!”靠近門口的兩名服務員異口同聲。
“你好,我有事情需要見一下你們的老板。”白警長出示了工作證。
“啊這……好的,先生,您先坐在這里稍等一下。”其中一名服務員先是有點吃驚,然后彬彬有禮地說道。
不一會兒,一名身著紅白廚衣帶白色廚帽的中年男子從樓梯上快步的走了下來,一臉疑惑地坐到了白警長的對面。
“我就是這里的老板,請問有什么事嗎?”
“請問您認識這個人嗎?”白警長一邊問,一邊把事先準備好的照片遞給了廚師。
“哦,這個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姓唐——他曾經(jīng)在這里當過服務員。”
“對,他全名叫唐木,請問你對他有什么印象嗎?”
“印象……這個人工作態(tài)度很認真,那個時候我挺信任他的。……不過后來有件事情給我的印象也很深刻,就是有一天他的姐姐剛好到這兒用餐,兩人相遇,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吵了一架。”
“吵架?什么原因?”
“后來聽他說是因為他瞞著父母才來到了這里。哎,其實我好像也不明白是什么情況。”
“那他有沒有提過他的什么朋友之類的?”
“這個……我不常與他交流,所以也不太清楚。”
“這樣,那他什么時候離開的?”
“大概是前年吧,疫情期間餐館生意不佳,很多服務員都是那個時候辭去的。”廚師看了看手表,四周環(huán)顧了一遍。“對不起,警察先生。今天客人比較多,我恐怕我不能回答你那么多問題。”
“那行吧,謝謝您的幫助,我先告辭了。”這位警察似乎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并沒有想挽留的意思。
“不用謝……記得下次來就來嘗嘗本店的精品白切雞哦。”廚師揮著手笑著跟白警長告別。
正當白警長走到門口時,另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警察先生!”玻璃門上呈現(xiàn)著一位女服務員的鏡像,“您剛剛說的照片上的那個人怎么了?”
“啊?沒什么……難道你認識他?”白警長回頭看著她。
“他叫唐木,他是我的同學。”
“你……在這里和他工作過?”
“對,他當時好像是和他的朋友來到這里的,沒有工作,所以我向他推薦了這里。”
“朋友?什么朋友?”
“他跟我提起過他的朋友,好像姓宋,聽說是因為他有家事才回到了這里,不然他們是在大城市里工作的。唐木為了他那個朋友犧牲了很多,我都替他感到可憐。”
“具體什么家事你知道嗎?”
“這還真不知道。”女服務員攤開雙手,搖了搖頭,“不過你可以去找他的父母——他朋友的家——我記得當年唐木經(jīng)常去,那好像是在……”
白警長飛速地記下了被告知的地址,與服務員道謝之后,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仙花小鎮(zhèn)大田村矗立著一棟大別墅,別墅周圍的墻被涂上了鮮紅的油漆,掛上了嶄新的燈飾品,窗戶、鐵門、地面都似被沖洗過了幾遍,煥發(fā)出干干凈凈的模樣。舊弊已除,萬象更新。
由于它的高大宏偉,白警長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這里。他并沒有因其巨大而駐足觀看,而是直接向黑鐵門走去。他用手握住門上的鐵環(huán),敲響了巨大的鐵門,發(fā)出清脆的擊打聲,聲音持續(xù)了很久,才聽見從里面?zhèn)鱽磔p微的腳步聲。這步伐緩慢又拖沓,看來對方應該是個老人。
鐵門被緩緩地拉開了一小縫,縫里藏著一只黑色的眼珠,在眼皮之下時隱時現(xiàn)。
“你是誰?要干什么?”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縫里鉆出,冷冷的毫不客氣。
“您好,阿姨。我是警察,我想調查幾件事情。”
“哪來的小毛孩呀?別打擾我看京劇。”說著,里面的人正要合上鐵門,誰知白警長的黑皮鞋早已抵在門角上,就算對方用再大的力氣也是徒勞。
“什么事?快問。”沉重的鐵門被再次拉開,顯露出一張皺紋滿布的黃臉和一頭花白的頭發(fā),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
“請問您認識這個人嗎?”白警長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大一寸的照片,另一只手指給老太太看,那是宋安的肖像。
“不認識不認識,壓根沒見過。”老太太瞇著眼丑瞅了一眼相片,擺了擺瘦小的手,一臉頗不耐煩的樣子。
“可是有人和我說他曾經(jīng)在這里住過……”
“沒有沒有,我們家從不收客人。”老太太根本不想費勁抬頭看這位高大的警長,“你死了這條心吧,年輕人。你找錯人了,你去問問別人。”
“他叫宋安,你有什么能想起來的嗎?關于這個名字。”白警繼續(xù)逼問道。
“呃,真拿你沒辦法。這個名字我不知道,但這個姓我聽過。這棟別墅的原主就是姓宋。”
“原主?”
老太太目光遲疑了一會,開始說道:“嗯,一年前一個姓宋的老頭子把這棟別墅賣給了我兒子,你要找的人說不定是他的兒子。”
“不,我就是要找那位原主。”希望一線再次繃緊。
“那老頭子的去向我怎么可能知道?”老太太再次來回揮動著一只手,干笑了一下,示意白警離開。“不過,我經(jīng)常在文化廣場那邊看見他——每天傍晚七八點的時候,他都在那里練太極拳。”
說罷,大門被死死地關住了。
下午7點05分,文化廣場上人山人海,四方裝置的霓虹燈金光耀眼,這里有成群結隊的青年男女,也有排成方陣的老年團隊,而白警要找的就是他們。
“請問哪位先生姓宋?”白警高舉著工作證大聲呼喊著,試圖從人群雜音中脫穎而出。他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那個老頭子的名字,但他還是有保留地進行試探。
這時,一位年似六旬的老人在隊伍的后面緩緩的伸長他的脖子往外張望,那吃驚的神情與宋安有幾分的相似。老人從隊伍中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對白警長的打擾有些許不滿。
“我……我姓宋,有什么事嗎?”
“您好,宋先生,這個人你認識嗎?”白警長再次出示了宋安的照片。
“呵,他是我兒子,他在外面又闖什么禍了嗎?”正當老人的目光落到相片上時,原本還顯氣色的臉頓時暗了下來,仿佛蒙上了一層陰沉沉的面紗。
“也沒有,只是我們最近調查的案件與他有關。……我想了解一下這個人和他的關系。”白警掏出另一張照片,遞向老人的胸前。
“哈,這個年輕人和他是朋友——叫唐木——是一個熱心的孩子。警察先生,你調查的是什么案件?”
“對不起,先生,由于工作的需要,這個我不方便透露,請您諒解。其實宋安先生——”
“宋安這個家伙,一提到他我就來氣。他從小就是膽大包天,什么都敢做。”老人的話打斷了白警的聲音,他的語氣里夾雜著憤恨。
“這話怎么說?”
“他賣了我的古藏……”老人雙手緊握著拳頭,幾乎要喊來出來,但又立刻緩和住了。“唉,實在不好意思,警察先生。畢竟事情也過了這么多年,沒有說的必要了,家丑就不外揚了。”老人低下頭,正要準備往回走。
這種欲言又止的感覺真令人難受,但是白警想了想,還是放他走吧。
終于可以結束一天的工作了,白警坐上警車,在燈火輝煌之下,駛離這熱鬧非凡的地方。
在旁人看來,唐木與宋安似乎存在著十分濃厚的友情,所以在這份友情中產生陷害憎恨之情,實在讓人難以明白,到底是因為什么?還有唐木的姐姐唐芳對宋安態(tài)度似乎并不友好,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弟弟太過于傾好宋安了?那這樣子的話,唐木哪有什么陷害宋安的動機!不對,還記得秦合住處樓下雪糕店老板的供詞好像是……
白警連忙單手從胸口前掏出黑皮備忘本,翻開較前的幾頁,急速地瀏覽著自己寫下的記錄。突然間,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油然而生……這僅僅是個假設,但至少符合所有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