羴呂不明白怎么會有這么笨的人。
幼兒園老師教的歌她總是學不會,玩滑梯時她總會掉到地上,老師問的問題她總是答不上來……
可她好像很勇敢。
幼兒園門口,她拍了下他的肩膀,沒好氣地讓他不要再哭了,一起回家。她的家長好像從來沒有來接過她。
真勇敢,羴呂想。
路上她講了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比如鄰家的小狗喜歡轉圈圈咬自己的尾巴;街邊的樹不會和其他的樹一樣變色。還講了好多她長大后想做的事。
要分別的時候,她告訴他,不要再哭了,很吵。
原來自己怕黑。
漆黑的廁所里,羴呂感覺額頭一直在冒汗,四肢也有些發抖。可他不能松手,因為她應該比自己更加害怕吧,要不然她怎么會哭呢。想到這,他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
一定要帶她走出去啊,他還想和她交個朋友呢。
可她為什么不見了呢。
有關她的一切隨著她的消失與那無盡的夜一同遁向記憶深處。
所以他無法描述在初中操場上見到她時的驚訝——抑或是喜悅。
但她的目光總是透過自己看向別處。也對,這么笨,肯定忘記了小時候的事吧;這么笨,肯定忘了我吧。
他有時候會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不勇敢一點。但又怕自己會冒昧打擾到她。
“余柯,我記得你喜歡林爾思對吧?”羴呂抱著球,走向在一旁休息的余柯。
“嗯,怎么了?”余柯面露疑惑。
“她最近感冒了,你可以給她送藥,乘機拉近一下關系。”羴呂打趣說。
余柯猶豫了片刻,說了句,知道了。
可余柯沒有感冒藥,于是羴呂給了他一滿包。
羴呂記得在走廊上差點和林爾思相撞,記得不經意和她的對視……他記得他們相遇的每分每秒。
可是林爾思永遠都不會知道。
于是他把思念揉入每個相遇的場景,化為一張張照片,帶著律動的心跳。
為什么傷口面積不算很大,血過了這么久才止住呢。
他只知道一夜白頭的父親哭著抱住病床上的他,那么緊那么緊。像他隨時會流逝般。
“我對不起你……我早該知道會遺傳的。”父親哽咽的話語讓他僵住了。
原來有些宿命,一開始就注定了。
12年前,父親失去了摯愛,他失去了母親,因為白血病。
人的一生是不是有些太短暫了,他還沒有陪父親終老,沒有看完母親未看完的世界,還沒有……鼓起勇氣。
他想起了初中無意間看到詩經中的一句“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爾思的意思是思念你。原來她的名字是這個意思啊。真美好啊。
他其實沒有說完,他想說的是“祝你萬事勝意,謝謝你帶給我的難以忘懷的記憶,讓我可以重新擁抱這個世界。”
因為在失去希望的那天,他也遇見了希望。
2017年8月6日,他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里母親那天沒有被送進急救室,而是照例來接他,于是他沒有在幼兒園門口大哭。夢見他無數次走向林爾思,告訴她他叫羴呂。夢見好多好多,想要做卻不敢做的事。
他成為了那個勇敢的男孩。
黑暗總會讓他失去點什么,失去了林爾思,也失去了自己。
羴呂也會想,自己為什么會喜歡這么笨的林爾思。
大概是他看到了藝術節后臺女孩眼眶中充滿淚水卻不肯滴落的倔強,看到了每次女孩歡天喜地打開飲料瓶后滿眼的失望,看到了女孩罰站在外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她因為登上公告欄后難以抑制的歡喜雀躍。
可是林爾思,你真笨。
那種飲料是永遠不會中獎的,它只是單純地謝謝惠顧。我也真笨,我和你是永遠不會有交集的,因為我只敢遠遠地看著你。
『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興奮的大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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